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良臣從陶姑那裡出來便又去了仇公子與雪素那兒,果然如陶姑所言,人跡全無,他跑回自己的營帳,看到仇公子留的信,信上所言與陶姑別無二致,便拿起馬鞭向外走。兩名隨身護衛緊跟在他身後,三個人騎着馬出了軍營,直奔附近的鎮子。
可鎮子裡哪有雪素和仇公子的蹤影,更別提挽衣了。像他們這樣的三個人若是到了鎮了,定會引人注意,但韓良臣問了許多老鄉,都沒人見過,韓良臣的心沉入谷底,挽衣啊,挽衣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你們去了哪裡?心中默唸,卻又覺得胸口憋悶得透不過氣來。
直到深夜,鎮子裡漸漸安靜,悄無聲息了,韓良臣只好離去,他從不擾民,也覺得挽衣他們定然是不在鎮子裡。便騎着馬沿山路尋找。
“你永遠記得,這個世上有一個人會永遠等着你。無論是在什麼時候,無論你在什麼地方,反正你知道我會一直等你,你絕不能不回來。”
挽衣的話兒還在耳畔,韓良臣不懂挽衣到底怎麼了?他只知道她絕不會這樣無緣無故的離開他,一定有事,一定有事……腦際間徘徊着前一天的種種,挽衣沮喪的神情,重重的心事,還有說陶姑和雪素之間的那些話,難道是因爲陶姑和雪素不睦?而聽下面的人彙報,也說是仇公子與雪素先行離營的。便猜測着是不是雪素因爲和陶姑之間的心結,離開了軍營而挽衣又不捨雪素去尋了?真是這樣嗎?如果真是這般,挽衣爲何不和他打個招呼再走?或許他可以調派兵馬去把仇公子與雪素找回來,又何必她一個人去找?
思來想去韓良臣都不得其解,濃眉緊凝,精目卻像放着光似地在黑夜中搜尋。
望着靜幽幽的樹林,沉重的心思終於褪盡舒展了幾分。已是盛夏,濃蔭遮天的林中小路,到處都是奇花異卉,散發着沁人心脾的香氣,挽衣跟着陶姑的人走了很久,心思浮散,想着她這一生中與韓良臣的諸多波折,原來和深愛的人在一起竟是這麼難的事,她不知自己是習慣了這種磨難,還是心灰意冷的沒有任何期盼,任由命運推着她浮沉。
在山中左穿右插,夜色越來越深,挽衣甚至在想,那幾個陶姑的人會不會就地解決了她,即便是如此,那也是她的宿命吧。她極認命地想着。
果不其然,前面的賊人停下了。挽衣並沒有帶她的鳳鸞刀,也沒有絲毫抵抗之意,心中除了引陶姑入韓家軍的深深悔意,再無其他。不禁冷冷一笑,釋然得深吸口氣,她想閉上眼睛,不願自己臨死之前看到那些猙獰的面目,她腦子裡想着與韓良臣策馬奔騰,一路歡笑的樣子,臉亦笑得悽美絕倫。
“唰”的一聲,挽衣只覺臉旁似有一陣風過,便聽到兵刃相交的清脆聲音。她驀地瞪大眼睛,誰?會是誰?誰來救她?是良臣嗎?是他聽到了她的呼喚麼?
星星點點的夜色下,樹木枝葉茂密,竟然看不清是什麼人與那些賊人撕殺在一起,但挽衣看得出來人不是韓良臣。
一襲白影在漆黑的夜幕中閃動,片刻功夫,那些賊人便被他紛紛打倒在地,只聽他大喝一聲:“滾!”那些賊人嚇得連爬帶滾,真是滾了。
“亞默!?”挽衣驚愕得不知所然,那聲音,那背影,那白色的衣袍,那頭飄逸的長髮,還能是誰?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你嗎?”挽衣摒着呼吸追問。
亞默緩緩轉過身,遠遠看着挽衣,脣邊優雅地拉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好久不見!”
“你怎麼會在這裡?”忽見昔日友人,挽衣莫名驚喜。
亞默剛欲開口說話兒時,目光微轉,厲聲道:“誰?”
“我!”
“孫校?”挽衣一時間被接二連三地意外驚住了,“你怎麼會在這?”
孫校看看亞默,他剛剛便看到他們二人在說話兒,見對挽衣沒有敵意,才現身出來,“我看到了你給我的暗語,跟在你身後,一直跟到了這裡。”
挽衣剛剛那尋死的心思,瞬間被沖刷的乾乾淨淨,她跳下馬興奮地“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雙手合十,仰天拜起月亮來,“謝謝老天爺,讓挽衣不死!”
這番動作看得孫校和亞默始料不及,不禁紛紛挑眸,不置可否。
等她拜完了天地,孫校急問道:“挽衣姑娘到底出了什麼事,陶姑爲何要挾持你?”
挽衣將和陶姑之間的事講給孫校,孫校氣得折斷了身邊的樹枝,“這個蛇蠍女人,等回到京城,便讓潑五收拾了她。”
“陶姑只是針對我一個人,對良臣似乎並無惡意。而且,好像她對良臣也有了感情……”挽衣默然沉聲道。
“這種女人即使是她真的愛潑五,又會有怎樣的好心?”孫校仍是憤然。
“至少,回京之前不能讓她傷害良臣。”挽衣垂眸柔聲說道,“何況陶姑手下萬餘兵馬,也都投奔韓家軍而來,怎能因陶姑一個人而濫殺無辜?這樣的事良臣不會做。我們還是要慢慢想個良策出來。”
孫校早就被挽衣對韓良臣的真情感動,聽她這話,也默認地不語了。
一時間,三人沉默,挽衣似纔想起一直默然不語的亞默,轉首看着亞默感激道:“亞默,你又救了挽衣一命,挽衣這一生不知如何報答了。”
“我也是途徑此地,剛好看到你與他們同行,只覺蹊蹺纔跟隨至此,若說感激,不如說是天意如此。”亞默淡然說道,臉上亦是和他人一樣淡然的神色,看不出波瀾起伏,但那雙精目之中仍可以見看到挽衣的欣喜。
三個人正聊着,忽聽遠處傳來越來越近的馬啼聲,互遞眼神後便躲到一旁過丈高的叢草中,觀察來人。
當那些人漸漸接近後,遠遠看着那輪廓,挽衣連大氣也不敢喘,是他? 心霎時亂成一團了,而韓良臣的馬正好停在挽衣視線中,他的面容赫然就在眼前,只是微眯的眼,泄露了他心中的痛。
“將軍,回去吧,找了這麼
遠也不見人影。”隨即吆喝停馬的隨從道。
“爲什麼你要離我而去,不離不棄,你說的話只是兒戲?”韓良臣壓了許久的憤怒爆發,失聲地在山中咆哮,那些話,直刺入挽衣心裡,凝目看他,淚水不知何時溢滿眼眶,凝聚成滴順着臉頰滑落。
“你爲何要離我而去,不辭而別,我不懂,也不會明白,我怪你,真的很怪你,不管你躲去哪,我都會找到你,我一定會找到你,這一生,你都休想逃離我,休想!”他依然對着幽幽的森林中撕喊着,這一刻前所未有的壓力,驟然奔襲向挽衣,真的好想不顧一切奔出去,可她不能。
“你真當如此狠心?你在附近對不對,我求求你出來好不好!我知道你一定聽到的,出來好不好,跟我回去,我會保護你,沒人可以傷得了你,只求你出來!如果一定要離開,求你告訴我,我算什麼?我在你眼裡到底算什麼?” 他幾欲吼得嗓子都啞了,一臉蒼白的四處張望着,那絕望的眼神時時刺痛着挽衣的心。
被刺痛的還有孫校,他差一點忍不住就要出來告訴韓良臣,挽衣就在這裡,可挽衣死死地拉着他的手臂,他知道挽衣怕陶姑策反,還沒有更好的對策之前,她不會回到韓良臣身邊去的,她一邊流淚一邊緊咬着玉齒,儘管在這漆黑的夜裡,都讓人看得分外心疼,她能這樣忍着痛,孫校又怎麼忍心違揹她的心願,只好垂下頭去,不再看韓良臣那張悲憤的臉。
良久,山林裡又靜謐下來,沒有任何聲響。
最終,韓良臣還是失望地往回走了,直到他走遠了,挽衣踉蹌地退了兩步,勉強站住,望着他的背影,笑而輕淺,只是含着熒熒淚珠,良臣,對不起,你忍一忍,我會回到你身邊的。
“你不在,他會怎麼樣?我真擔心。”孫校在挽衣身後說道。
挽衣隨即轉過身,抹去眼淚,看着孫校正色說道:“誰說我不在?”
孫校聞言挑眸,不知挽衣言下之意,挽衣像是想到了主意,走近孫校,又睇一眼亞默,說道:“你想辦法幫我安插在最不起眼的兵營裡。”
“這,這怎麼可能?你是女人。”孫校瞪着眼睛,驚愕地看着挽衣。
“我不能讓陶姑的詭計得逞,我要在軍營裡安身,慢慢對付陶姑。”挽衣一臉慍怒,讓她與韓良臣承受這般痛苦,她又怎麼能放過陶姑。
“所以,讓你想辦法。”挽衣強硬地態度,孫校只能妥協,撓了撓頭髮,猶豫地答道:“好,好吧,我想辦法。”腦際便不停地旋轉起來。
亞默這時纔開口說道:“不如,我也去軍營吧。”
“你?”挽衣略感吃驚地看着亞默。
亞默仍是那不慌不忙的神色,淡然道:“這樣我和你也可以有個照應,掩護,只是要爲難孫副尉安插兩個兵卒了。”
有亞默在,挽衣更安全,孫校倒是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爽快地應道:“沒問題,交給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