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睿王爺,記住,他結一次婚,我便劫他一次,年年歲歲,分毫不少!直到再無女子敢嫁他!我便要看看,你們能防我到何時!”
又是一日,紅妝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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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笑卻是一襲黑衣匿身在陰影之中,一手撫上腰間的鞭鎖,一手手裡執着劍柄,垂了眸子向下望去,那大堂裡的侍從婢女們忙碌得緊,而賓客已然稀稀拉拉地到了。
她不曉得烏查婼是否歸來,畢竟這幾日逃亡,她若是再去尋尹秋,還需越過一處峽谷,那裡如今寒冰封鎖,過去頗費力氣,還有性命之憂,她累了,便不曾去,只是留在這平焦城裡打聽、籌劃。
因此,如今她最明確的便是——沂王爺玉辭,又要同她人成親了。
不想竟是如此快,竟是如此趕巧。
偏偏她方纔從營裡逃出,化名入了平焦城,便得到了消息。
卻是不知,若是沒有當初那一紙金黃的聖旨,逼得她不得不遠離軍營,他是不是便會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娶了別人?
是烏查婼嗎?還是其他女子?
東風笑顰了顰眉,又向陰影伸出輕輕挪了挪,免得給人發現了去。
而臺下,那些忙忙碌碌的侍從和婢子漸漸安定了下來,賓客也皆是面帶笑意、前後說笑地入了這大堂,這大堂本是寬敞霍亮的,如今點上這爛漫紅妝,便在一番氣勢恢宏裡添了幾番可喜的驚豔之色。
東風笑凝了眉頭,本想瞧瞧,那立在大堂前處的人是何人?可是那武王爺烏查筠?可終究也是作罷,一則是瞧不分明,二則是事已至此,無論是誰她都要下手了。
繼而,鑼鼓聲起。
兩個人皆是端端正正地站在那大廳前端,一則東風笑識不得,另一則,便是玉竹,他面上的笑意頗爲標緻,卻依舊是瞧得人心裡發寒。
東風笑顰了顰眉,聽着那嘈雜熱鬧似乎逐漸擴大、逼近——應當是那一對新人中間牽着火紅的喜花便要入堂了,火紅的嫁衣,火紅的大堂。
繼而,便是一陣鋪天蓋地的歡呼聲,男左女右,新人跨過了那大堂前的門檻,比肩攜花向前走去,那架勢頗爲和諧,紅色的花兒甚是耀眼。
玉辭之前的那次婚禮,東風笑不曾見着,外面熱熱鬧的時候,她正潛藏在後面的宅院裡忙活部署,或者,與其說是無暇看,不若說是不想看、不忍看。
可如今,躲不掉了。
她只能眼睜睜看着,當初那個許她一世的男子,牽着別的女子手中紅花的另一頭,一步一步,緩緩想着禮堂深處走去。
這一瞬間,分明知道自己會出手,卻依舊是心如刀割。
下面,嘈雜而又熱鬧,衆人都在交口稱讚這一對郎才女貌、般配無雙、終成眷屬,瞧着那玉樹臨風的新郎官,和嬌滴滴的新嫁娘,而這一切,都彷彿同那樑上的東風笑無緣,彷彿在這偌大的廳堂裡,只有她,默然無言,處在陰影裡。
這一堂的光明落下的暗影,此時此刻,皆是落在她一人眉間心上。
那邊,主持微笑着喚衆人安靜,啓口說着那些尋常的嫁娶的說辭,旁人許是隻當例行公事,東風笑卻聽得分分明明。
直到,那一聲‘一拜天地’,劃破了大廳的聲響。
東風笑身子一凜,瞧着那二人皆是立得端正,便要彎腰向前齊齊拜去,陡然間一個凜眉,擡手便是驟然一個輕揮。
‘啪’的一聲,只見一個紅燈籠直轉而下,不偏不倚落在了那主持身邊,擦身而過,摔得稀碎。
那主持乃是平焦城有頭有臉的人物,自小也不曾受過驚嚇,如今這大小比及半個人的玲瓏玉盞驟然落下,險些害了他性命,竟是驚得一時不曾反應過來,回過神時,已然是滿身冷汗。
而周遭的賓客也皆是大驚,本是由喧鬧歸於了安靜,如今,又爆發出了一陣不安的騷動。
那新嫁娘一愣,披着蓋頭也瞧不見東西,只是茫然地四下微晃,而玉辭則直起身子來,一對眉眼敏銳而又冷清,四下瞧着。
東風笑一勾脣角,反手又是一揮,隨即,又是‘啪’的一聲,此次落下的是那木質的沉重的福字,恰恰好好在玉竹身後落下碎裂。
玉辭也是一驚,繼而揮手便要叫守衛前來。
可是還不等他言語,只聽‘啪’‘啪’‘啪’‘啪’‘啪’……
數聲接連而響,繼而,這大堂上裝飾好的所有喜紅色的物什,皆是直直地落下,跌了個粉碎。
賓客們見狀,早已嚇得魂不守舍。
雖說這些人,平時也許不要皮臉,可歸根結底,也是要命的。
如今的婚禮分明就是有人使詐!
他們停滯了一小會兒,便作鳥獸散,瘋了一般地向着這大堂的入口大門處涌去。
混亂之中,不乏有那被落下物什砸傷發出的連連慘叫之聲。
東風笑看着本是和樂齊整的婚禮,竟被這小小的伎倆整成了一鍋亂粥,挑釁地揚了揚脣,看着下面一片混亂,便是玉竹呼叫侍衛的聲音也被淹沒,而匆忙趕來的侍衛也被人流衝散,運了力來,縱身,朝着那個方向驟然一躍而下。
那些賓客也非無眼之人,瞧見這黑影自空中凌厲地一躍而下,身形如燕如刀,更是驚懼,一片驚叫聲起,繼而,更是瘋狂地向着那大堂外跑去。
東風笑則身形在空中一翻,穩穩地落在玉辭面前。
她不曾在面上褪去面巾,可是她知道,他八成能識得她,雖然,他的眉目依舊是冷清而又淡漠的,不過此時她也無心多想,反手一劍便朝他斜劈而去。
她便是要趁人之危!畢竟,不曾聽過有新郎官帶着刀劍上禮堂的!
玉辭微微顰眉,後退一步,身形陡然一個側轉,躲了過去,微微仰身便從一旁的裡桌上執起一個儀式用的短棍,反手接下她的另一次氣勢洶洶的襲擊。
東風笑此來自然不是爲了同他正正經經過招比武的,她飛快地轉着劍花,她的劍和玉辭手中的短杖每次相擊,竟都是能削掉一截那木棍。
一來二去,生生將那本就柔脆的木棍變成了兩、三個塞子的長度。
玉辭顰了顰眉,反手擲開這不成樣子的棍子,不料東風笑卻趁機一劍襲向他頸側。
玉辭飛快躲了過去,卻只覺得什麼東西在耳畔陡然間掠過,他微微一愣,回過頭去,卻只聽一聲輕呼——那邊,本是方纔從一片混亂中掙扎出來趕來助他的玉竹,一個不留神,竟被東風笑擲出的短匕一擊襲了腹部,此時此刻,玉竹慘兮兮地倒在了地上,捂着鮮血涌出的腹部哀叫連連。
玉辭蹙眉——這玉竹,怎的會弄到這種地步,自己鑽了自己的圈套?
不料,只是這微微發愣的瞬間,東風笑已經翻身落到他身後。
方纔那新嫁娘嚇得魂不守舍早已拽着一個侍衛瑟縮到了角落裡,因此此時玉辭的身後也算是空曠得很。
玉辭眸光一閃——同樣的招式!
背後襲人後心,這一招,戰場上也是如此!
他下意識地想要向前半步同時偏過身去,如此再有片刻功夫,自己就能轉過身來,一面背後受敵。
可誰知,方纔要用力,便只覺得腰間陡然一緊,竟還帶着幾分疼痛之意!
玉辭一愣,垂了眼向着腰間飛快一掠——卻不由得生生怔住——只見一個斂着倒刺的硬質長鞭,已經結結實實地束在了他的腰上。
這一瞬間他忽然間明瞭,此時這一躍,非同尋常。
之前是爲了襲擊後心,如今,則是爲了束縛。
卻也非癡傻,下意識地便要催動內力震鬆這鞭子,可倏忽間東風笑已經幾步上前來,擡起手臂來便是一記手刀,繼而反手便控了他一處穴位。
玉辭一愣,手臂一揚想要揮開她去,可如今那一處穴道制住了他的力道,竟是被東風笑輕輕巧巧閃了去。
“美人兒,可要聽話,別亂動。”東風笑勾一勾脣,自他身後,挑釁地輕聲細語。
玉辭一蹙眉,片刻間,卻只覺得頸邊驟然一痛,繼而,便是四肢卸力,頭腦發昏,狠狠咬了下脣想要清醒着,可依舊只能是閉了沉重的眼皮,軟綿綿地向下倒去。
東風笑一擎鞭子,繼而擡起另一條手臂來一併扶住他,運了內力又將他穩穩抱住。
那邊,玉竹方纔被趕上前來的侍從扶起身來,小心着捂着傷口,看見玉辭已經不省人事地被她擒住,又無力上前,只能對着她、黑着臉吼叫。
東風笑瞥他一眼,挑一挑眉,挑釁地偏頭俯下,吻着玉辭的額頭,笑得肆意:“睿王爺的如意算盤,只怕又落空了。”
她腳下微微一動,便打開了鞋底的機關,鞋底的刀刃直接探出。
“不知睿王爺可還記得小女子昔日的承諾?他結一次婚,我便劫他一次,年年歲歲,分毫不少!直到這時間——再無女子敢嫁他!”
“如今……幸甚,小女子,不曾食言。”
東風笑扭過頭去,挑釁地向着玉竹一勾脣角,見着那邊氣急,指使着侍從們帶着兵械猛撲上前,並不多加介意,只是陡然運了力向前躥了幾步,繼而猛地一運氣,腳在地面猛地一踏借力,這便凌空而起。
玉竹見狀大吼一聲:“上!攔住她!”
可又豈會攔得住,東風笑的鞋底帶刀,腳踏之處便是血花四濺。
那些侍從們起先還如惡虎撲食一般,繼而,死的死傷的傷,也不敢再向前去了。
玉竹自己腹部也是痛得直要沒了知覺,只能瞧着那個身影,凌空躍動,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