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嘉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說什麼?”
楚喬臉色有點尷尬,他躲閃開她的目光,視線放在遠處,訥訥而言:“聽說……公司允許帶家屬……我只是……我也不清楚,”
她拉着他的臂膀,熱切看着他,想知道他的話到底有多嚴肅。
“你——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和她四目對視,一絲不明的東西沉在他的眼底,倪嘉看不懂那是什麼。
他不自然的清清嗓子,說:“我當然是認真的,小嘉,我看起來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
白癡般的笑容瀰漫了倪嘉的臉,也佈滿了楚喬的——他張開雙臂,把倪嘉擁入自己的懷裡。
“如果你是認真的,我現在就告訴你,”她踮起腳尖,雙手攀上他的脖子,在他耳邊私語:“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嫁給你。”
他們熱烈討論婚禮的時間地點,婚戒式樣,賓客名單……倪嘉滿腦子都是憧憬和計劃——想象他們一起在中東的沙漠裡看日出日落,騎着駱駝漫步於沙灘(迪拜還有駱駝嗎?),他們將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夜晚,相擁而眠,聆聽對方的心跳,清晨,睜開雙眼,看見彼此的笑容——她忍不住欣喜萬分,完全沒有發現,一路上,楚喬的話並不是很多,興致也遠遠沒有她那麼高昂。
當倪嘉把楚喬求婚的消息告訴自己的母親時,意料之中的,蘇珍激動得幾乎熱淚盈眶,楚喬站在她們身後,帶着一絲靦腆,不好意思地傻笑。倪徵明十分高興,實際上,每一個人都爲他們感到高興——蘇珍堅持把家裡的電話打爆,迫不及待的告訴每一個人,她的女兒很快就要結婚了。
倪嘉並不知道鍾美琴對楚喬突然和她結婚有什麼想法,只知道,當他們一起回家吃飯時,鍾美琴臉上是贊成的微笑,雖然語氣一如平常的清淡。
“很高興你們能夠珍惜彼此的感情,我真心祝願你們幸福,恭喜。”
倪嘉吞了吞口水。
是啊,他們戀愛將近兩年,結婚天經地義——婚禮理所當然的進入了籌備之中,細節很快都定下來了,十二月三十一號,雙方家庭
的親朋好友,一起出席酒店的婚慶儀式,共同見證這美麗的時刻。只是,婚禮的前三天,倪嘉臨時改變了主意,把海天酒店換成了紅都酒店,短袖婚紗換成了低胸無袖——楚喬都同意了。
倪嘉現在回想起來,對於婚禮的種種安排,無論她說什麼,楚喬幾乎都是不假思索的贊成。
婚紗選好了,婚車租好了,鮮花預訂了,伴娘禮服也到位了——雖然花了杜馨整整一個星期去挑選——倪嘉的幸福一天天膨脹。
後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倪嘉嫁給了陸子譽。每一次回憶當日的情景都讓倪嘉痛苦不堪,也許,這是人生中最後一次——
婚禮那天,天氣很好,天空碧藍,陽光萬里。
倪嘉記得,倪宣早早的就把她打扮得光彩照人。蘇珍看着她,滿臉自豪,一個勁地誇她漂亮,然後她抱着她哭了,倪嘉的淚水也止不住地流淌,倪徵明和倪宣站在門口,眼圈泛紅,偷偷抹淚。
那一天的安排是這樣的:九點半,楚喬來家裡接倪嘉,先去民政局領結婚證,然後去酒店,舉行慶典儀式。
十點差十分,楚喬沒有出現,倪嘉有點不安,倪徵明在她的手心裡捏了捏,輕鬆的開着玩笑:“等你們在那邊安頓下來,我也過去見識一下,順道去看看世界上最大的油田,”
十分鐘後,楚喬的朋友打電話說,他們堵車了,要遲一點纔到。倪宣漫無邊際的給大家講各種笑話,杜馨翻着倪嘉的婚紗照,滿腔熱情地開始規劃自己和許延的婚禮。
閒聊之中,時間過得倒是比較快,十點半,倪宣看了看錶,拿着電話走了出去,回來時,一句話也沒有說。
杜馨問他:“還在路上?”
他遲疑了一下,才說:“手機關了,”
倪嘉繃直腰身,木頭似地坐在那裡,雙手緊緊攪在一起。
杜馨拉着倪宣走出去,悄悄的說:“往家裡打了沒有?”
“打了,沒有人接,這個時候,楚喬他媽估計去酒店那邊張羅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倪徵明說:“我去酒店那邊看看,”他走出門,回頭對緊張不堪的倪嘉說:
“沒事的,應該就快到了,”
父親出門不久,家裡的電話就響了,倪宣急衝過去,差點沒撞翻茶几上的暖水瓶。
片刻後,他放下聽筒,臉色死灰般的難看,看着站在臥室門口一臉焦急的倪嘉,他聲音嘶啞的說:“楚喬的朋友說,他不會來了,”
倪嘉清楚的記得,當時倪宣的眼睛裡滿是淚水,而她,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怎麼可能,這不是事實。儘管蘇珍和杜馨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柔聲安慰和勸阻她,可倪嘉無法被安撫,她頭腦裡只有一個想法,她必須當面問楚喬。
倪嘉雙手提着婚紗的裙襬,一口氣跑了出去,白色的頭紗飄揚在她的身後——不敢相信,她要親眼看見。當她出現慶典大廳時,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看見她,大家相繼轉身,彷彿是看見了什麼稀奇東西,氣氛頓時安靜下來。
倪嘉靜靜的踏上紅地毯,目光一路掃視過去,地毯盡頭,本來應該是楚喬站立迎接她的地方,是她的父親倪徵明——一臉的難堪,還有楚喬的母親鍾美琴——表情木然。
倪嘉轉過身子,肆無忌憚的在大廳裡最後掃視一眼,然後逃亡似地離開了。
那一天後來的事,倪嘉記得已經不是很清晰了,只知道自己睡了很久,醒來的時候,從心到身都浸泡在淚水裡。
時間一天天過去,倪嘉拒絕出門,一心沉浸在痛苦震驚和難以置信當中,更多的,她無法消除內心的恥辱,那種被拋棄的恥辱,如此強烈,折磨得她夜不成寐,她想念楚喬,渴望見他一面,可是羞恥感淹沒她對他所有的感覺。
楚喬一直沒有出現。
不久後,杜馨告訴倪嘉,楚喬已經去了迪拜,和他一起出國培訓的還有曹榮天。
“本來離開曹榮天,我還有幾分內疚,現在我覺得自己的選擇很正確,”杜馨哼哼唧唧:“誰知道他是猴年還是馬月纔回國,這些男人,心裡想的只有自己的事業,終究是靠不住的,”
直到蘇珍病倒在牀,倪嘉才意識到自己和母親多麼相似,幾天之內,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回到公司上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