“風兒!”
石軒大叫着,奮不顧身地撲向了論道崖邊緣。
臨空一躍,他竭盡全力地伸出了手去,只能抓到空氣,眼睜睜地看着凌風的身軀混雜在滾滾落石,一同墜落了下去。
從頭到尾,凌風全無反應,好像沒有知覺,只有手中還緊緊地握着人皇劍,不曾放。
轉眼間,只剩下一個小黑點,殘留在石軒的眼中。
“風兒!”
石軒只顧得凌風不住跌落下去的身影,沒有發現自身不覺間撲出了懸崖,也在不斷地下落,眼看就要與凌風與那些落石一般的命運,腳下一重,被人拽着提起。
關鍵時刻,把石軒拽回了論道崖之巔的,是鐵劍郭景陽。
狠狠地一拳砸在地面上,整個人彈起,石軒衝着郭鐵劍點了點頭,此時此刻他實在無心出言道謝與寒暄。
鐵劍郭景陽也不以爲意,探出頭去,向着懸崖下俯瞰了一眼,臉色也爲之凝重了起來。
這時候,離得稍遠些的烈九公和血手杜無名方纔聚攏了過來。
先前那一幕,着實是峰迴路轉,讓人目不暇接,一直到了現在,他們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一開始以爲是追風勝了;接着追風在衆人面前隕落,當是凌風贏了;偏偏凌風又掉落了山崖。
“該死的!”
“救人!快救人!”
血手杜無名從懸崖邊縮回了頭,狠跺了一下腳,起身就要向着論道崖下衝去。
石軒等人如夢初醒,紛紛起身,就要下得山崖。
他們都明白,以凌風的修爲,要是清醒過來,掉落論道崖也未必會有事情,可萬一……就怕一個萬一!
凌風以一劍西來,天外飛仙,好不容易戰敗了四太保追風,要是因爲這個原因殞身,那就真是冤枉,真是笑談了。
血手杜無名剛跑出了幾步,突然之間,停下了腳步。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論道崖上,多出一堵牆,生生把他的腳步止住了。
血手杜無名的身子猛地繃得緊緊的,感覺就好像是在荒原中,遇到了天敵的妖獸,又彷彿是平常人家,被突然踩住了尾巴的貓一樣。
那種警惕、震驚、恐懼……從身體上每一寸肌肉都繃緊到了極限,就不難看出來了。
後動身的石軒等人險些撞在了他的身上,發現了血手杜無名的異常,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所有人的臉色齊齊大變。
血手杜無名望向的,正是原本追風所處的那處石筍所在的方位。
正是在那裡,追風踉蹌、大笑、身死……
石筍早就與追風一起,墜落了萬丈深淵,那裡本當只有書癡張旭一人而已。
事實上,書癡張旭也的確是在那裡。他渾身上下,都染滿了大片的鮮紅,是屬於他四哥追風的鮮血,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好像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樣。
引起了血手杜無名異樣反應,石軒等人神色變化的,自然不是這個受了刺激的少年,而是此刻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他身邊的一個背影。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一個背影。
那是一個高大的背影,從身量上來看,足比常人高出了兩個頭。
這個背對着石軒他們的人,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粗布武服,裹在他鼓囊囊的肌肉上。
衣服只是披着,而不是穿着,其上還披灑開那人不做任何拘束,就那麼自然地灑落下來的長髮。
這個灰衣人,明明沒有做勢,沒有出聲,沒有散發氣息,沒有暴漲氣勢,只是單純地站在那裡,就儼然是世界的中心,世界的天敵。
僅僅是看着他的背影,所有人皆是寒毛卓豎,不寒而慄。
“好恐怖……”
血手杜無名喃喃出聲,他從小就在荒原上長大,不知道與多少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獸打過交道,從來沒有從他的口中,發出過“恐怖”這樣的評語,他也從來不曾怕過。
然而,在這個背景,本身就好像是“例外”兩個字的詮釋,讓血手杜無名從內心最深處開始顫抖與戰慄。
不管是血手杜無名妖獸般的敏銳,還是鐵劍郭景陽的實力與經驗,石軒與烈九公也不是泛泛之輩,但沒有一個人,發現這個灰衣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甚至連他的存在,都是在目光落到了其背影上後,從一下子衝擊了過來。
無聲無息,又佔去了整個世界。
震撼之下,石軒等人甚至連下山去搜救凌風的事情,都忘記了,只是死死地盯視着這個背影。
“這人是誰?!”
“這人到底是誰?!”
石軒等人心中在吶喊,在怒吼,在掙扎,屬於自身的思維,方纔從那個灰衣人天然的壓迫下復甦了過來。
第一反應便是:這是誰?
衆人之中,郭鐵劍又與其他人不同。他望向灰衣人的目光中,滿是震驚,疑惑,以及……不敢置信!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岩石一樣,給予人無窮堅硬感覺的聲音,迴盪在論道崖之巔:
“他叫凌風?”
石軒等人,不由得點頭。點完頭,他們纔想起來,那個灰衣人始終背對着衆人,就是點頭他也看不到纔是。
灰衣服偏偏卻看到了。
從背影處,可以看到他點了點頭,岩石般的聲音繼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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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記住了。”
淡淡地一句話,輕描淡寫地“我記住了”,卻給人以一種無比特殊的感覺,是受寵若驚,是無上尊榮?還是其他的什麼?
石軒等人分辨不出,在這個灰衣人存在的空間,彷彿無論是時間與空間,甚至是思想,都在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塌陷,一切都在他的掌握,左右當中,無法自拔。
從頭到尾,灰衣人只說了九個字,這九個字說完,他似乎也再沒有說話的興致,衝着山崖下瞄了一眼,跨出了一步。
不,跨出了一步這是石軒等人本能地感覺,事實上呢,只是眼前一花,灰衣人,以及始終呆滯着的書癡張旭,兩人都在論道崖上,在衆人的眼皮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石軒等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摒住了呼吸,扼住了心跳,隨着灰衣人的消失,偌大的論道崖巔,只有風在呼嘯。
“呼~~呼呼~~”
“啊!”
石軒抖了一激靈,大叫出聲:“不好!”
鐵劍郭景陽等人也是一般,每一個都想起了那個灰衣人消失之前,向着論道崖下望的那一眼。
那裡,分明就是凌風墜落下去的方向。
“是……是他嗎?”
烈九公死死地盯着鐵劍郭景陽,顫聲問道。
石軒、血手杜無名,兩人也以同樣的目光,看着郭鐵劍。
完全不需要溝通,不需要言明,每一個人都知道那個“他”,所指的是誰!
鐵劍郭景陽臉色有些蒼白,嚥了口唾沫,重重地點了點頭。
霎時間,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暗,似有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在了論道崖巔,直如那陰影,籠罩了迷神天一整個時代一樣。
如雷貫耳的名號,真如雷霆,在所有人的腦海中炸響:
“天下第一人!”
“武神,風狂!”
……
石軒握緊了拳頭,咬破了嘴脣,強行讓自己從這個名號帶來的震驚中穩定下來,不再本能地顫抖。
事實上,包括鐵劍郭景陽在內,在場所有人,都在做着同樣的舉動。
石軒想起了什麼似的,顫聲問道:“他,他不會對風兒不利吧?”
鐵劍郭景陽遲疑了一下,道:“應該,應該不會吧……”
這話,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
要是那人是上天帝,是下黃泉,那他敢打包票,以他們破妄絕巔的身份與地位,絕對不會與凌風這般的小輩爲難。
但……那是武神風狂!
是天下第一人,出名的無所顧忌,出名的惟武之外,再無他物。
石軒等人不擔心武神風狂會爲了追風報仇什麼的,就怕他見獵心喜……
一想到這一點,石軒等人頓時周身寒徹,互視了一眼,大叫了一聲,齊齊向着山腳下狂奔而去。
“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石軒心中忐忑,衆人狂奔搜尋的時候,在論道崖下,萬丈深淵之底,有一隻手臂,穿出了厚厚的落葉與腐土層,好像一柄劍,破出了劍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