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離別愁

“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卻,忽然而已。古代先賢的話,果真是再也精闢不過。轉眼間一個月時間就沒了,過得還真是快啊!”

從春獵結束到現在的一個月時間裡,洛辰第一次踏出沐星苑,不由得一陣感慨。

天氣已經漸漸轉暖,春獵早已成爲人們津津樂道的談資。就連動盪不安的大燕國的局勢,也恢復了平靜。

大燕國皇帝陛下,準確的說應該是大行皇帝,在莽荒深處駕崩的消息在當天就傳遍燕京城,城中頓時大亂。

皇帝駕崩,皇儲殞命,大燕國一干文武重臣又全都去了狩獵之地,京中能夠鎮住局面的也只有御南王。

春獵結束之時,御南王已經入主皇宮。現在御南王雖然還沒有登基稱帝,然而大局已經在握,整座燕京城盡落他的掌控,只等星辰殿加冕認可了。

大燕國皇權更替,肯定少不了一番風起雲涌甚至是血雨腥風。不過這些事情在洛辰看來,與自己並沒有多大的關係。在去往星宮之前,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這次春獵中,焰皇、雪皇兩位都是身負重傷。春獵結束後聯手佈設星空挪移大陣又損耗不小,不得不暫留星辰殿調養,這纔給了洛辰留下了這麼久的準備時間。

一個月的時間看似不少,然而對於洛辰來說還是遠遠不夠啊。

無論在什麼時候,修煉永遠是洛辰的第一要務。

受古神靈的啓發,洛辰對衍星道更進一步的感悟,光是這就夠他消化很長一段時間。

從李毅手中得到的大羿族傳承弓矢技,也絕非是短時間內就能夠掌握的。

這次春獵中斬獲巨豐,所獲得的藥材、礦物、異獸材料都需要處理。還有那件青衣布甲,以及那把被人當做笑柄的北斗填星鋤,鍛造師行會石會首親手鍛造的戰弓,都需要投入大把的時間進行契合。

最當務之急的,也是洛辰絲毫不敢懈怠的,則是修習鍛造技藝。

大羿族弓矢技一共七重,可惜傳承星魂結中只有剩下五重。洛辰現在所掌握的,也不過是第二重而已。想要步入第三重,必須要祭煉特殊的箭矢,絕非算時間內能夠完成。

洛辰的箭矢,是狄族父子倆幫助鍛造的,屬於消耗之物。到了星宮之中,一旦箭矢消耗一空再無地方補充,弓矢技又未修煉到第三重,那就等於廢了洛辰一半的戰力。

唯一的辦法,也只能是自己掌握鍛造箭矢的技藝。鍛造跟煉藥一樣,不僅需要天賦,更需要的是經驗。一個月時間能夠入門就已經算是不錯的,想要達到純熟的地步遠不可能。現在也只能先了解鍛造方法,到星宮中慢慢修習了。

洛辰將碎空囊中的藥材、礦物,除了一些在市面上難以見到的,其他的全部換成星辰石。聖武藥堂的分紅,也被洛辰換成星辰石。在星宮中,黃白之物在武者中是不能通行的,世俗中也只有星辰石拿到星宮有用。武者修煉,不僅要有天賦,沒有強大的財力支撐也是萬萬不行的,洛辰可不想一窮二白的到星宮去。

由於時間緊迫,籌辦的藥園暫時還沒有開始,只能等到去了星宮之後,再從長計議。

一個月的準備,洛辰心中總算是有了些底氣。他估摸着兩位星宮巡察應該修養的差不多了,動身去星宮大概也就在這幾天事情,這纔出沐星苑透透氣。

來到攬星點殿,洛擎天卻不在。這些日子大燕國動盪不安,洛擎天自然無暇在府。不過洛辰卻沒有絲毫的擔心,只要軍隊不亂,又有星辰殿的支持,天塌了也沒事。

洛辰正要去後宅看望洛燦的時候,龐伏一路小跑過來:“世子,星辰殿的莊大師來了!”

“莫非是要出發去往星宮了?莊大師卻不可能爲了這樣的事情親自跑一趟啊?”洛辰一邊猜測着莊知涯的來意,一邊向龐伏問道:“你不是到軍中任職了嗎,怎麼還沒走?”

龐伏也總算是熬出頭了,到橫野侯的大軍中任軍需採辦副領,位列副將一級將官,更是一個肥的流油的肥差,這是春獵結束之後的事情。

龐伏恭敬地說道:“侍奉世子時日不多,等世子走後,我再去軍中不遲。”

洛辰點點頭,說道:“到了軍中,時刻要記得你是從郡王府走出去的。”

“龐伏定會牢記,絕不給郡王府丟臉。”

莊知涯這次來,不僅帶來了後天動身前往星宮的消息,更主要的是來給洛辰送東西的。

“柳會首親自出手,精心煉製二十餘天,總算是將闢絡丹煉製成功。這是答應給世子的,請世子驗查。”

莊知涯將一個五寸高的玉瓶遞給洛辰,神態客氣而又不顯得生分。放眼整個星野,能夠讓高級煉藥師如此相待的,用一個手巴掌都能數清。

“後天就動身?”饒是洛辰心志堅韌,聞聽這一消息,心中也是一陣空蕩蕩的。隨即又是一陣欣喜:“闢絡丹煉成了?”

闢絡丹的氣味辛辣,當中隱隱還有雷行星力波動,似乎裡面蘊藏着一道雷霆,隨時會從中噴薄而出一般。

洛辰收了闢絡丹,正要道謝的時候,莊知涯又從袖中取出一方小小玉匣,小心翼翼地雙手捧給洛辰。

洛辰疑惑道:“莊大師,這是……”

莊知涯舔了舔嘴脣,面露羨慕的神色,說道:“這就是築骨丹!”

洛辰一震,接着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傅家姐妹在春獵結束的第二天,就離開了星辰殿。臨走時,洛辰將玉龍骨以及所收集到的輔助藥材全都交給了瑜兒。洛辰原本以爲要等到了星宮之後,纔有拿到煉製成築骨丹,甚至更久。沒想到這麼快就煉製出來,看來瑜兒對這件事還是極其上心的。

洛辰輕輕抽開玉匣蓋子,一片晶瑩光芒自匣中射出,一陣如同骨骼運轉發出的清脆爆響響起,清香立即溢滿全屋。一粒橄欖大小的星丹靜靜躺在匣底,晶瑩如玉,隱然有星芒閃動流轉。這纔是貨真價實的星丹。

闢絡丹雖然也稱作是丹,卻畢竟是假丹,作用也只是輔佐武者修煉。築骨丹的作用雖然只針對武士級武者,然而卻有着重塑筋骨的神效。逆星丹與之相比,也要低上一個品級。

“瑜兒姑娘煉藥天賦無人能及,對世子的情誼……呵呵!”

莊知涯笑得有些曖昧,讓洛辰一陣汗顏。很想跟他解釋一番,這築骨丹是交易所得,與情誼可沒有半點關係。只是這樣說,人家能信嗎?

“多謝莊大師了!”

“舉手之勞而已。我今天來還有一事相求,世子去了星宮,若是有機會的話幫我購置幾樣星野難覓的藥材,到時候託人帶回星辰殿即可。”

“爲大師效力,洛辰義不容辭!”洛辰立即滿口答應。

“勞煩世子了!”

莊知涯交給洛辰一張清單,上面列着十數樣藥材。然後又將一個鼓囊囊、沉甸甸的獸皮革囊交給洛辰,打開一看,竟是五十顆高階星辰石。洛辰毫不客氣地收了,莊知涯購置的藥材在世俗世界無法找到,即使在星宮中也是價值不菲,洛辰雖然不知道價值幾何,多備一些星辰石還是很有必要的。

對高階星辰石的價值,洛辰並沒有很直觀的認識。平時見羅赤以高階星辰石佈設傳送陣,並且一次就是七顆,讓他有些看低了高階星辰石的價值。

洛辰要是知道,莊知涯拿出的這五十顆高階星辰石,是莊知涯一生的大半積蓄,更是足以買下燕京城小半個東城坊市,大概不會這麼淡定了。

臨走時,莊知涯忽然想起一件事,說道:“這次春獵前十中有個名叫王懸的少年,是世子的門下?”

洛辰說道:“王懸是我的朋友,他出事了嗎?”

“是出了一點事,不過也算是有驚無險。”

能被星辰殿長老當做一件事情說出來,自然不是什麼小事。

墜星湖畔一戰,舒浩偷襲景卓然得手,險些令將侯武臣子弟全軍覆沒,幸虧洛辰出手才挽回敗局。後來舒浩被王懸追殺致死。

因爲此事,鎮荒侯徹底被將侯孤立,再無翻身機會。就在幾日前,被仇恨矇蔽了心智的鎮荒侯,竟悄然潛至頤州郡,打算滅王家全族爲兒子報仇。

也該鎮荒侯倒黴。星辰殿的星空武者副統領、一名末等武王級的強者,恰好在王家做客。他此行是受大長老委派,前往幽藍大海探查九幽魔宗。由於王懸已經是星宮弟子,也算是星辰殿的人,所以他路過頤州郡時就在王家歇腳。

鎮荒侯一腳踢到鐵板,被那副統領當場擊殺。

就在昨日,星辰殿下令查抄鎮荒侯府。鎮荒侯一步錯步步錯,這次算是被連根拔起。

爲了防止類似事件發生,星辰殿今晨頒佈諭令,敢有侵犯星宮弟子親族者,滅其全族。

送走莊知涯,洛辰急忙向後宅趕去。築骨丹已經到手,洛燦終於有希望重新站起,洛辰去了星宮也會心安。

龐伏獲悉洛辰後天就要離開,急匆匆地離開郡王府,前去尋洛擎天回府。

自從二少夫人夏氏死後,姬氏一家就搬回了郡王府。三叔雲橫已經恢復神智,只是還需要數年的調養。他也無心再入軍中,只想陪伴家人,一家三口在後宅中也算是其樂融融。

三叔雲橫和三嬸姬氏都不在,洛燦正躺在院子裡,曾大先生正坐在一旁爲他講學。在曾大先生身旁侍立着的那個年輕人,正是曾逸然。

洛辰靜等良久,直到曾大先生講完,這才走上前。

曾大先生慌忙起身行禮。文人重禮,曾大先生雖然被尊爲曾子,然而連丘夫子見了洛辰也要見禮,他這個當學生的更不敢有絲毫的失禮。

曾逸然想要行禮,卻又有些不甘,神情十分尷尬。

洛辰趕忙雙手扶起曾大先生,客氣了幾句,卻並不理會曾逸然。

曾逸然冷哼一聲,面露不忿之色,然後仰頭望着天空,一副狂傲不羈的樣子。

“洛師不日就要前往星宮,家師忙於籌辦浩然正氣堂的事情,無法前來爲洛師踐行。這次前來,特意讓學生帶給洛師一樣東西,權當送別之禮。”

曾大先生自隨身書袋中取出一卷竹簡,畢恭畢敬地遞給洛辰。

洛辰展開竹簡,盛大、剛正的氣息撲面而來,隱隱含着天地大道的磅礴氣勢,讓洛辰不禁大吃一驚。

“世子在春獵中毀了《至道真經》,家師知悉後,說星宮中妖魔邪祟日漸猖獗,洛師難免會遭遇到。家師特意請人以紫玉竹做簡,以精血調墨,耗時三天三夜重新寫成這份《至道真經》,贈予世子防身。”

洛辰一時間感慨萬分,丘夫子的這份禮物,實在是太重了,欠下的情只怕很難還清了。

接下來,曾大先生藉機向洛辰請教了《至道真經》中的一些困惑。

洛辰對《至道真經》感悟頗深,遠非曾大先生可比。寥寥數語,如同撥雲見日,令曾大先生茅塞頓開。

原本一臉傲氣的曾逸然,先是一陣困惑,然後是若有所思,漸漸又變成了無比的震驚。

洛燦則是滿臉崇拜,對兄長的敬佩之情溢於言表。

困擾多時的疑惑解了大半,曾大先生心情大好。洛辰特意問了一下丘夫子的近況,和浩然正氣堂的籌備情況。

時候不早了,曾大先生起身告別,曾逸然卻有意留在了後面,顯然有話要對洛辰說。

“世子境界高深莫測,今日一見,逸然心悅誠服。自此必當閉門苦修,三年後,盼望能在星宮與世子相見,屆時必定向世子討教。”

曾逸然拱手說道,剛纔洛辰對其父的一番見解,已經徹底讓他心服。只是他少年成名,難免心高氣傲,一時間還難以拉下面子。

洛辰詫異地問道:“三年後?你這次不去星宮了嗎?”

曾逸然說道:“這次不去了。丘聖已經答應星宮,三年後在星宮秘境開辦浩然正氣堂,到時候我也必定會去。”

“是這樣啊!那我三年後,在星宮中等候丘聖大駕。”

洛辰點頭說道,面露若有所思的神色。

那日在星辰殿的交易會上,焰皇和雪皇對丘聖以及《至道真經》極爲推崇,原來是早有打算在星宮中開辦浩然正氣堂了。

想到三年後能在星宮中與故人相見,洛辰因離別而生出的淡淡愁緒,被沖淡了許多。

來到星野大陸還不到一年的時間,然而洛辰卻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當成了郡王府的一員。這種歸屬感原本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此時即將去往一個陌生的世界,親情越發顯得珍貴。

洛燦露出燦爛笑容,“哥!”

“嗯!”洛辰點點頭,頓了一下,說道:“我後天就要走了!”

“這麼快?”

洛燦一怔,隨即臉上流露出濃烈的不捨之意,眼圈頓時紅了起來。

他與洛辰的年齡一樣大,自幼癱瘓在牀,與洛辰相交也不深。偶爾聽到的,也是關於洛辰的聲色犬馬之舉,這個哥哥在他的印象中極其糟糕。

然而這近一年來,所聽到的,卻是洛辰的種種傳奇事蹟。所親身感受到的,更是因哥哥而帶來的天翻地覆的變化。哥哥早已成爲了他崇拜的偶像,更是他心中爲之奮鬥的榜樣。

此時洛辰卻要去往神秘的星宮秘境,洛燦感覺就像是一直仰望着的那顆璀璨星辰,驟然在心中消失,悵然之餘,更是倍加傷感。

洛辰摸了摸洛燦的腦袋,笑道:“我心向武道,此去星宮,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郡王府日後要靠你承擔。堂堂男兒,怎能跟女兒家一般?你只要發奮苦讀,我們三年後說不定就能在星宮中相見。”

洛燦驚喜地說道:“我也能去星宮?”

“曾逸然能去,你是丘聖的親傳弟子,輩分比曾逸然還要高一輩,爲什麼不能去?你的文道天賦是有的,就怕你不肯在下功夫,學無所成,到時候不好意思去星宮與我相見。”

“我絕不會讓哥哥蒙羞!”洛燦的臉上流露出堅毅的神色,想要握緊拳頭的時候,卻是毫無氣力,不禁一陣頹然。“丘師曾親自考校過我,讚我的天賦絲毫不輸於哥哥在武道上的天賦。只是我這個樣子……”

洛辰當然明白他的心意,笑道:“三年後,你將會站着去星宮!”

洛燦不解地看着洛辰,洛辰自碎空囊中取出築骨丹,說道:“有了築骨丹,我家洛燦將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築骨丹?!”

洛燦失聲驚叫,然後如遭雷擊。愣了半晌之後,渾身劇烈地顫慄起來,兩行清淚滾落下來。

洛擎天和洛雲橫、姬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庭院門口。聽到兄弟倆的對話,神色冷峻的洛雲橫霎時淚流滿面,姬氏兩腿一軟癱倒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洛擎天仰天發出一聲長嘯,興奮的有些顫抖的嘯聲,如同滾滾驚雷,燕京城滿城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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