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講到這裡,榕榕急不可待地問:“講完了?”
“對呀,講完了,你覺得怎麼樣?”
“你編得不錯呀,聽起來很叫人開心,當你講到那個黑漢屢屢打敗施中傑,楊家的姑娘可能要被這個黑漢奪走時,我真的心都要提起來了。如果不是唐伯虎,楊二嬌就只能被黑漢帶走吧。”
“那當然呀,黑漢爲什麼要打擂?就是想打敗施中傑後就可以娶到楊二嬌了,而施中傑的本領雖然比較牛但與黑漢相比差得遠,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黑漢不是本地人但聽說打下擂臺可以得到美女,就不遠千里趕來了。可見美女的價值是非凡的。”
“男人就這樣吧,以貌取人,如果楊二嬌是個相貌平平的女子,施中傑也不會設擂了吧,當然也就沒有別的好漢來打擂了。”她顯得有些憤憤了,“男人們在這方面很可惡,難道只有美女才值得愛嗎?”
“這不是挺正常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英雄愛美人,自古是佳話呀。”
“看來你也這樣吧?”榕榕突然把矛頭對準了我,“只有漂亮的女孩纔可愛對吧?像我們這樣的就不可愛,只配被人忽略着,不會得到男人關注的。”
我霎時緊張起來,這話從榕榕嘴裡說出來似乎有些特別,我甚至聽出她口氣裡的幽怨。她這是專門說給我聽的嗎?她爲什麼要這麼說呢,難道我的什麼行爲惹她不滿,她對我產生了誤解了吧?
是不是她認爲,我本來是有心來解救她和小練的,結果真正與張忌陽接觸後,卻被他的本領所吸引了,反而對張忌陽的本事和榮華富貴佩服得五體投地,把解救她們的動力給拋棄了,轉而向張忌陽投降了,甘願拜倒在張忌陽腳下,成爲他的入門弟子。
而她認爲我之所以會轉變得那麼快,跟她們長得不夠漂亮有關吧,如果她們跟故事裡的楊二嬌那麼千嬌百媚國色天香的,那我說什麼也不會被張忌陽的那點功利所迷惑,畢竟美女的力量也是相當強大的,甚至有男人寧愛美人不愛江山,爲了美人甘心捨得一切。但她們遠沒有這個本錢來讓邢小蒙全身心投入。
所以她就發出那種幽怨之聲了。
而我當然也很緊張,不能直接對她的話進行更正,又不能認同她的話,只能打起一付官腔,嗯嗯哈哈地說:“這個山莊裡的都是美女哎,不漂亮的怎麼可能請進來?你也別多想了,你們都是美女,質量都不錯。”
得,也只能說到這份上,無謂的猛誇有個吊用,反而可能引發張忌陽的好奇,甚至是警惕,是不是我內心真切的流露?
我正想再說點什麼,榕榕卻忽然問我,她也有一個故事,想講給我聽,問我願不願聽?
“願聽,願聽!”我頓時喜出望外,才暗怪自己太偏狹了,只顧自己講故事,爲什麼不請她也講一講呢?這說明我真的把自己當邢副總了,把她當下人了,好像講故事是我的專利,她只有聽的份。現在她主動提起來,讓我感到更高興。
“你想說個什麼樣的?”我搓着手問道。
“剛剛聽了幾個愛情故事,引得我也想起一段佳話來,好想說一說。”
“那你快點說,我洗耳恭聽。”
於是榕榕給我講起故事來——
我要說的,是發生在我祖父身上的一段經歷。
祖父年輕時候,無師自通,掌握了幾手治病的秘招,其中最出色的,是治得了蛇傷。有一次我曾叔公在田裡遭蝮蛇襲擊,眼看要喪命了,祖父跑到外面轉了半夜,天快亮時攥着一把水草回來,給曾叔公敷上,結果出現奇蹟,讓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曾叔公脫了險。
雖然祖父有本事,卻並不公然行醫。外村有人來請他看病,他總是推託。說到底祖父保守,萬一治死了人,那還了得?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可是有一次例了外。
一天來了個外村的老年婦女,說她的女兒阿娜被毒蛇咬了,找到祖父求救。祖父擺着手說:“大嬸,你別聽人瞎說,其實我不會治蛇毒。”
大嬸撲通一聲跪下,涕淚俱下,說她女兒就要出嫁,過幾天要做新娘,這個時刻死了,怎麼對得起新郎家呀。祖父只好說:“那我去試試吧,要是治不好,你們別怨我。”
祖父跟着大嬸去了她家,卻碰了一鼻子灰。那個姑娘躺在牀上,大熱天捂着厚厚的被子,在激烈地發寒顫,慘白的臉上冷汗四溢,緊閉眼睛十分虛弱。祖父暗叫不好,姑娘快要不行了。他連忙去揭被子想檢查她的傷口。
就在此時,已經虛脫的阿娜突然睜開眼睛,大吼一聲:“我不要你看,你給我走!”
大嬸連忙說:“阿娜呀,他是我請來給你治傷的。”可阿娜並不領情,直喊着“滾滾滾”!嚇得祖父連忙退了出去。
姑娘爲啥這樣兇呢?祖父覺得很奇怪。大嬸萬般無奈,只好把阿娜爲啥拒絕他看傷的原因說出來。
原來阿娜在外邊割草,一時內急,就在草地裡解決,沒想到一蹲下去,被伏着的一條蛇咬了一口,被咬的部位,正在大腿根部。
在當時,男女授受不親,女孩子連小腿都不敢露給男人看,何況是大腿呢。如果來的是真郎中,阿娜也許會配合,但面前是個黑不溜秋的小子,粗手粗腳來揭她的被子,她豈能接受?雖然父母再三強調,這位小哥治蛇咬有手段,可以救你的命,但阿娜就是不從,拍着牀沿哭喊:“我寧可死了,不要就是不要……”
祖父哭笑不得,換了別人,他早就拔腿而去。可當祖父聽說,阿娜要嫁的,是西莊的楊大安時,不由一愣,終於下了決心,對大嬸說:“既然這妹妹不讓我看傷口,我就不看了。我去弄點草藥來,你給她敷上吧。”說着問清阿娜被蛇咬的地方,出了門。
一會兒祖父回來了,手裡攥着一把草。他把草放在一個石罐裡搗成糊糊,就叫大嬸去敷在阿娜傷口上。並解釋說:“我要是能看到她的傷口,採藥就心裡有數。現在只好胡亂試試了。”
結果等了沒一會兒,阿娜不痛了,舒舒服服地睡了過去。
阿娜的父母感激不盡。大嬸拉着祖父的手說:“小哥呀,你救了我家阿娜。等她出嫁那天,我們請你來給阿娜當伴兄,陪送阿娜嫁到楊家去吧。”
大嬸一片好心,簡直是把祖父當自家人了。可祖父擺擺手,推三阻四,急匆匆離去。
然而第二天,大嬸就找上門來了,先對祖父千恩萬謝,說女兒的命保住了,繼而又愁眉苦臉,有點難以啓齒的樣子。
祖父問道:“大嬸還有啥要說嗎?”
大嬸說:“我家阿娜性命沒危險了,可就是一樣,她的傷口……很癢。”
祖父禁不住笑出來,解釋說,蛇咬以後,裡面的血就結瘀了,用了藥後解了毒,但瘀血一時半會散不去,就像生凍瘡一樣,總會有一點發癢的。
“可是她……癢得要命。你還有什麼藥,能解解嗎?”
祖父想了想,說:“我這裡有一點藥水,是我自己以前配的,本來是用來預防凍瘡用的,你拿去給她試試,不知有沒有用。”大嬸接過凍瘡水,急急趕回去了。
又過了兩天,祖父正在田裡幹活,忽見曾祖母邁着小腳跑來,喊他說,家裡來了人。
祖父問道:“來了誰呀?”
“一個姑娘,說叫阿娜,特地來找你的。”
祖父一聽,眼前立即閃出阿娜那張衝他發火的臉,還有她那尖厲的吼叫:“滾滾滾……”他抹一把汗說:“媽,你對她說,我田裡忙得要死,沒空接待她。”
話音未落,就見阿娜從小路上跑來了,站在曾祖母身邊,臉上汗水直冒,只顧*吁吁,卻不知說什麼好的樣子。祖父只好陪着阿娜回到家。進屋後,他問阿娜怎麼樣?阿娜一張粉臉上先是紅紅的,終於急迫迫地說:“阿哥,你這裡,還有凍瘡水嗎?”
竟然自己跑來了,祖父感到好笑。他搖了搖頭說:“這是以前配製的,就這麼一點,不是全給你了嗎。有用不?”阿娜連連點頭,又沮喪地說,剛用的時候確實很好,可凍瘡水太少,現在傷口的癢還沒有消退,很難受。
祖父嘆口氣說:“那你就等等,我去採點藥來。”當祖父從外面回來時,阿娜正在屋裡焦灼地轉圈,臉上的神色變幻着,看得出,她是在極力忍着癢。祖父從兜裡拿出一個用樹葉包着的草糰子,叫她回去用草糰子抹一抹。
阿娜追問祖父,這樣下去要多時纔好?祖父說:“我也說不準,可能要半月吧。”
“這可咋辦,我後天就要當新娘了。”阿娜顯得很焦灼。
祖父攤攤手,說那是沒得辦法的。
阿娜就帶着那個草糰子回去了。可到了後天,祖父正躺在牀上,聽得門被擂得咚咚響。正好曾祖母不在家,祖父硬撐着下地,去開了門。一陣香風撲進來,跟着衝進來的是阿娜。她一把扯住祖父的胳膊:“阿哥,快點幫幫我吧……那個草糰子,好像不管用了。”
祖父解釋說,那個草糰子是鮮藥,只能用上一兩天,藥汁被擠完就沒用了。“那你再給我一點呀。”阿娜催促道。
祖父只穿一件薄衣冷得,打了兩個噴嚏,慌忙鑽進被子裡,抖抖索索地說:“你沒看見嗎,我也生病了,燒得厲害,就是想幫你,也幫不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