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江夫人輕咳了一聲,道:“沒事兒,想着咱們妯娌平時也沒什麼走動,所以就來瞧瞧。”
又四顧了一下,嘖嘖嘆道:“這大獲聖寵就是不一樣啊,府裡都是嶄新嶄新的,連漆畫也比我們府裡精緻許多。”
棋歸淡淡地道:“您那府裡,是幾代的根基,手藝也是好些年前的手藝了,若是您看不習慣,翻修了也就是了,沒必要在這兒羨慕妾身。再有,若是您嫌翻修太過麻煩,不如也想想什麼時候,有人能把你們府裡一把火燒了,朝廷可以直接賜個新的下來,就更省事了。”
瘦江夫人又噎住了。
過了半晌,胖曾夫人先緩和了顏色,道:“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不客氣呢。”
棋歸也順着臺階下了,沒有咄咄逼人,只是笑了一笑,道:“嫂嫂說得是。”
胖曾夫人見狀,連忙道:“其實我們這次,除了來走動走動,還有別的事兒,想和公主您提一提。”
棋歸似笑非笑,道:“您說。”
胖曾夫人涎着臉笑了笑,道:“就是妾身那個乾妹妹,劉貴妃,前幾日,妾身去宮裡給她請安的時候,聽說了一件事,不知道公主曉得不曉得。”
棋歸道:“您說了,妾身才曉得。”
“這幾天,密相都在忙着點兵的事兒。這些事兒,我們婦道人家本來是不懂的,不過點的正好是妾身和竹妹的老公公,所以有些掛心。就想上您這兒來,打聽打聽,密相回來,跟您提起過這事兒沒有?”
看她們倆眼珠子亂轉,棋歸頓時想大笑。
但是她穩住了,只是道:“他回來,從來不說朝廷的事兒。這妾身也不知道。”
胖曾夫人將信將疑,又道:“我們家的老公公,是老當益壯。聽說密相之前就是顧慮着他們年紀大了,不好指派。妾身倒覺得完全不用擔心啊,老公公們清晨晨練,舞刀弄槍都是整個時辰,氣都不喘。上了戰場,必定英姿不減當年。”
瘦江夫人也連連稱是。這兩個活寶就輪流在棋歸跟前兒吹噓自己家的老公公到底有多麼“老當益壯”。
話裡話外,無非就是要棋歸在燕君行耳邊吹吹風。偏又不說明白,只把什麼都往劉貴妃身上推。
照她們想的,這件事兒現在讓燕君行也很頭疼,等於是她們上門來給燕君行棋歸送主意的。這對夫妻得好好謝謝她們纔是。
臨走,還送了一對鐲子給棋歸。
等送了她們出去,棋歸和果果面面相覷,然後一起笑了起來。
棋歸手裡把玩着那對羊脂玉鐲子,笑道:“你說說,這對活寶又是唱的哪出?”
聞言,果果仔細想了想。京城的權貴太多,雖然果果過目不忘,卻也不可能把每戶人家的家底都如數家珍。可是因前些日子劉貴妃認了祿侯爵夫人做乾孃,所以對祿侯爵府的情況,她倒是知道一些。
“現在的祿侯爵夫人,是填房,世子不是她生的。她自然也算不得是世子夫人的正經婆婆。”果果道。
“……這倒是,好像聽說過。”
果果抿着脣笑道:“八成是窩裡反了。”
這對活寶來的目的應該都是一樣的。不然不會攜手而來。不過參照瑞安大長公主家的情況,也確實是這樣。這做爹孃的活得太長了,底下的世子年紀大了,也會有些沉不住氣。人家亂起來,就什麼事兒都可能會出。做兒子做媳婦的想把家裡老不死的爹送上死路,也不稀奇。
也就是對棋歸,果果纔會說出這種話來:“……我前些日子就給王叔寫過信,王叔說過,上了戰場,他有的是辦法收拾這羣老侯爵。”
這話在太后面前她也沒有提過,雖然太后多半猜得到。
棋歸怔了怔。
果果附身在棋歸耳邊輕聲道:“娘,果果覺得,這正是一個好機會,能讓她們來背這個黑鍋。到時候,她們也怨不得王叔和我爹……”
雖說挺討厭,可畢竟也是歲數加起來好幾百的幾位長輩。一旦上了戰場,燕君銘可沒那麼好說話,必定是要他們吃夠苦頭纔會放回來的。根本不可能像他們自己想的,在後面躲一躲,就能蹭上天下一統的絕世軍功。
但是這樣一來,難免就會有些不好聽的話傳出來。
比如燕君銘燕君行兄弟倆欺負老頭子什麼的……
果果壓低了聲音,在棋歸耳邊把她剛剛萌生的想法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說完了,卻又有些緊張,看着棋歸。棋歸一直說她純善……可是剛剛她說的話,可是跟這兩個字一點關係都沒有。
棋歸倒是沒有大驚小怪。事實上,她現在已經是百毒不侵了,尤其是對果果,她做出什麼再驚人的事情來,棋歸也不會覺得奇怪。
她略沉吟了一下,道:“行,我和你爹商量商量,看看具體要怎麼做。”
果果鬆了一口氣,笑道:“不難辦,果果可以先進宮把這事兒稟了太后娘娘。”
棋歸點點頭。
隔日,和燕君行商量過,燕君行去文昌閣,立刻就把那羣老不死的軍銜給批了下來。都是實職,而且位置都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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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果果自己進了一趟宮,她回來以後,太后就大大賞賜了劉貴妃,又賞了祿侯爵府和康侯爵府那一對活寶世子夫人。
這樣一來,大家都知道那對世子夫人到過武侯爵府,爲自己的公公說話,幫公公達成心願的事兒。幾個老侯爵府裡也都喜氣洋洋的,把這兩個兒媳婦大誇特誇了一頓。
達到了預期的效果,棋歸在家裡抱着肚子笑得半死。看燕君行管自己看公文,嘴裡噙着一絲笑意,但就是不理她,她又耐不住,蹭到他身邊,非要坐在他懷裡。
燕君行只好張開了雙臂,讓她坐進來了,手裡還拿着公文。
“將軍這是一品齋新出的小蜜餞兒,您嚐嚐看覺得怎麼樣?”說着,她竟然真喂他吃蜜餞。
燕君行張嘴叼了過來,眼睛還是沒有離開自己手裡的公文,倒是又笑了一笑。
棋歸在他身上蹭了半天,他都不搭理她,最後她索性道:“您到榻上去看好不好?”
“嗯?”
“我想挨着您睡一會兒。”
“好。”燕君行竟然想也不想就答應了,挪到了榻上,坐好了。
棋歸靠在他腿上,果然睡了一會兒。
但也就是一會兒,就醒了,又去扒拉他的腰帶上掛的玉墜子玩兒。玩膩了,又爬到他背上。
燕君行握着她的小手,放在脣邊親一親,輕聲道:“別鬧。”
棋歸不高興地道:“不是在鬧呢,陪你呢。”
聞言,燕君行也就是笑一笑,繼續管自己看公文。
棋歸自己搞了半天,有點百無聊賴,便嘟囔道:“好不容易沐休一天,我看你的魂兒還丟在文昌閣呢。”
燕君行這才正經看了她一眼,輕聲道:“等過幾日,那些老不死的出京了,我也就不那麼忙了。”
他還當是棋歸懷着身孕所以脾氣變古怪了,要人陪。根本沒想到別的。
棋歸從榻上爬了下來,自己穿好了鞋子,穿好了一身的衣服,打算出門。
“去哪兒?”
“進宮找太后娘娘打牌去。”
“……”
燕君行只好放下公文,道:“你生氣了?”
棋歸道:“沒呢,就是閒得發慌。”
“我送你進宮吧,最近你也沒闖禍,該是不會被宰得太厲害。”
“……”
棋歸默默的,跟在他身後出了門。進了宮,他把棋歸放下,竟然又轉悠到文昌閣去了。
等棋歸到了紫宸宮,太后和太貴妃都看出來她一臉的茫然,好像還沒回過神來。
“你這又是出來溜達,順便溜達到哀家這兒來了?”太后沒好氣地道。
棋歸回過神,連忙賠笑道:“倒也不是,將軍去文昌閣了,所以臣妾就來宮裡給您請個安。”
“今兒不是沐休嗎?”
棋歸也沒好氣了,道:“是啊,臣妾也不知道他去幹什麼。”
太后道:“許是最近是真忙吧。你看看你,生了幾個孩子的人了,一點做孃的樣子都沒有,還和個小呆子一樣,成天就呆頭呆腦的,連自個兒在哪兒也不知道。”
“……”棋歸委屈地低下了頭。
太后的數落還在繼續:“果果從七八歲就跟着你,哀家就奇怪了,她那麼聰明,你怎麼就沒跟着學着點兒?”
棋歸終於頂撞了一句,道:“臣妾,也不算太傻……”
真是奇怪了,她今天是特地送上門來捱罵的啊?
太后哈哈大笑,道:“你還不傻?哀家就沒見過比你更傻的了。”
過了一會兒,太后又道:“不過傻人有傻福吧,你也別看不起你自個兒。”
“……”棋歸委屈地道,“臣妾真的,覺得自個兒不算太傻。”
太后看她這樣就覺得樂,讓她坐下了,道:“好好,你不傻。哀家問你,你今兒是怎麼莫名其妙又晃盪到宮裡來了?”
平時燕君行沐休,她是不大出門的。
說到這個,棋歸也鬱悶呢。燕君行一向勤政,她也沒太把這個事兒放在心上。自從,和耿嬤嬤商量了“那件事兒”之後,她就開始若有若無的黏着燕君行了。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燕君行竟然還是淡淡的……
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太后雖然什麼都還不知道,但是一臉揶揄地看着她。
棋歸被看得無地自容,只好期期艾艾地道:“臣妾,臣妾就是太閒了……在京城也沒個親近的手帕交什麼的,沒地兒去……”
太后和太貴妃要笑瘋了。可是想到她少年亡國,孤身嫁到這種地方來,確實有些可憐,太貴妃便道:“時常進宮來坐坐,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