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大年三十這天早上,天還黑咕隆咚時,宋雷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他是刻意的壓低了聲音,但聞子君還是驚醒了,下意識的就抓緊了申屠熾的手臂,脫口問道:“出事了?”
申屠熾心想若真是出事兒了,宋雷的大嗓門隔着幾裡地都聽得見,這會兒還顧得上壓低聲音,可見是沒什麼大事兒。輕拍了拍聞子君安撫道:“沒事,別緊張,估計是合城那邊有動靜了。我去看看,你再睡會兒。”
聞子君醒過了神兒來,她放開申屠熾的手臂,道:“好,你快去吧!”
申屠熾給她蓋好被子,自己下牀點亮了桌上的油燈,拿起放在牀頭的衣服,一邊穿着一邊往外走。
聞子君裹着被子坐起來,和步履匆匆的申屠熾道:“把那件厚斗篷披上。”
申屠熾停了步子,又轉回身來,打開箱子,翻出裡面一件嶄新的厚斗篷,他轉頭和聞子君道:“我走了。”
“嗯。”
申屠熾掀開簾子,出了軍帳。
“怎麼回事兒?”兩人一道往議事廳走,他問宋雷道。
宋雷回道:“將軍,剛剛哨兵來報,海上的封鎖線撤了。”
申屠熾腳步一頓:“消息切實?”
“切實。”宋雷道,“算時間也對的上,若是快馬加鞭的趕,南平的人,估計一兩個時辰之前,就已經進合城了。”
“好!”申屠熾繼續往議事廳走去,口中和宋雷道,“去叫烏文青、黃岩,議事廳集合。”
“是。”
申屠熾去了議事廳,宋雷半道上攔了兩個巡邏兵,他們去叫人,他自己轉頭去搗鼓了一個火盆,端着去了議事廳。
他將火盆放到了申屠熾旁邊,放下火盆,他搓了搓手道:“吹了一夜的北風,估計今兒個得下雪了,點個火盆暖和暖和。”
申屠熾低頭看了腳邊的火盆一眼。
沒等一會兒黃岩先到了,隨後烏文青也小跑着來了,他臉色有些發白,凍得哆哆嗦嗦,進屋見了火盆,便直接蹲了過去,搓着手烤火,擡頭和他道:“將軍,今兒個可真不是一般的冷,要不是夫人的這些棉花,又及時的教大家做了棉衣出來,弟兄們還不知道得凍成什麼樣呢!”
說着,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和申屠熾道:“少不得今兒個得準備些熱湯了,給合城來的兄弟暖暖身子。”
申屠熾道:“都聽說了?”
烏文青一臉的春光燦爛:“是將軍,聽說了,我一會兒就去廚房交代一聲。”
宋雷聽得着急,他道:“軍師您這不忙錯地方了嗎,眼下,咱們還沒想到招降王臺的辦法呢?你怎麼還急上做飯了?”
烏文青沒回答他,而是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襬,他朝申屠熾拱手道:“將軍,屬下請命,走一趟合城。”
——
申屠熾走後聞子君也跟着起牀了,總覺得今兒個特別的冷,一出被子便如進了冰窟一樣,穿上了棉衣還是覺得冷。
小爐子裡的火已經熄了,沒有熱水能用,咬咬牙直接用冷水洗了臉,洗漱後人都哆嗦了,趕緊裹上裘衣,戴好帽子纔好一些,簡單講屋子收拾了一下,吹了油燈後,便掀簾子出了軍帳。
時間尚早,外面烏漆嘛黑的,只有繁星映出的一點朦朧亮光,北風呼呼的吹個不停,北方的冬日,真是分外的蕭瑟。
聞子君抓緊了裘衣,大風中往造飯的地方走去,走了好一會兒,待離得近些時,鼻間聞到了淡淡的煙火味,也能看到一點隱約閃爍的火光,還隱隱的能夠聽到一些“砰砰”的剁東西的聲音。
原來火頭軍已經開始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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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頭軍造飯的地方就在一處露天的空地上,四周搭了幾處堆放東西的大帳子,聞子君到這時就見空地四周亮着許多火把,前邊兒架上了幾十口大鍋,後邊兒火頭軍們正在霹靂磅啷的剁着羊肉。
“夫人。”
見到她過來,小隊長小跑着迎了上來,行了禮後又道:“辛苦夫人了這麼早過來,裡邊兒避風,夫人先進去坐一坐,您早上想吃點兒什麼我這給您做。”
“不用。”聞子君四處看了看,“你們在忙什麼呢?要煮羊肉湯嗎?”
“是的,夫人。”小隊長道,“軍師讓人來傳話,讓我們多煮上一些肉湯,夠三萬人喝得份。”
三萬人?合城的守軍就有三萬人。這邊兒的肉湯竟然都備上了,可見是胸有成竹今日迎王臺進城了。
希望一切都可以順利一些,也希望自己和這邊關的將士都能早日歸家。
聞子君擡頭和這小隊長道:“人手還夠嗎?”
“夠。”小隊長道,“前幾天調過來磨面的人,還沒回去呢?”
聞子君點頭:“若是人手夠的話,給將軍、軍師他們煮一鍋牛肉麪,再拿幾副碗筷端到議事廳去。”
“是,這就讓人去做。”
小隊長當即就安排人生火、和麪、切牛肉……安排妥當之後,又回來問她想吃點什麼?
起的太早聞子君沒有胃口,便搖搖頭道:“我先不用了,不餓。”
小隊長卻道:“夫人,咱這粗茶淡飯的手藝又不好,不過夫人您不管怎樣也將就吃些,這邊兒天冷,吃了東西身子也暖和些。”
他這麼說倒是弄得聞子君不好意思了,頓了頓她道:“那就他們的面煮好了給我留一小碗吧。”
“是,”小隊長又比着後面的軍帳道,“夫人那個帳子裡面乾淨,又避風,您進去坐一會兒,麪條馬上就好。”
聞子君笑笑道:“你不用管我了,我四處看看。”
“好,夫人請便。”
聞子君不餓,倒是有些渴了,嘴脣裂的一道道口子,一說話都疼。四處看了看,記得碗筷兒都擺在西邊的一個小帳子裡,她進去自己拿了個乾淨的碗,又去前邊兒燒着水的大鍋裡舀了半碗水,端着碗去了小隊長指給她的那個軍帳。
走到門口,她騰出一隻手,正要掀簾子的時候,後邊兒不知打哪竄出來一個士兵來,那士兵看着年紀挺小,人也有些靦腆,他一把就將簾子掀了起來,卻一句話也沒說。
聞子君看過去,那小士兵便將視線挪開了,盯着自己的腳尖兒。
聞子君道:“謝謝。”
“啊,不不……”那小兵有點手足無措起來,語不成句的道,“夫人……”
聞子君對他笑笑:“裡面有點黑,你幫我把燈點上吧。”
“是。”那小兵放下簾子,掏出懷裡的火摺子點亮了裡面的油燈。
“夫人,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聞子君對他笑笑:“沒有了,你去忙吧。”
小兵紅着臉出去了,聞子君打量着四周,這個軍帳還比較大,最裡邊兒堆着這幾日磨好的麪粉,南邊兒擺着兩排長案,還有十幾套座椅。
聞子君便在桌邊坐下,慢慢的將水喝了。喝完水歇了一會兒,不多時,小隊長便端着她的牛肉麪進來了。
說好的一小碗,小隊長卻端了滿滿的一大碗麪來,盛情難卻,聞子君只好接過大碗,和他道了謝。
小隊長搓着手道:“夫人您慢慢吃,我去給您端個火盆進來。”
“火盆就不用了,不冷,你出去忙吧。”聞子君今日穿得多,確實不冷。
“是,那夫人慢慢吃。”
小隊長出去後,聞子君低頭看着眼前的一大碗麪,這才發現上面的大半碗,蓋得都是牛肉片,而且這個碗實在不是一般的大,她家裡盛湯的碗都沒這個大……
聞子君這邊嫌碗大,那邊議事廳裡的幾男人就沒這個感覺了。
就在烏文青正打算動身前往合城的時候,士兵直接擡了一大鍋的麪條進去了。
鍋蓋還沒掀開,就溢了一屋子牛肉湯的香味兒,幾個人的肚子都骨碌碌的響了起來。
宋雷吞了口口水道:“今兒個怎麼想起來往這送麪條了?誰讓送來的?”
士兵老實回道:“是夫人吩咐的。”
一聽是聞子君吩咐的,幾個人不約而同的都把目光轉向了申屠熾,申屠熾面無表情:“怎麼?不餓?”
“餓餓,餓死我了!”宋雷後半夜一直在巡防,查崗,連口熱水都沒喝,這會兒是真的餓了,他生怕不讓他吃一樣,趕緊和士兵一起盛面。
烏文青笑道:“正好我也吃了這頓再出城。”
士兵將麪條一人一碗盛好後,還剩了小半鍋,鍋便放下了,士兵則退到了外面守着。
申屠熾吃完了一碗便放下筷子,宋雷鼓着腮幫子道:“將軍裡面還有呢。”
“你們吃吧!”申屠熾起身出了議事廳,問送面過來的那個士兵道,“夫人吃了嗎?”
小兵道:“回將軍,屬下來時,夫人正在吃。”
申屠熾點點頭,又回了議事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