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不負你情深3
ωwш. т tκa n. co
十二年前,出征之前的燕京一切恍然如昨日,他以爲凱旋歸日之時,便是他們可以相守之日,卻不想那一別就是十二年。
這一次的重逢,不再是繁華熱鬧的燕京,而是在這邊陲小國的破落民居圍。
他們都已經在這十二年的的分離中,蹉跎了最年輕的時光,只是那一顆心卻依舊鮮活如初,情意如初,從未因爲這十二年的別離,而有半分的消減。
“靖瀾。”霍雋望着外面的人,淺淺的笑了笑。
一如當年她公幹離京時,他送別時的笑容羿。
他起身朝着院子外面走去,一向行事穩定從容,此刻的腳步和神色卻都多了幾分急切,他站到她的面前,對着面色黝黑又長滿雀斑的人柔聲喚道,“靖瀾,你終於來了。”
只是,原以爲十二年的分別,等待他的是愛人喜極而泣的擁抱,結果卻是龍靖瀾一腳將他踹下了邊上的水塘。
“你他孃的都死了十二年了,還死回來幹什麼?”龍靖瀾怒聲罵道。
他活着,這是她發自心底高興的事。
可是,一想到他一直活着,卻讓自己苦等了十二年,從風華正茂的年紀等到了徐娘半老,心頭這口氣就憋得難受。
十二年,不是十二天,也不是十二個月,是漫長的十二年。
她等得曾長出了白頭髮,等得心都枯萎了,他現在竟然這麼雲淡風輕的出現在她面前……
霍雋從水裡冒出頭來,拿下臉上泡了水有些脫離的面具,看着站在岸邊的人,“現在氣消了?”
他一走十二年,確實是難爲她了,所以這一腳是他該挨的,不過這女人下手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面。
他從水裡爬起來,上了岸,一身滴着水走到她面前,“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他拉着她先離開,去了僻靜無人的一座月老廟方纔停了下來。
龍靖瀾甩開他的手,抱臂陰陽怪氣地道,“霍大將軍,我們沒有那麼熟,規矩點。”
她曾經也寄予希望,他並沒有死,只是在某個她沒有找到的地方,到後來宛莛回來向她坦白,告訴他真的不在了,也掐滅了她心裡的最後一絲希冀。
可是,他現在又活生生的跑回來,在她等的十二年裡沒有回來,在宛莛爲霍家報仇的十二年裡沒有回來,在這所有的風波都過去,他卻回來了。
“宛莛告訴我,你在高昌,我都來找你好些天了。”霍雋說道,只是眉眼間滿是春風般溫柔的笑意。
龍靖瀾瞥了他一眼,那一張黑黑的臉,那黑沉沉的眼睛,實在有些滲人。
上次宛莛追着她,就是想要告訴她,他還在世的消息。
可是,那已經數月之前的事情了,如果他知道了,爲何在隔了這麼久,才找到高昌來。
“那時候我受了傷,宛莛是到這裡尋找金曼陀給我醫傷的,傷好了才上路過來的。”霍雋知道她心中的疑,所以不等她開口問,便如實招來了。
龍靖瀾微微皺了皺眉,打量了他一眼,看他現在精神頭這麼足的樣子,想必傷勢已經沒有大礙了。
“霍大將軍,你是不是該好好說說那十二年,你是什麼時候詐屍回來的?”
大約真是多年改不了的習慣,出口的話句句都不忘損人,便是對他也如是。
“我一直在北齊,只是昏迷未醒,謝承顥又故意隱瞞了消息,連宛莛也不知道,直到她從江都回到北齊,我才見到她。”霍雋如實說道。
所以,謝承顥是救了他們兄妹,也讓他這十二年錯過了太多,更將他視爲控制宛莛的棋子,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對他有好印象的。
“就知道那姓謝的肚子裡從來都是壞水,竟然壞得這麼喪心病狂。”龍靖瀾咬牙切齒道。
想來,當初也就是他拿了霍雋的消息,威逼利誘讓宛莛答應了遠嫁北齊,爲了達到目的,他還真的是不擇手段了。
“好了,先不說別的事,先說咱們的事。”霍雋道。
龍靖瀾隨手摺了些根草咬着,完全一副地痞流氓的樣子,“咱們有什麼事?”
“我要娶你,我們成親。”霍雋將這句遲到了十二年的答案,終於道出口來。
龍靖瀾看着他愣了好一會兒,挑眉道,“成親。”
霍雋四下望了望,看到廟內的月老像,拉着進了殿內,道,“就在這裡,月老爲證。”
龍靖瀾卻並沒有他的那般喜悅之色,擰着眉頭打量了一番寒酸的破廟,轉頭道,“在這裡?
霍大將軍是你方纔腦子進了水,還是你當我傻,這麼個破地方,就想我成親,做你的春秋大夢。”
不可否認,此時的自己是心花怒放的。
當年走之前,他曾問他要不要娶她,可她等了十二年纔等到這個答案,心中的喜悅可想而知。
可是,遲到了十二年的求親,竟然就想在這破廟裡娶她,他還真是想得美。
霍雋想好了想,尷尬地笑了笑,“是我太心急了。”
但凡哪個女兒家,誰不想是風風光光的出嫁,已經讓她等了十二年,這樣的婚事也確實太過倉促了。
“還要說什麼,沒事的話,我得走了。”龍靖瀾瞅了瞅天,催促道。
“你要去哪裡?”霍雋面色微微緊張道。
龍靖瀾拿着嘴裡的狗尾巴草,道,“你以爲我跟你一樣這麼閒,跑人家那裡給人當木匠。”
重逢固然是喜悅的,但她也非只執着於兒女情長的人,反正他人都來了,有了空她再尋機會出來就是,正事還是不能耽誤的。
“我一直找不到你,也只有出此下策。”霍雋道。
從重逢第一眼的欣喜若狂之後,似乎他們還是一如當年說話的樣子,並沒有因爲十二年分離,而有太多的改變。
“看來,這十二年死得腦子都壞掉了。”龍靖瀾斜睨了他一眼,毫不掩飾眼底的鄙夷之色。
霍雋卻並不與她爭論,道,“那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帶你去我在外面落腳的地方,我辦完事就回來。”龍靖瀾一邊說着,一邊帶她前往自己在高昌秘密另一處秘密藏身的地方。
“好。”霍雋沒有多問,跟着她一道走着。
“對了,宛莛怎麼樣了,真準備一輩子待在北齊?”龍靖瀾一邊走一邊問道。
霍雋無奈嘆了嘆氣,道,“此事也由不得她,她現在帶着兩個孩子,要離開那裡沒有那麼容易。”
“兩個孩子,誰的?”龍靖瀾聞言難掩震驚,這什麼時候蹦出來的孩子。
“你說還能是誰的?”霍雋道。
“那倒也是,依她那脾氣,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不會生下來。”龍靖瀾點了點頭道。
“是對龍鳳胎,大的叫璟兒,小的叫沅沅,剛到一歲,因爲她與謝承顥做了交易,孩子所以一直在暗處,外面的人並不知道他們。”霍雋笑語道。
“嗬,這燕北羽知道了,得樂瘋了。”龍靖瀾道。
她真是佩服燕北羽那一條道走到黑的執着,明明那時侯她都已經嫁去了北齊,還傳出消息連孩子都打掉了,他還能在一年多之後眼巴巴地追到這高昌來。
不過,所幸那兩個孩子還好好的,這若讓他早知道了,早發了瘋去搶人了,還得有耐心等到現在。
當初她幫着燕北羽隱瞞了那些事,最後得知消息她嫁去了北齊,她也嚇得有些失了方寸,可是那時候當她得到消息的時候,她早已經去了北齊了。
“你認爲,燕北羽真是宛莛值得託付之人?”霍雋問道。
他對燕北羽這個人並不瞭解,只是直覺地相信宛莛自己的選擇罷了,但龍靖瀾在南楚也有許多日子了,總會比他多些瞭解。
“雖然人也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在宛莛的事情上,除了他沒有第二人值得託付,便是不信我的話,你也該信她自己的選擇。”龍靖瀾道。
當初,若不是確定他確實是真心待宛莛,他也不會替他隱瞞身份,只是紙終究包不住火,那最不該讓她知道的,還是在謝承顥的有心謀算之下,以最糟糕的方式讓她得知。
“那麼,他的身份和與霍家的事,你也早就知道了嗎?”霍雋問道。
“知道,不過起初真的想過去向宛莛說實話的,可是那時看着他們在一起的樣子,她也好不容易纔遇上一個自己喜歡的,所以我先去找了燕北羽。”龍靖瀾嘆了嘆氣,道,“霍家的事固然遺憾,那時不管有沒有他的人蔘與其中,長孫家也不會善罷干休,再說事情也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當初不也是霍家奪了他的江山,如此恨來恨去得恨到什麼時候去,若他真的待宛莛是真心的,所有的恩怨到此爲止也不是壞事。”
“我也是這樣的打算,所以孩子和宛莛的事,你設法通知他,待到恰當的時機,我會幫他將宛莛和兩個孩子帶出北齊。”霍雋說道。
霍家的悲劇是他們所有人心中的痛,但這件事最痛苦的也莫過於宛莛,若是他拿這樣的藉口去阻止她和燕北羽在一起,相信以她性子也
會聽他的話,只是他不在的這些年,她一個人也確實受了不少苦,他不能再做這樣自私的決定。
“好了,這就是我現在落腳的地方,你暫時待在這裡,等天黑了再過來。”龍靖瀾將她帶到了一座隱秘的小院,說道。
“你現在要走?”霍雋微微皺了皺眉,纔剛剛見面,哪怕只是幾個時辰的別離,都是讓人難捨的。
“我很忙,你自己願意等就等,不願意等就走人。”龍靖瀾將鑰匙扔給他,匆匆離開了。
霍雋看着她離去,拿着鑰匙去打開了門,房間看來有好些天沒過來住了,都薄了一層薄薄的土,他將裡裡外外都看了一圈,挽起袖子去了院內的水井提了水,將屋內都簡單收拾了一遍,拿屋裡僅有的食物煮了些吃的,可等到了深夜,外面才傳來動靜。
龍靖瀾推門進來,掃了一眼桌上已經有涼了飯菜,拿起碗筷便往嘴裡送。
“涼了,我去熱熱。”霍雋道。
“行了,我沒那麼金貴。”龍靖瀾擺了擺手道。
這些年行走在外,莫說涼的東西,就是生的肉都吃過,哪有那麼多的講究。
“到底是什麼事,你非得做出假死之舉,躲到這高昌來,連宛莛都要騙過去。”霍雋看着吃相一點都不講究的人,詢問道。
宛莛以爲她不在了,於是就連他也以爲自己回來晚了,她已經不在人世。
“那時候,南楚情勢基本就是被龐寧所把控,我留在那裡也是頗受排擠,再加之後來燕北羽說他查得高昌王族有蹊蹺,於是我便向他提出假死之事,由到高昌秘密查探。”龍靖瀾坦白說道。
“可是,宛莛那時真的信了,於是告訴我,我也信了。”霍雋微微嘆了嘆氣說道。
“南楚朝中情勢複雜,燕北羽的身邊不僅有龐寧的人,還有謝承顥的眼線,此事必須做得隱秘,如果不能騙過她的眼睛,那麼恐怕也騙不過別人的眼睛。”龍靖瀾說道。
如果不是假死,讓所有人都相信這世上再沒有龍靖瀾了,不然只要她離開了江都,就算躲得再隱秘,也會有人去追查她的去向。
“那你在這裡查到了什麼?”霍雋問道,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只是爲了幫燕北羽的忙。
“我懷疑大周太子宗正陵,當年並沒有死在燕京。”龍靖瀾咬牙切齒地說道。
霍雋微震,問道,“那你找到他了嗎?”
當年,就是大周太子宗正陵,將龍家抄家處斬,只有父親救下了龍靖瀾一個,如此血海深仇,以她的脾氣,如何會輕易放過對方。
也難怪,她不惜要做出假死之事,在這高昌頂着這麼一副面容潛伏了一年多。
龍靖瀾微微搖了搖頭,道,“但我肯定高昌王宮裡的人,肯定有知道他下落的,若是他真沒有死,那麼南楚也就沒那麼容易太平了。”
畢竟,那可是燕北羽的親爹,不過當年大周老皇帝要把帝位傳給皇太孫,宗正陵就對自己的親兒子下毒手了,不過他命大躲過去罷了。
如今燕北羽已經奪回江山做了皇帝,他這個老子若還沒死,又豈會不生出歹心謀奪他手裡的一切。
霍雋只是靜靜聽着,並沒有出言勸什麼放棄仇恨的話,因爲只有真正經歷過血海深仇的人才會明白那種惡夢般的感覺,而且以她的稟性,也絕不會有放下仇恨那樣的善心。
“不過,就算到他了,也不要衝動之下自己冒然行事。”
“我又不是三歲孩子,況且要找他算賬的也不止我一個,相信燕北羽也很想早日見見他這個老爹。”龍靖瀾森然一笑道。
霍雋見她神色沉定,便知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衝動易怒的龍靖瀾了,十二年的磨鍊她早就有了堪比男兒的縝密沉着。
“對了,先前宛莛來是找金曼陀,金曼陀她當真帶回去了?”龍靖瀾道。
霍雋搖了搖頭,如實說道,“當時燕北羽受了很重的傷,她拿去先救了她,是用了別外的法子才治好我的傷。”
龍靖瀾眉眼掠過一絲沉冷,道,“那顆金曼陀被人動過手腳,燕北羽如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如果是真的金曼陀,絕不會出現這種情況,而且他們在高昌之時,我有見到過宴席之餘,謝承顥與高昌王談了什麼,只是當時有事在身,並未多加在意,也未來得及去提醒宛莛注意。”
霍雋聽罷她的話,將所有事情前前後後思量了一遍,沉聲道,“我想,我大約猜出來,謝承顥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