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三奶奶從趙雩這裡回府,才進自己的院子就聽丫鬟說三爺在,忙回到了屋裡,卻正好遇上了李赫往外走。
三奶奶忙問道:“咦,你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沒換衣裳又要去哪裡?”
李赫就道:“我只是回來叫你去一趟秦家,正好聽說你過去了……楮國公府的大太太是不是去了?”
三奶奶臉色一正道:“是啊,趙雩沒見……怎麼?”
李赫蹙着眉頭,方正的臉上滿是嚴肅的神情:“沒見最好……”這話似乎是說了半句,接着竟然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三奶奶跟着走了兩步,驚訝的道:“這是怎麼了?”轉頭問丫鬟:“三爺回來都說了什麼?”
“什麼也沒說,只是找奶奶,聽說奶奶去秦府了正要走,正好您回來。”丫鬟稟報道。
三奶奶疑惑的看着院門。
李赫從府裡出來直接去了刑部,果然在刑部門口遇上了正好出來的秦獠,於是兩人一塊兒往城外走。
出了城找了片偏僻一點的草地,將馬匹鬆開自去吃草,李赫這才說道:“聽說已經有人準備聯繫上摺子參你了。”
秦獠驚訝的道:“這麼快?”
李赫點點頭,冷笑道:“才爲朝廷辦了點事,有了點功勞,就有人看不過去了,坐不住了。”停頓了一下,又道:“楮國公那邊也擔心,怕王瑞吉進去了咬着他不放,他牽連的人更多,皇親國戚的不少。”
秦獠微微點頭:“所以皇上才把線畫在了王瑞吉這裡。”
“但是楮國公心虛,自然要四處的奔走,這件事是皇上下令查的,該抓的人都抓起來了,他們能有什麼招數,只能把矛頭對準了你。何況……很多人是不願意看到皇上太器重你的。”
秦獠沉默了下去,這點他料到了,自己雖然在朝中一直不露鋒芒,但是皇上的意思多少人揣摩,只要皇上露出一點重用的意思,就有人會坐不住。尤其這一次王瑞吉的事情牽扯甚廣,但凡是有點扯不清的,能不活動?
……
酉時許,秦獠回府了。
這是這段時間來他回府早的時候,趙雩跟着他進了裡間服侍他換衣裳,笑着問:“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秦獠點點頭:“把王瑞吉一家送到了刑部,跟三哥說了幾句話就直接回來了。”他換了件鴉青色素面刻絲直裰,身軀更顯得挺拔。
趙雩驚訝的看着他。
秦獠過來站在她身前,伸手將她頭上歪了一點的簪子扶正,輕聲道:“趙雩,咱們回一趟蘇州吧?將我孃的墳塋遷到我爹旁……或者合葬?”
趙雩驚訝的道:“當然可以了,但是……你現在不是很忙?”前一陣子的意思似乎是在等等?朝廷似乎很忙:“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秦獠和她過去坐在了羅漢塌的小炕桌兩邊,趙雩幫他倒了杯茶,秦獠端起來喝了一口,道:“也不算是出事,只是最近我查的人太多,尤其是王瑞吉的這件事牽連的人多,三哥跟我說,有人聯合起來想要參我。”
趙雩愕然,頓了頓道:“你的意思,現在的形勢不如退一步?”
秦獠點了點頭道:“沒必要攪合在這些事情中去,雖然只是一個貪腐案子,但是牽連卻甚廣,說不定會扯到大皇子身上。有人就是這樣的想法,把我推到大皇子的對立面去,而我也一直沒表明黨派……”
“嚴重不嚴重?你現在請假不是很明顯是避開這些事情,就怕皇上會覺着你規避事情。”
“那也沒什麼,知道我難辦也好,有些事情我都要避一避,皇上自然也斟酌。”秦獠將茶杯放下,擡眼看着她:“朝廷裡的事情,牽一髮而動全身。”
聽到這裡,趙雩輕輕的吁了口氣道:“也好,能退一步就退一步,今天楮國公府的大太太還來找我,我沒見。三嫂也提醒了我一些事情,我想了想,之前確實很多地方做的不細緻,到了這邊也沒有當回事。”
秦獠點點頭:“她是爲了她女兒的事情找你,只怕如果我繼續經辦這件事,今後找你的人會越來越多的。”
趙雩點頭:“以後我也會注意了。”
秦獠第二天上了摺子請假,親生母親的墳塋一直孤零零的在外面心中實在難安,回去遷墳。
停了兩天,皇上也準了。
於是,七月,一家三口帶着十幾個下人,告別了定遠侯府,坐船一路南行,往蘇州而來。
秦獠的太爺秦克芹在案子之後,就一直留在了京城,他家的兩個兒子也搬到了京城去,在大興買的宅子,明顯是想要在京城發展。
秦克芹雖然是長輩,但是年齡只比秦獠大十來歲,而且分明的是來投靠秦獠的,因此總是底氣不足的樣子,有什麼想法也不敢和秦獠說,還是秦獠找他徹談了一次,問他全家的打算是什麼。
秦克芹的意思就是家族靠在一起發展,秦家已經是四散凋零了,如果想要今後家業繁盛起來,還是要住的近一些。
秦獠和趙雩清楚秦克芹的意思,不過秦獠並不認爲秦氏一族在京城發展就比蘇州好,畢竟蘇州是祖業,祖墳宗祠在那邊,真要是想繁盛,想族人住的近一些發展,當然還是在有根基的地方好一些。何況那邊是籍貫,秦氏族人中如果有出息了的,要走科舉之路的,還是要回到原籍。秦家在蘇州正經經營纔是對的。
因此也有了回去之後修祖祠的想法,只要家族中有人修祖祠,那些原本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秦氏家族的人,不用找自己就會冒出來。而居住在一個地方,確實容易發展,何況之前散落也是沒有辦法,家族敗落嚴重,投親靠友有之,自謀出路的有之,並不是大家願意分開。有了能回到原籍的機會,大家自然還是願意回來。
秦獠只要挑這個頭,秦氏一族的人慢慢的回到蘇州祖業的地方發展,恢復繁盛現在還不敢說,但是起碼比散亂在別處找都找不到強。
至於太爺秦克芹,秦獠跟他說,沒關係的,他的孩子都是正當年,想在京城發展,他能幫忙的地方自然會全力幫忙,不過總不能勉強叫秦氏族人全都來這邊,誰願意在哪裡就再哪裡好了。
秦克芹也明白,點頭答應了。他的兩個兒子,也願意走武職,秦獠就放在軍中歷練。
這一次秦獠回蘇州,秦克芹也帶着兩個兒子一起回去,既然是修祖祠,他必定是要見證一下,或者可能就會回來秦氏族人,該聯繫的聯繫上,該商量的事情大家一起商量。他在秦氏族人中畢竟輩分很高的。
因爲是下行船,十天左右就到了蘇州了,秦獠家是蘇州吳江縣的,吳江的祖屋還在,連成片的宅子也有三四個,兩家人各挑了一個宅子收拾出來住在了裡面。
趙雩和秦獠住的宅子靠近路邊,這裡已經是一片荒蕪的地方了,周圍還有些宅子,敗落的已經不成樣子,田地很大一部分在秦家家道中落的時候被族人賣了,有些荒蕪了,只有靠近祖墳那個地方的十幾畝田還在,一個老族人在經營着。
住的這宅子在存有的幾處宅子中算是比較好的,餘下的幾個甚至頂棚都有裂縫,從屋裡往天上看,都能看到藍藍的天。這一次修葺祠堂,看樣子是個大工程,少不得連這些祖屋一應全都要修葺一遍。
到這邊的第二天,秦獠帶着趙雩和崢哥兒給母親上墳。
母親的丫鬟田氏是最清楚墳塋在什麼地方的,在京城他們全家也依靠下趙雩的鋪子做了點小生意,同樣租了間小鋪子不用在擔着貨郎擔子走街串巷了,也是對趙雩感激的很,這一次回來跟着一起回來,只爲了給指一下秦母的墳在什麼地方。
秦母的墳裡秦家祖墳不遠,常年沒有人來祭拜打掃,墳頭已經矮了很多,長滿了雜草。遠遠看就像個小山包一般,寂寥荒蕪。
“就是這裡,奴家當年常來,現在都……”田氏聲音都有些哽咽,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婆子和丫鬟全都站在遠處沒叫過來,趙雩將拿來的祭祀物品親手端出來,端給了秦獠,秦獠一一的擺在了墳前,兩人跪下燒紙,田氏就在旁邊跪着拔墳頭上面的草。
秦獠輕聲道:“一會兒我來。”
田氏怔了怔,趙雩忙給她示意了一下,田氏明白了,忙退到了一邊看着。奶孃抱着崢哥兒過來,地上鋪了個墊子,崢哥兒坐在墊子上,好奇的看了看父母親,想要爬過去找母親,快要爬出墊子的時候,奶孃伸手又給抱回來,崢哥兒繼續往外爬,然後很快的抓了一棵狼尾草,低頭玩了起來。
燒了紙,恭恭敬敬的三叩九拜,一陣風吹過來,將灰燼吹得滿墳頭都是,平添了一股淒涼,兩人親手將墳頭的雜草清理起來。崢哥兒在旁邊玩的時候跌了一跤哭了起來,趙雩過去抱着他哄,轉頭看秦獠。
秦獠穿着一身月白的長衫,挺拔的身軀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站了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