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很真切,那是蓉香的叫聲:“邢小蒙,站住,別進去……”
轉頭看時,果然是蓉香匆匆跑來。
此時我的驚喜之情洶涌澎湃,激動得差點要哭出來。
蓉香跑近就一把摟住我的腰,對着白金蓮怒斥一聲:“滾,不要臉的東西!”
我以爲白金蓮肯定要惱羞成怒,但她既沒有羞慚也沒有生氣,那張豔光四射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兩手一抖,水袖從我脖子上脫落。
然後她轉身進了大門,那些綠衣美女也魚貫跟進,大門哐噹一聲關上。裡面的燈光熄滅,整座樓就隱沒於黑暗中。
事情就變得那麼快,委委實實的大逆轉。
我還被蓉香緊緊抱着腰,她豐滿的前胸貼着我的後背,讓我有點喘不過氣來。我頭腦裡一熱就想轉身,索性與她來個面對面吧……
可事情沒我想的那麼美,就在我扭腰時蓉香鬆開了手,中止了對我的暖背擁抱。
“好了,她們滾進去了,不會再出來了吧?”她對我說道,實際上是轉移我的注意力。
我只好說她們退回去了,應該不會再出來。
她氣喘吁吁,還是很激憤的樣子,嘴裡罵罵咧咧,騷貨,妖精地扔了一大堆。然後在黑暗中責備我:“你也真是的,她那麼一拉你,你就魂不附體了,乖乖地跟着走了吧。你一定以爲進到裡面有戲了,很好玩是吧?”
我大喊冤枉:“是她用長袖纏着我,硬要拖我進去,你都看見我死活不想進去,在跟她僵持呢。你不要懷疑我的節操好不好。”
“哼,別把自己說得那麼意志堅定。要是進了這個門,肯定就由不得你了,你也樂得聽她擺佈。”
我苦笑笑,心裡承認白金蓮的誘惑力太強大,我當時確實有點支撐不住。
蓉香說她不放心我們,還是偷偷跟來了,現在看來幸虧跟來,要不然我們兩個的節操要碎在這個鬼地方了。
她的話提醒了我,我驚叫道:“我沒進門,可是你哥進去了,他的節操保不住了吧。”
“大保進去了?你怎麼不早說呀。”她的聲音更着急了。“我一來就只看到你被那個妖精拉着,只顧救你,都把大保忘在一邊了。”
她說着一步躍上臺階,舉着手要敲門。
我連忙告訴說大保不在這裡面,是在對面樓裡呢。
她大叫一聲:“那你還等什麼!”話音未落早向對面衝去。
對面的樓裡還是燈火通明的。我們到了廊下,我剛想上前敲門,蓉香把我往後一拽,好像擔心那是一個魔洞,門一開就會有一股強大吸力把我給吸進去,敲門的事情得由她來。
門被擂得咚咚響,然而並沒有人來開門。
蓉香有點急了,一邊加大敲門力量,一邊高聲叫喊:“開門,快點開門呀!”
敲了一陣門還是未開,倒是裡面的燈火一下子熄滅了。
這一來整幢樓沉浸到黑暗中去。四周也全都漆黑一片,一點光線也沒有了。
蓉香在黑暗中氣呼呼問我:“邢小蒙,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是美人境,”我說道。“你進來時,沒看見城門招牌上的字嗎?”
“什麼美人境,我根本沒看到招牌。我看不是什麼美人境,分明是座妖女陷阱,你們兩個豬頭惹上妖精了吧?”
我哀求道:“這個問題別討論了,還是快點想辦法怎麼拉你哥哥出來吧。”
蓉香更焦躁了,“可你看看,我又敲門又叫喊,人家根本無視我們,反倒把燈都關了。”
看她束手無策,我只能上前去敲門。
“鶯鶯小姐,快點開開門吧,是我來了。”我一邊敲門一邊喊。
立刻裡面的燈光又亮了,崔鶯鶯的聲音隔着門傳出來:“你是哪位?怎麼叫得出我的名字?”
我提高聲音喊道:“你怎麼聽不出我的聲音來?我是邢小蒙啊。”
門就咯吱一聲打開,崔鶯鶯出現在門口,裡面雪亮的燈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睛。而蓉香急忙躲到我背後,她明顯是先要聽聽這個崔鶯鶯說些什麼。
“咦,小蒙先生,你不是跟着金蓮走了嗎?”崔鶯鶯的表情顯得很是驚訝,“她沒有把你領走嗎?”
“她爲什麼要把我領走?”我反問道。
“當然是好好服侍你呀。”
“這麼說來,你在好好服侍杜大保了?”
“當然是這樣。”
我好像感覺得到背後的蓉香哆嗦了一下。我向崔鶯鶯驚問:“崔小姐,你對杜大保怎樣了?都幹了些什麼了?”
崔鶯鶯嘻嘻笑起來,用尖尖玉指一指我說:“這一點你不用多問,只要你跟着金蓮去,答案自會明白,你的每一步享受都同杜大保一模一樣,一個環節都不會少。”
“你已經給他享受了?”我緊問道。
“對,我正在陪他呢。”
“陪他……幹什麼?”
“喝酒呀。”
一聽是喝酒我也全身一鬆,感覺心頭那塊大石頭落下。這說明杜大保的享受還是初級階段,還沒到滾牀單的程度。
要救他還來得及。
而躲在我背後的蓉香已經遏止不住了,托地跳出來,一指崔鶯鶯大聲聲討:“喂,崔妖精,快把我哥哥放出來!”
崔鶯鶯顯然一直沒有發現她,一見我背後跳出個女的來,吃了一驚,急忙問我:“這是誰呀?你怎麼帶了個女人來?”
蓉香惱怒地喊道:“我不是他帶來的,是跟來監督他們的。你這個妖精誘拐我哥哥,好不要臉,快把他放出來。”
“哦,原來你是杜大保的妹妹?”崔鶯鶯並沒有動火,臉上洋溢着熱烈的笑,還向她招了招手,“你哥哥並沒有被我誘拐,他是完全自願進來娛樂的。不信的話你可以進來自己驗證。”
蓉香正想上前,我急忙向她使個眼色。她領會我的意思。
“你讓他自己出來。”蓉香對着崔鶯鶯命令。
崔鶯鶯裝模作樣地朝裡面喊道:“杜先生,你妹妹在外面,她叫你出去呢。”
只聽杜大保的聲音傳出來:“別聽她的,叫她回去,不要多管哥哥的事。”
崔鶯鶯只好向我們攤攤手,一臉無奈的樣子,“你們聽到了吧,他不願出來呢,我也不能強人所難吧。”
“哼,我去揪他,看他出不出來。”蓉香掙脫開我的拉扯,奮力向大門衝去。
我一拉沒有拉住她,正想跟隨她進門,崔鶯鶯卻手腳更快,讓過蓉香後就砰地一聲將門給閉上了。
“崔小姐,開門,快開門。”我拍打着門。門沒有開。我又叫着蓉香,可是裡面的燈又熄滅了。
這下更糟了,杜大保在裡面沒出來,現在蓉香也衝了進去,樓裡已經一片黑暗。
現在我倒不怎麼擔心杜大保,擔心的是蓉香會是什麼遭遇。崔鶯鶯會對他們兄妹下什麼手?
我急得在黑暗中轉圈。
但急也沒用啊,我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考慮怎麼應對這付局面。
正門已經被關上,這個樓有沒有其他的門?既然敲不開正門,還是找找有沒有後門吧。
我拐到大樓的側邊,然後再向後拐去。
到了那邊一看,果然有後門,並且還有窗戶,從窗戶裡透出一點幽幽的燈光來。
爲了不驚動裡面,我像夜貓子一樣躡手躡腳,一步一步靠近後門。
然而我猛地站住,因爲看到門前站着一個黑影。
黑影也發現了我,搶先問道:“來的是誰?”。
一聽這個聲音,我就全身一震,這不正是那個神秘人的聲音嗎?
神秘人竟出現在這裡!
我和杜大保本來要去寶松山尋找茅山道士的,找茅山道士是爲了打聽那個神秘人的下落,沒想到我們誤闖進這個古怪的美人境,而在這裡遇上神秘人的影子。
那是他的真身,還是如同在苑阿姨天井裡的樣子,屬於隔空顯影?
我還沒有開口,他卻替我報出名字:“不用說,來者一定是邢小蒙了,對不對?”
我極力壯壯膽子,站直了反問道:“你就是那個攫了遠甜靈魂的人吧?現在你還在隔空傳話嗎?”
“說對了,我就是帶走小姑娘靈魂的人。不過現在我不是隔空傳話,是真真切切站在這兒呢。”那個人的聲音比以前清晰得多。
如果真是他,那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但真的是他嗎?
我也不用管那麼多,無論是他隔空顯形還是真身,反正可以跟他對話,我要抓緊時機好好打聽打聽他的底細。
我強按着對這個神秘人的恐懼,問道:“那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反問我:“你認爲我是什麼人?”
“我猜吧,你應該是一個茅山道士,對嗎?”
“沒錯,我就是茅山一派出身。”
我一邊說話一邊睜大眼睛審視他。最初從窗裡透出的光只能映出一個模糊的黑影,漸漸窗裡的燈光在亮起來,他的形象就如同皮影戲一般漸漸顯得清晰。
只見他背對着我站着,光光的後腦在窗戶燈光襯托中亮亮的,十分顯眼。這跟我在苑阿姨家天井裡觀察到的光頭形象相一致。
但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的衣着。
他明顯穿着一套白色的西裝,無論上裝還是褲子,都十分挺刮。腳上還蹬着一又黑亮的皮鞋。
他反剪雙手,背影顯得尊貴而優雅。
乍一看,與心目中的長髮束頭,道袍加身的道士相去甚遠。
我懷疑這個人不是什麼道士,他只不過自稱是道士而已,有可能在冒充道士哄我吧。
“喂,你真的是道士嗎?”我問着。
“我曾經是茅山道士出身的,不過已經不是正式的道士了。我現在跟你一樣是標準的紅塵中人。”他答道。
紅塵中人?看那光頭和西裝革履的樣子,像極了電影裡的黑幫頭子。
“那你叫什麼名字?”我又問着。
“張忌陽。”
我被這個名字雷了一下,忌陽,忌諱陽光?
“你這名字有什麼含義嗎?”我不由問道。
他打斷我的聯想:“名字當然也有含義。不過這不是你糾纏的重點。咱們既然見面了,還是說說咱們之間的事吧。”。
我這才意識到,他出現在這裡絕非偶然,似乎專門選擇在這個地方等着我。
他這是要找我算賬的節奏嗎?
我心中不由自主涌上一陣緊張。可馬上想到我不就是爲了找他而來?既然碰上,那不是來得正好嗎?
“喂,張先生,你怎麼知道我們到了這裡?是碰巧遇上,還是你專門在這裡等着的?”我想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測。
張忌陽的語氣裡頓時充滿了嘲諷,“你不是口口聲聲要幫那個女人的忙,替她救回她的女兒嗎?所以我特意要跟你見一面,我倒想看看,你靠什麼本事兌現你向她作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