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居然還沒有結束。”
“莫非還有下文不成?”
“這倒是罕見了許多。”
許多人都看着唐婉。
沒想到這一次上榜的居然也不是單單的一首詞。
而又是兩首詞合併在一起。
這一首釵頭鳳的造詣已然是極高,莫非還有什麼更多的驚喜不成?
而唐婉則是走到了牆邊。
看着尚且未乾的墨痕。
即便是雙方已經許多年不見,但是陸游的字,唐婉卻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字上面多了些風霜,沒有了當年的棱角,然而字體卻依舊與當年無二。
唐婉看着牆上的長短句。
看着那一杯愁緒,幾年離索,看着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
看着那牆面上寫的一切。
在唐婉看來,這又何嘗不是字字泣血?
或許湯圓以前早已經認爲,其實自己已經忘掉了陸游,忘掉了自己心中的那個男子。
然而當他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
情緒,卻又是如此的波動。
山盟,山盟。
海誓山盟。
“當初的誓言,你都還記得麼?”
唐婉想到了自己還是豆蔻年華的時候,那時候她說。
她要做將軍的夫人。
那時的一切是多麼的美好,然而爲何現在,卻又是如此。
“夫人啊,您,是否也要寫些東西呢?”
那個小販笑呵呵的問道。
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釵頭鳳,釵頭鳳。
當初他們定情的信物,便也就是一支珠釵。
陸游現在,尚且還記得,她又怎麼會忘記呢?
或者說即便是忘記了,但是此刻心中的情緒翻涌,她又怎麼會忘呢?
“我寫。”
唐婉肯定的開口。
就在陸游所寫釵頭鳳的旁邊。
雙方彷彿相隔着時間和距離在互相對話。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
“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三個難字,何嘗又不是唐婉一聲聲的嘆息?
“一介女子,竟有如此的造詣,難得啊,難得。”
“只是不知雙方卻又是爲何分開。”
“爲親者隱,實際上,是放翁的母親不喜唐婉。”
“可悲可嘆吶,神仙眷侶,卻又相隔兩地,何其殘忍?”
“上半闕縱然不是名篇,卻也是常人難得相及了。”
或許現在,大家多少明白了一些,爲什麼這兩首釵頭鳳。
能夠入選其中。
寫詞本就是難事,將心中情緒發泄,得以成名篇本就困難,更何況,這還是兩首問答之作。
自古至今,也是萬分的難得。
而唐婉則是繼續的書寫着。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
“角聲寒,夜闌珊。”
“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寫罷,唐婉一聲長嘆。
棄筆而走。
不久之後,唐婉,因病去世。
她的處境,實際上在這件事情上來說,要比陸游更加的複雜。
其餘人都只知道他們之間的愛情。
然而誰又能夠知道,趙士程乃是皇室後裔,身份高貴。
在南宋理學盛行的當下,卻依舊奮不顧身,突破重重險阻,娶唐婉爲妻。
何嘗又不是愛死了唐婉?
唐婉自然也知道這一切,或許她原本能夠很好的活下來,和趙士程一起,相夫教子,幸福美滿。
但或許也是其本身受到的教育,不允許她的思想出現出軌這件事。
她知道趙士程愛着自己,甚至爲了自己不顧一切,而她也是趙士程的妻子。
然而,在陸游再一次的出現之後,她的心,卻已然是陸游的了。
在這樣的折磨之下。
唐婉的病逝,卻也是可以預料的事情了。
或許這其中,所有人都沒有做錯什麼事情,但可惜,造化弄人。
趙士程隨後亦是終生未娶,或許也足以證明,他對於唐婉的愛情。
或許九泉之下,唐婉也會給趙士程道上一句。
對不起。
何其的讓人感慨。
而隨後,畫面卻並沒有完。
再一次出現在畫面上的陸游,已然兩鬢斑白,老態龍鍾了。
“少日曾題菊枕詩,囊編殘稿鎖蛛絲。”
“人間萬事消磨盡,只有清香似舊時。”
陸游,秋日採菊所做。
隨後他向前走着,又重新走到了沈園這個地方,就在石橋之上。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八十一歲。
再遊沈園。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當年寫下的釵頭鳳的磨痕,卻也快要被塵土所蓋住了。
最後。
八十五歲。
陸游最後一次,到了沈園。
或許是感覺到生命即將走到最後。
他緩緩的閉上了眼。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所謂深情,大抵也不過如此吧。
這些都是陸游的遺憾。
但是他的遺憾,真的就只有這麼點麼?
將陸游的這首詞選入其中,要說秦戟心中沒有一丁點的私心,自然是不可能。
他的一生有太多的遺憾。
在秦戟看來,陸游造詣最高的並非是長短句,而是他的詩。
然而他的詩和其餘所有宋朝的人都有所不同。
他的詩中有着憂傷,然而卻不是爲個人而憂傷,他憂傷的是國家,是民族。
他是一個有骨氣的愛國的詩人。
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
拋開那個愛情故事,陸游的一生留下來的是什麼呢?
是從他十幾歲時就說,要收復故土,要當一個大將軍的誓願。
然而到最後,到他死前。
卻仍舊是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世間有幾人得以如此之堅韌?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平生鐵石心,忘家思報國。”
“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爲國戍輪臺。”
陸游的一輩子都是一個大寫的遺憾。
對國家,對唐婉,對自己。
都是如此。
只嘆年光過盡,功名未立,書生老去,機會未來,若使李將軍得遇高皇帝,萬戶侯何足道哉?
因爲這些,所以秦戟將這兩首釵頭鳳,排名爲十大巔峰宋詞之一。
不僅僅只是因爲寫的名篇,更是因爲在某種程度上。
這兩首詞,幾乎是陸游一生的縮影。
一生報國,一生無門,一生不改。
這樣的一個人,不應該僅僅只是因爲所謂的愛情故事而被人所記起。
他有着屬於他的更加廣闊,以及波瀾的人生。
這些都是秦戟希望世人能夠知道的東西。
所以他將陸游排了上去。
就是這麼的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