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立志做好人的人來說,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恐怕就是必須講道理了,即使再着急,遇到攔路的人也不能二話不說上去就砍,必須得停下來和和氣氣地同對方商量,連態度不好都可能被人噴。事實上無論在哪個時代,人們總是會對壞人有更多的寬容,畢竟人家都做壞人了,你還能要求人傢什麼呢?就不怕人家砍你嗎?
白馬青年顯然很瞭解好人不好當的難處,住馬和陳瓊說話也只是爲了走程序,聽到陳瓊的話語當中流露出拒絕的意思,立刻不再浪費時間,沉聲喝道:“得罪了。”
話音未落,他已經縱身從馬上躍起,合身向陳瓊撲了過去,人在空中,右手食中二指併攏成劍指,一指向陳瓊當面點到。
陳瓊其實也着急,畢竟就算有了馬,還得帶着宋玉這個累贅一路跑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這時候看到青年合身撲到,心裡點了個贊,覺得這人能動手就不BB,真是一條好漢。
白馬青年動作極快,身子一動,劍指就已經點到了陳瓊面前,明明不是換影移形,但是迅捷之處卻不遑多讓。陳瓊來不及多想,右手擡起,正好格住青年手腕,然後自己的手腕一翻,已經搭住了青年的手腕,整個動作行去流水,順暢非常。
那青年咦了一聲,顯然是沒想到陳瓊變招如此快捷,這招小金絲纏腕很多武林中人都會用,然而能用得像陳瓊這樣恰到好處的人還真不多。
他從馬背上發起進攻,整個身體自上而下,這個時候身在空中無從借力,按道理來說已經很難變招,卻在陳瓊堪堪拿住他手腕的時候,還在空中的身體突然橫了過來,同時左掌伸出,向着陳瓊拍了過去。
如果說人的手腕只有一個自由度的話,那麼算上手臂也只有三個自由度,但是如果這個人的身體還能動的話,那就至少有七個自由度,這也是武林高手很少會躍起到空中發動攻擊的原因,因爲身在空中就很難改變方向,一但被對方抓住破綻,就再難變招。
然而這時青年的身子在空中轉了一下,不用動手,被陳瓊拿住的手臂就已經橫了過來,不但讓過了脈門要害,讓陳瓊的纏腕動作無法發力,更讓陳瓊暴露在他左掌的攻擊範圍之內。
陳瓊沒想到這人居然能在空中作出這麼大的動作,一招失手,眼看着對方左掌拍到,來不及變招的反而變成了自己。
危急當中,陳瓊的身體突然飄了起來,就好像是被青年的掌風吹起來一樣,在空中一抖,險而又險地避開了青年的左掌,然後陳瓊剛纔沒能抓住青年的右掌撤回,輕輕按在青年的手掌掌心。
只聽“波”的一聲輕響,青年的身體在空中倒翻而上,準確在坐回到了自己的白馬背上,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動過一樣,只是臉色變得有些驚訝,他看着陳瓊脫口說道:“這是什麼身法?”
陳瓊一掌擊退白馬青年,自己並沒有像青年那樣倒翻後退,而是在空中轉了幾個大小不同的圈子,畫出一條條詭異的弧線,然後又落回到了原地,看起來就像是毫不受力一樣。
只是落地之後,陳瓊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這倒不是因爲他在剛纔對掌的時候吃了虧,那青年的身法雖然奇妙,畢竟身在空中已經連變了幾次招式,後力不續的情況下,掌力也要大打折扣。陳瓊雖然也是倉促應敵,但是他有綿掌擊石如粉的掌力,對掌的時候並沒有吃什麼虧。
讓他臉色難看的真正原因其實因爲兩人這一瞬間的交手,看起來似乎平常,但是危險程度卻相當高。
陳瓊出道一年,需要性命相搏的戰鬥也已經打過幾次,其中最危險的莫過於身陷無名的金光意境當中,其它幾次諸如和顧採一起對抗敬一子,其實嚴格來說都是陳瓊主動作死,如果要跑的話,他並不需要身陷險境。換句話說,除了被無名偷襲那次之外,陳瓊歷次遇險之前都是有一定的心理準備的。
然而這一次,他完全沒有想到白馬青年的攻勢竟然如此凌厲,竟然逼得他不得不用出了柳絮因風起身法,連換影移形都來不及施展。
這不是陳瓊第一次使用柳絮因風起身法,然而卻是他第一次被迫以這種身法應敵,因爲除此之後,他已經再沒有別的手段可用。
顧名思義,柳絮因風起模擬的就是柳絮在空中隨風飄蕩的樣子,然而柳絮隨風,並不能保證從來都不被風所傷,在陳瓊看來,這個身法有點像段譽的凌波微步,對手武功越高,自己就越安全,如果遇到個對手瞎砍一氣,沒準一刀就把自己滅了。
所以陳瓊從前每次用出柳絮因風起身法的時候,都是有意識地行險,而且每一次行險的結果都贏了。只有這一次,他是真沒打算拼命,然而卻不得不拼命。好在他運氣不錯,雖然沒贏,好歹也沒輸,還可以重新打過。畢竟除了身法掌法之外,他還有更擅長的劍法和笛音攝魂心法。
當然他估計對面的青年也並沒有盡出全力,至少青年隨身帶着的長劍也還沒用上。相當於兩個人都還有底牌沒用。
果然那個青年落回到馬背上之後,略略調息了一下,便伸手抽出長劍,向着陳瓊喝道:“好,想不到錢王府還有如此高手,再接我一劍。”
言猶在耳,他已經一劍刺出,出劍的時候人還在馬上,長劍遞出的時候,劍鋒已經到了陳瓊的面前,他手中長劍青光閃爍,劍氣逼人,顯然絕非凡品。
陳瓊這次出來並沒有帶青索劍,反正他發不出劍氣來,青索劍對他來說只是一柄比較鋒利的寶劍,和在王健手裡時倒是差不多,當時陳瓊想的是有它不多,沒它不少,並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有了耍劍的機會。
好在陳瓊下山一年,雖然把真氣弄沒了,得到的好東西可也不少,手中雖然沒有青索劍,隕鐵笛卻還在身邊,這時看到青年仗劍撲來,他右手一翻,隕鐵笛已經在手,一笛點出,正好點在青年劍鋒上。
只聽叮的一聲,青年手中長劍盪開。陳瓊手裡的鐵笛也完好無損。
青年又是一聲輕咦,顯然是對陳瓊手中鐵笛的材質感到驚奇。他一劍無功,身體卻並不落地,在空中突然一個轉折,長劍已經刺向陳瓊背後。
陳瓊剛纔對掌的時候就知道青年身法古怪,這次絕對不敢大意,手中隕鐵笛揮動,只守不攻,轉眼間已經連接了對方從四面八方刺來的十幾劍,隕鐵笛揮動之間,氣流從笛孔中吹過,發出嗚嗚的聲音。
另一個穿白衣的青年女子本來一直坐在馬上沉默觀戰,這時突然開口叫道:“他的笛聲有古怪。”
這兩個人說的都是北方官話,不過江南口音略重,只是青年語音低沉,女子的聲音清脆悅耳,聲線倒是和伊芙有一些相似。
那青年一輪疾攻之後,身體居然一直都沒有落地,這時聽到女子的提醒,心中一動,一劍揮出,藉着陳瓊抵擋的力量身形一轉,已經躍出戰團,落在自己的白馬前面,仗劍而立。
陳瓊直到這時才緩過一口氣,擺了一下手中鐵笛,口中叫道:“等一下,我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