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換盞間,各色美食送了上來。鄭悠然也不愧是大門派弟子,家底豐厚,海天闕數得上來的靈餚都上了個遍,每一道最少都數十靈石,令得衆人都不得不讚上一句豪氣。
一起經歷過戰鬥,又在這海天闕上一同喝酒,一來二去,原本熟悉不熟悉的藉着酒勁都師兄師弟師姐師妹的喊起來了。
仙門弟子出門在外,關係不親近的,喊上兩句道友,關係不好的,喊對方的全名,關係再親近一些的,便會喊上兩句名號或是互稱師兄弟。
“藍師弟,聽說你們器宗最近有寶會,能不能幫師兄我弄一張名帖?”
“曲師兄,來,再喝一杯。不行不行,你這杯都沒見底,不算。”
“嗝,沈,沈師姐,你……也來……”
“轟”的一聲,端着酒杯準備敬酒的慕白的木凳突然塌了幾塊,木屑飄在空中,惹得旁人狠狠咳嗽了幾聲。
陶自在打了個酒嗝,一點點酒意頓時散掉了,欲言又止,黴仙沈蒹葭,好像不是沒有道理。不過好好的怎會如此倒黴,會不會是中了什麼壞人運氣的毒蠱,醫術上提過這種毒蠱,似乎很罕見,也許可以找沈師姐要兩滴血來驗證驗證。
慕白傻愣愣的坐在地上,猶有些不知所措,幸好杯中之物沒灑,醉意朦朧的看向沈蒹葭,“沈師姐,喝!”
沈蒹葭頗爲看好這人百折不撓的勇氣,回敬了一杯。
突然,曲笛推辭的聲音闖了過來,白日裡保持着一本正經大派弟子形象的鄭悠然正在勸酒,“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曲師弟,你再喝一罈才行。”
曲笛一臉難色:“不喝了,不喝了,喝不下了已經。”
宋啓元,也就是會使用金玉蓮藕的那個黝黑青年,他白日裡話很少,這會兒喝了酒,也顯得活絡了幾分,“勸君更盡一杯酒,走遍天下皆朋友,曲師兄,難不成,你是看不上我們,認爲我們不夠資格做你朋友是不是?”
藍一同看熱鬧不嫌事大,佯怒:“是我們器宗弟子不配了。”
好傢伙,連門派名頭都搬出來了。
曲笛一個腦袋兩頭大,“酒是穿腸毒藥,不可多喝。”
鄭悠然幽幽道:“剛纔是誰一定要點這麼多壇靈酒,還揚言自己能夠喝完的,我可是隨了你的意,怎麼,曲師弟現在想改口了?”
旁邊幾人冷不丁的打了和寒顫,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相信外界傳聞了,這光明正大的玄妙觀真傳弟子似乎有些腹黑,還有些小心眼。
說完,鄭悠然看向其他人,笑眯眯道:“哎,曲師弟已經不行了。”
聽見這話,曲笛忍不下去了,“我實在是喝了太多了,足足一罈酒了好不好。”
賀景雲淡淡道:“兩壇。”
藍一同:“一罈,不過我沒喝醉。”
慕白醉醺醺道:“兩壇半了!”
蘇盼弱弱道:“我是女子,曲師兄你好意思和我比嗎?”
輪着報了一遍自己已經喝的酒,沈蒹葭有些嫌棄的附和了聲,“才一罈,連我徒弟都比不了。”這話當即惹惱了曲笛,子初這麼個小娃娃能喝多少酒,他纔不信。
“子初。”沈蒹葭喊了聲。
小兔妖放下酒杯,看向沈蒹葭以及其他人,“就半壇。”
曲笛輕笑了聲,“你們瞧。”
沈蒹葭重重的“嗯”了一聲,小兔妖從自己桌下又拿出了一個空壇。沈蒹葭不爲所動,子初耳朵頓時耷了下來,在衆人的驚詫之中拿出了五個空罈子來。
“我就知道!”沈蒹葭哼了聲。
蘇盼和江清寒白芷蘭三個姑娘也擺出姐姐的架勢,“未成年不許喝酒!!!”
子初眼睛一下子紅了下來,看樣子下一秒眼淚就要掉下來了,沈蒹葭是最受不了小徒弟這個樣子的,“好好好,你喝就是了。”
白芷蘭聽見之後提醒了句,“沈師姐,這樣子教孩子對孩子不好,作爲師長,你應該嚴厲一些,不能夠讓他覺得什麼都可以做。”
子初撅起嘴,把頭轉向白芷蘭,就見這女修眼神一下子變了,“不過喝酒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對不對,子初,你還要不要,我這壇玉樓春味道不錯。”
說完之後,白芷蘭正經道:“沈師姐,其實我一直也想帶個師弟,要不你把子初讓給我?”
蘇盼猛地拍了拍桌子:“不許搶!”
剛纔還姐妹情深的兩人頓時鬧了矛盾,決意比拼酒量來爭奪子初的歸屬,彷彿沈蒹葭已經答應了她們的要求似的。
行酒令,飛花令,還有世俗凡人最愛的划拳,這些仙門俊彥,暫時忘記了自己肩上的職責,忘記了還需要去攻克的考覈,忘記了世上依舊存在的邪魔大妖,輕鬆的度過着這一刻的時光。
沈蒹葭在飛花令中被同道給貶低到塵土裡去了,大感有她參與,簡直要氣死飛花令這三個字。就連子初,也接了好幾句不俗的詩文來,讓蘇盼白芷蘭以及江清寒更是欣賞。
坐在沈蒹葭附近之人除了子初,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經歷了一些倒黴之事,以至於其他人都默契的排排坐,不再被這幾張桌子束縛。
這一層地方不小,衆人或是斜靠在桌上,或是站着看天,或是躺在地上等待海風吹拂。
明月雖不在,我心依舊安。
不知道誰提了一句將來想要做些什麼,這個問題讓衆人有些呆愣。
曲笛躺在地上,也不嫌棄自己姿勢不雅,“是啊,我們想要做什麼,我們能做些什麼。”
赫赫有名的三法宗弟子心底竟然如此茫然,真是想不出來,沈蒹葭正準備調侃兩句,慕白也睜開了一隻眼,“邪魔脫困,邪修更有捲土重來之勢,可以我們的修爲,對上這些百年千年的邪魔,不啻於螳臂當車。”
賀景雲說:“的確如此,可是那又如何,千難萬險,我自有一劍破開。”
藍一同悠悠看向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鄭悠然輕聲道:“長輩們讓我們遊歷,不正是爲了讓我們明白這一件事嗎。仙道修行,重在心,唯有立下道心,執着向前,方纔可以在這大道之上,留下屬於自己的精彩。”
陶自在想了想,“我想要將天下所有的疫病通通攻克,讓百姓不再受到病魔所侵。”
衆人連忙讚道:“陶師弟好志向,醫者仁心,將來又是舉世聞名的聖醫。”
白芷蘭接話道:“那我就希望可以早日修成天一境,將本門發揚光大,再將那些嗜血暴戾的妖魔通通送入鎮獄。”
“師妹一定可以的。”
宋啓元:“我希望天下風調雨順,百姓國泰民安。”
接連將自己將來的志向說出,這些年輕俊彥不知是因爲酒意還是心中的真實想法,但他們無一例外,想的全是如何去造福人間。
仙道重心,因而每一代的弟子,不論天資如何傑出,在一定年齡都需要下山行走,遊歷天下。因爲如何不能看見衆生,又如何能夠修成真正的道心。
仙盟自墨晚委員長創立考覈制度開始,一年又一年的考覈,其目的也是讓他們與世俗近一些,與百姓近一些,不要忘記是這片土地生養自己,不要忘記自己同樣是世俗的一份子。
仙從人間來。
這是仙盟的理念,也是仙盟傳承至今的最重要的理念。哪怕仙盟龐大,總有照不到的陰暗面,會有看不清的齷蹉事,但也無法遮掩,在這樣子的理念培養下的仙盟修士,他們心中道心鏗鏘。
有善卻不軟弱,一手持降魔劍,一手掐定心決,一顆道心不動,誓將這片天地給守護得好好的。
這是他們的未來,也是仙盟的未來。
鄭悠然開懷道:“來,還請諸位滿飲此杯,與我一起,敬仙盟!”
衆人舉杯。
賀景雲眼中閃着的是從前在山上苦修不曾見過的亮光,他看向沈蒹葭,“敬衆生!”
衆人舉杯。
這一杯喝完,有人便開始等着下一個人,然而一個個半醉半醒,沒能續上。好心的沈蒹葭接了聲:“敬未來!”
衆人笑着滿飲。
賀景雲好奇道:“剛纔諸位都說了自己的志向,沈道友,你呢?”
沈蒹葭看着這些活力滿滿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深感欣慰,等到自己做了仙盟盟主,這些可都是自己最堅實的手下和班底。她頓時覺得自己富有四海,畢竟整個仙盟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如這般。
可這些現在都不能說,保不齊說了之後自己會被他們挨個揍一頓。
沈蒹葭笑笑,隨口道:“還沒想好,也許過段時間你們就知道了。”
其他人不以爲意,只當她真的沒想好。唯有子初清楚,心道你們還在這裡喝酒做夢,人家都已經開始想要一飛沖天做你們的頂頂頂頭老大了!
酒意逐漸散開,他們都沒有利用修爲讓自己清醒,而是真正享受這一刻的歡愉。
敬仙盟!
敬衆生!
敬未來!
同樣還要敬,這些善良聰明又富有幹勁的年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