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江造船廠就在泯江的邊上,雖然陳瓊設計的是幹船塢,但是棲裝之後仍然需要放水入塢,當然不能離水道太遠。
此時距離造船廠不遠的江邊一處石壁上,正有兩個人男人相對而立,沉默對峙着。
其中一個人黑布包頭,身穿一襲暗青色衣褲,袖口和褲管末端都用細繩收緊,手裡提着一柄帶鞘的短劍。
這個人明明就站很近,卻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不但面孔模糊不清,而且似乎一直在改變位置,忽左忽右,忽遠忽近。
事實上動的並不是他,而是人心,這是一種很奇妙的功法,對修煉的人要求很高,真正能修煉有成的人就更少,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意隱殺手,簡稱意隱,與被葉知秋一劍盡屠的夜隱同屬於天宮七殺殿。不過夜隱的特點是人多勢衆,而意隱的人通常習慣單打獨鬥,因爲他們更信任自己,唯一信任的也只有自己。
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衣着邋遢的漢子,大冷的天還光着一雙腳,只蹬了一雙草鞋,身上裹着一件破爛不堪,也不知道是用什麼動物的毛皮縫製的皮衣,從衣襟的縫隙裡可以看到大片裸露古鋼色胸膚,竟然是真空上陣,連件內衣都沒穿。
這個漢子沒戴帽子,頂着一頭參差不齊,亂草一樣的頭髮,臉上的鬍子也沒刮乾淨,露出大片青色的胡茬。在他的懷裡,環抱着一柄沒有刀鞘的刀。
那是一柄造型很古怪的刀,看起來就好像製造的時候沒有徹底完工一樣,外形很不完整,刀柄也只是用草繩胡亂纏繞而成,馬馬虎虎達到了讓人可以執握的程度,整個刀身呈現出一種很詭異的暗紅色。
“無影劍郎青?”邋遢漢子雙眼微眯,看着面前的青衣人說道:“聽說你是最貴的男人之一?”
“血飲狂刀笑青天?”號稱天下最貴殺手的郎青也在打量這個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他纔是這次刺殺的真正殺着,那些被陳瓊如同砍瓜切菜一樣幹掉的人只是用來製造混亂的。然而就是朗青準備出手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了強烈的威脅,然後他就出現在了這片山崖上,見到了面前這個奇怪的男人。
身爲一個殺手,要想活得久的話,就一定要熟悉江湖上的傳說和奇聞異事,至少不能認錯了人,所以朗青一眼就認出了面前的人是誰,然後冷冷問道:“你想幹什麼?”
“你居然問我想幹什麼?”笑青天抱着狂刀,懶洋洋地打量着朗青,“你還是不是男人?”
朗青並沒有理會這句聽起來歧意很大的反問,比起聊天來,他更喜歡殺人,當然前提是能殺得了。
“你想阻止我?”他疑惑地說道:“你竟然給官府賣命?”
“拿錢辦事的人竟然看不起替官府賣命的人,你社保交了嗎?”
隨着這句明明分開成每個字大家都能聽懂,但是合起來誰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的話響起來,一個消瘦矮小的青衣少年出現山崖上,他手裡提着一柄很普通的長劍,劍尖垂向地面,劍身上新鮮的血跡正在重力的作用下緩緩凝成血滴落下。
“笑青天?”陳瓊看到那個穿着皮草真空上陣的男人,也覺得很吃驚,他脫口說道:“你多久沒洗澡了?”
笑青天一愣,隨口說道:“我不記得了……你每次見到我的時候難道不能換一句話說嗎?”
陳瓊捂着鼻子嫌棄地搖了搖頭,然後才轉身看向朗青,“這傢伙是誰?”
“七殺殿無影劍朗青。”笑青天說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他凝成道心了。”
通常來說,凝成道心的人一定可以勘破武道晉身天人。當然更加通常來說,只有有道心的人才能感覺到其他人的道心,這也是顧採能確定陳瓊不是武道天人,而高勇就堅定地認爲陳瓊早已經是恨境天人一樣,畢竟大家的層次不一樣,看待問題的角度也不一樣。
於是陳瓊立刻就猜到了笑青天的意思,重新打量了他一遍,說道:“你恨境了都不肯換身衣服?”
“沒錢。”笑青天干脆利落地說道:“要不你給我點?”
陳瓊瞥了他一眼,“你的錢呢?”
“不小心輸掉了。”笑青天淡淡說道:“最近運氣不好。”
“你就沒贏過。”陳瓊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事實,然後說道:“我給你找份工作怎麼樣?”
“如果你是指暗中保護你。”笑青天說道:“你應該補給我半年的工錢。”
“你倆夠了!”朗青覺得自己必須說話了,不然的話,看樣子這倆人能一直聊下去。
如果說朗青對笑青天的狂刀只有忌憚的話,那麼現在忌憚的名單裡還要加上一個陳瓊。
他接下刺殺陳瓊的任務之後,的確調查過陳瓊,知道陳瓊可能出自移花宮,不但文武雙全,而且曾經單人獨劍殺光排幫高層。
然而根據他的調查,沙傲當時應該剛剛勘破武道不久,境界還不穩定,很可能是因爲意外先傷在陳瓊的青索劍下,然後纔不敵斃命。至於傳說中被陳瓊殺死的其他排幫高手,他親自檢查過其中幾具屍體的骸骨,很明顯並不是死於劍傷,倒像是被沙傲打死的。
所以朗青推測當時排幫新老勢力內亂,這才讓陳瓊撿了便宜。也覺得自己可以殺得了陳瓊,畢竟意隱的幻變身法神妙難測,最利於刺殺,出其不意的話,就算是恨境天人也難逃劍下。
可惜朗青先是沒算到陳瓊身邊竟然有笑青天這樣的高手保護,然後又發現陳瓊竟然可以縮地成寸、換影移形,這明明是武道天人才可以掌握的神通武技,雖然他感覺不到陳瓊的道心,但是就憑陳瓊這一手神乎其神的輕功,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就幾乎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畢竟他是殺手,講究一擊即中,斷沒有提着劍滿天下追着人殺的道理。
他皺眉說道:“你們認識?”
“他是我師兄的朋友。”陳瓊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向笑青天說道:“是他讓你來保護我?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傢伙越來越婆媽了?”
笑青天側頭想了想,點頭表示同意。
“可能是和女人在一起的時間太多了。”他說道。
“算了,當我沒說。”陳瓊覺得笑青天的說法簡直槽多無口,於是決定不理他,轉向朗青說道:“你是夜隱的朋友?”
“不是。”朗青愣了一下,完全不明白陳瓊爲什麼會提起夜隱。然後聽到陳瓊疑惑地問道:“你們不都是七殺殿的嗎?”
“七殺殿裡沒有朋友。”笑青天說道:“如果他要殺你,唯一的原因是有人出了錢。”
朗青不明白陳瓊爲什麼提起夜隱,笑青天身爲葉知秋的好友,當然知道這是爲什麼,所以主動替陳瓊消除了疑惑,很明顯這個人不是來替朋友報仇的。
陳瓊點了點頭,向朗青說道:“錢就在這裡,你不想來拿嗎?”
朗青冷笑了一下,慢慢抽出手中短劍,向着兩個人揚起右手,然後身形一晃,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