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片刻成正果 血雨腥風滿長城

天龍子伸開那寬大的袍袖,在身前輕輕一拂,潛力暗生,將韋明遠與杜素瓊託了起來,微微一笑道:“起來!起來,現在不是拘這些俗禮的時候。”

韋明遠起立之後,方待有欲所言,但是天龍子的注意力已被決鬥的現場吸引去了,因之也只好止口不語,恭敬地陪侍在旁邊。

四外之人也被這一場史無前例的激鬥震驚得怔住了。

因爲這決鬥的已不是兩個人,恰像是兩條龍。

他們的身形彷彿是消失了,不!不是消失,而是化成了一道光芒,糾結惡鬥着,身劍合一,馭氣凌空,這僅是傳說中的神話。

可是今天大家都開了眼界,看到了一場凌空馭劍的戰鬥。

秦無極的那道墨綠光華顯得特別地矯捷沉穩,在青光不斷地躍擊中從容應付,而且還不時的作有力地反擊。

那道青光在一連串的猛烈攻擊失利後,開始消失了先前的銳氣,漸漸地守多於攻,勢子也遲緩了下來。

韋明遠窮極所能,始終沒有認出那青光是誰,忍不住開口問天龍子道:“師祖,那青光是誰?”

天龍子頭也不回地道:“你真健忘,連見過的人也不認識了?”

韋明遠始終想不起自己所見過的人中有誰能修爲到如此境界,還是杜素瓊比較細心,沉思片刻後,馬上提醒地道:“師兄,你忘了在玄真宮中的事了?”

韋明遠這才恍然大悟地叫道:“是掌宮神主!”

天龍子點點頭表示承認,韋明遠卻不禁心神爲之激動不已。

當年他爲了找尋自己師父天龍大俠姬子洛的後人,曾經遠渡重洋,到達孤懸海外的小島上,總算如願以償,不但找到了他的師弟慎修,也明白了天龍大俠與天香娘子陳藝華的一段往事,洗雪了碎心人周正對天龍大俠的種種侮蔑,更同時得到了這掌宮神主的一番栽培……

算來歲月匆匆,已是數十年寒暑,這其間江湖紛擾,驚濤百變,自己也兩鬚生雪垂髦衰老,想不到仍然可以重見這位前輩……

天龍子仍是十分凝重地看着戰局進行,並以微帶詫然的聲音道:“不過才三年光景,怎麼這魔頭的進境會如此之深……”

韋明遠還沒有答話,白紉珠已哭着上來道:“祖師爺,我太公與捻花上人都已經遇害了,您一定要替他們報仇……”

天龍子大驚失色地叫道:“是真的?”

韋明遠慘然地道:“白太公遇害是她目睹的,捻花上人則是由秦無極口說,想來也不會假……”

天龍子的神色一陣慘然,傷感地道:“怪不得我心神近來時感不寧,而且驚兆頻生,然而做夢也想不到會應在他們二人身上,唉!都是捻花那野和尚婦人之仁,貽患無窮,否則三年之前就殺了他,哪會有這種慘變?”

說到這兒,他的神氣忽而變得十分焦躁,出口招呼道:“周老弟,你還不快加點勁,將這魔崽子收拾了,我的兩個故人都毀在他手上了,你要是下不了手,乾脆下來交給我!”

青光受了他催促之後,光華突地加強,徑直朝綠光上衝刺過去。

籟籟的劍氣中惟聞一聲冷笑,很明顯的那是出自秦無極之口,接着又是一聲斷金裂石的脆響。

兩道光華都收斂停止下來。

秦無極微帶喘息,醜臉上含着一股得意的笑容。

另一個道裝老者卻呆呆地站立當場,神色平靜如恆,胸前的道衣被劃破了一條長口,流出汩汩的白色汁液。

天龍子目睹情形有異,急忙趕上去叫道:“老友……你怎麼了?”

老道輕輕一嘆,接着以鍾呂之聲朗吟道:“小留塵世百餘載,而今但覺靈山空!”

天龍子望着他胸前的白色流液,臉上帶着無法相信的惶惑道:“你已經練到玄玉歸真的境界,這怎麼可能呢……”

老道仍是以那種平靜的聲音道:“陳傳一睡八百年,人間幾曾見仙蹟,由此可見這身皮囊而欲傳諸萬世是不可能的事,尸解是沒有指望了,幸好我還落得一個兵解而終。”

天龍子還想再說話,卻見那老道的眼瞼已慢慢地垂了下來,鼻子裡拖出兩條白色的氣體,長約半尺,如小蛇一般,扭動不已,連忙伸手要點他的精促穴。

老道忽然伸手格開了他的手指道:“老友,你何必呢?我好容易才留住這一口氣,保得駐顏以終,你難道要我死得不具人形嗎?”

天龍子悚然而止,老道笑了一下,又閉目道:“攔胸一劍,才使我悟徹萬緣皆空,你若聰明一點,就該趁此抽身,也許會比我好一點!”

說完這話,他鼻下的白氣一散,化爲絲絲細煙,飄散開來,而他的身子也搖搖欲倒,天龍子連忙伸臂將他抱住。

秦無極身形輕輕移攔在他的前面道:“牛鼻子,你想溜可沒那麼容易!”

天龍子的臉上泛起異樣的憤怒,大聲道:“秦無極,你先滾開,等我把這位老友安排好之好,絕對與你清一下舊賬,我三個老友,先後毀在你手上,你想了我還不答應呢!”

秦無極想了一下才抽身後退道:“好吧!你的徒子徒孫都在這兒!你真要怕死想溜的話,我一定會找到足夠的抵押的!”

天龍子怒哼一聲,將老道抱了回來交給韋明遠,沉痛地道:“你先抱一下,我替他就地挖個坑!”

韋明遠覺得手上的軀體輕若無物,同時他的臉上也十分平靜,心跳依舊,好像是睡熟了一般,不禁奇道:“師祖!神主並沒有死!”

天龍子含淚慘笑道:“修道人的法典中沒有死字,他的靈氣還沒有散,不過是藉着兵器而解脫……”

韋明遠聽不懂這些話,然而天龍子再不理他,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下挖着,他的功力很深厚,那一雙肉掌比鋒利的鋼鍬還要得力,一扒就是一大塊,片刻之間;已挖好了一個兩尺見方,半丈餘深的土坑。

韋明遠更不懂了,他知道天龍子是想挖抗埋人,可見土坑寬不容人,深不及人,無論是橫着豎着,都不能把掌宮神主的軀殼放下去,然而看見天龍子的神色,他也不敢多問。

天龍子挖好了杭後,又在身畔找出一方折得很小的絲絹,鋪在坑邊的地上,一層層地展開,卻成爲丈許見方的一大片。

秦無極在旁又發出冷笑道:“牛鼻子!你對身後之事安排得很妥當,這一塊綾絹羅至少可以維持屍身千年不朽,然而你拿來給人家用,一會兒自己用什麼?”

天龍子不去理他,只默然地從韋明遠手中接過軀體,安放在絲帛正中,彎成盤腿正坐的姿勢,再細心地包紮起來。

秦無極繼續地說風涼話道:“牛鼻子!你對人家的死事如此隆重,對自己又作如何安排呢?”

天龍子目中精光畢露,厲聲道:“秦無極!你最好少羅嗦,一會兒我們交手的時候,不會如此簡單,我若宰了你,自然有足夠的時候來安排後事,設若事與願違,我根本就用不着!”

秦無極神色微動,噤聲不語。

天龍子已經將掌宮神主包裹妥當,然後也盤腿打坐在旁,伸出一手,按在神主的頂門上,以莊嚴的語調念道:“未證道中道,先登天外天,紅塵歷一劫,玄妙千萬千,胸中長保性,世外樂千年,金花永不謝,瑤池會上見……”

吟至最後,聲調已悽不忍聞,神主的軀體跟着慢慢地縮小下去,終止剩下尺許高低,而包裹在他身上的絲絹,也跟着縮小,仍是緊緊地包在四周。

天龍子莊敬地捧起遺體,放進土坑中,再慢慢地用泥土埋上去。

韋明遠、杜素瓊以及其他許多人,都身不由主地跪了下來。

站立在遠處的秦無極忽而彎腰作了一揖,莊寧離得較近,以爲他要對神主的遺體加以毀滅,連忙劈出一掌,口中怒喝道:“你想於什麼?”

功力深奧莫測的秦無極居然被他這一掌推得連退五六步,纔拿樁站住,厲目一瞪叫道:

“匹夫!你在找死!”

莊寧憤然地道:“人已經死了,你還想加害遺體,你簡直是衣冠禽獸……”

誰知秦無極聞言之後,反而哈哈大笑起來道:“匹夫!你把秦某看成什麼了,生時尚且不懼,秦某又何必要對臭皮囊過不去,方纔我倒是真心對他表示一點敬意……”

莊寧不信地道:“你會有這樣好心?”

秦無極哈哈一笑道:“我真懶得和你說廢話,這老道與我雖然僅有一面之識,卻經過一場從所未有的激鬥,雖然我殺死了他,可是舉世之間,要找這樣的對手還真不容易,所以才值得我一拜,像你這種庸才,我連殺你的興趣都沒有……”

語氣雖狂,卻不像假話,莊寧不禁默然了。

這時天龍子已將土坑填平,浮土因爲加了一個人體的原因,高起了一塊,天龍子雙手在上面輕輕地拍了幾下,立刻就平復如初。

他對那土坑留戀地看了一眼,臉上的悲傷激動也平靜了下去,淡淡地道:“萬物俱從士中來,今日還歸土中去,老友,你暫時安息吧!龍華會上,你早到一步,記住替我留個好位置!”

平淡的聲音中含蓄着奔放的豪情,大家的精神都爲之一震,天龍子已經轉身對着秦無極道:“現在是算賬的時候了!”

秦無極也慎重地道:“很好!牛鼻子,你想怎麼個算法?”

天龍子挽首沉思,一時難以取決,韋明遠卻憂形於色接道:“師祖,這魔頭的功力已經非昔可比,你……”

天龍於淡淡地一擺手道:“我知道,世事往往因一念蹉跎,三年前我們放過了除他的機會,三年後想再等這機會已經不可能了,然而今日之事,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能再與他一搏?”

一言甫畢,半空中傳來一個響亮的女音道:“我能!”

聲至人不至,大家都四下驚望,卻看不見發話之人何在。

只有杜素瓊低聲對韋明遠道:“紀湄與念遠他們來了。”

就在大家愕然驚疑之時,半空中起了一顆小黑點,慢慢地變成一片大黑雲,黑雲冉冉降落,卻是一頭高逾常人的巨鷲。

鷲背平穩地坐定三人,兩女一男,緩緩落地,赫然正是神騎旅的首領韋紀湄,旁邊兩個中年美婦,正是杜念遠與宇文瑤。

這三個人以這種方式出現,的確是大出諸人意外,韋紀湄首先朝韋明遠與杜素瓊打了一躬,恭聲招呼道:“爸爸!杜阿姨!”

韋明遠微慍地叱道:“紀湄,祖師爺在這兒,你們怎麼如此放肆!”

韋紀湄不敢作聲,過來對天龍子跪下,天龍子卻伸手一攔道:“不敢當!荒山野人,受不起首領重禮!”

韋紀湄聽出他的語氣不擇,惶然莫知所以,杜念遠卻微笑道:“紀湄,祖師爺這樣說,你就不必再拘禮了!”

韋明遠大爲震怒,厲聲叫道:“念遠,你怎麼對祖師爺如此不敬!”

杜念遠含笑不語,倒是天龍子道:“明遠!你不要這樣說,他雖是你的兒子,並未承受你的武功,跟我拉不上關係。而且他現在是一派之主,以江湖禮數來說,我不能算是他的長輩。”

杜念遠這才輕輕一笑道:“祖師爺是因爲我們早先的那些作爲,不能如他老人家的意,所以纔將我們摒諸門牆之外吧!”

天龍子漠然地道:“不錯!天龍一派中,沒有你們這些子弟!我也當不起祖師爺這個稱呼,幸好你們的武功也不是由我們中傳出去的,否則以你們的那些作爲,我第一個就不饒你們!”

杜念遠微笑道:“祖師爺這麼說來.我們倒像是犯下什麼大惡似的。”

天龍子微怒道:“你們做的事哪一件是好的?”

杜念遠仍是微笑道:“祖師父的說法太嚴重了,神騎旅成立以來,的確是殺了不少人,可是那些人都是十惡不赦的江湖敗類。神騎旅中也收容過一些惡人,可是那些惡人在神騎旅的管制下,就不敢再繼續爲惡。也許我們行事的方法並不太正當,然而行道江湖,只問效果而不必論手段,算起來神騎旅對武林的貢獻,還是功多於過。一味施仁,遺患無窮,秦無極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天龍子不禁爲之語塞,秦無極卻附掌大笑道:“妙啊!牛鼻子,你癡長這麼大的歲數,見解猶不如一女子……”

天龍子神色微變,以怒聲對杜念遠道:“剛纔可是你接我的口?”

杜念遠點頭道:“不錯!雖然我們不敢跟祖師爺並論上下,可是我確信能對付得了秦無極!而且比您的把握還大一點!”

韋明遠聽她越說越不像話,正想再度出言叱責,天龍子已哈哈大笑道:“好啊!想不到我有生之年,居然還聽見一個後生小輩對我發這種豪語,對你的話我倒是不敢懷疑……”

韋紀湄立刻道:“祖師爺,您是否肯讓我們代接一場?”

天龍子臉色一沉,厲聲喝道:“混賬!我就是拼着血濺當場,也不會領你們的情!”

韋紀湄還想開口,卻被韋明遠臉上的怒色嚇住了,杜念遠將他拉過一邊,連連以目示意,韋紀湄卻掙動不退。

杜念遠輕輕地說了一句:“大局爲重!”

韋紀湄才勉強移開了;秦無極卻對他們騎來的那頭大鷲頗感興趣,連看了幾眼才道:

“夫人可真了不起,哪兒找來的這麼一頭神物?”

杜念遠淡淡一笑道:“神騎旅中原來有一個下屬,叫做禽神西門泰,我從他那兒學了一點馴禽之法,這頭雷鵬原是他豢養的,我一時心血**,忽然想把它召來作爲坐騎,倒是頗合我們神騎旅的身份!”

秦無極還想對那頭巨鷲多問幾句,天龍子已怒喝道:“別廢話了,快準備領死吧!”

秦無極望了他一眼道:“你想好對付我的方法沒有?”

天龍子怒聲道:“對付你這種人我不拘用什麼方法,凡是能制你於死命的功夫,我都不惜一用!你多留點神吧!”

秦無極朗聲大笑道:“妙極了,我倒要看看你百餘年的修爲中,到底練了多少本事!”

天龍子長袖一揮,勁力暗蓄,拍擊出去,秦無極伸手一格,凌空接了一下,雙方都退了一步,然後又大笑道:“無形勁氣不過爾爾,牛鼻子,你得換換方法!”

天龍子雙手一揚,聲如雷震,卻不見一絲動靜,秦無極這次可慎重多了,身子猛地拔高飛起,他立腳之處,冒起一股青煙,地上的泥土也被薰得微黑。

其他人倒還好,只有韋明遠大是震驚,他認出天龍子所發出的正是太陽神抓功夫,然而有聲無色,比他精深得不知凡幾。

秦無極身子在空中斜斜飄落,天龍子迎着他又是一招太陽神抓,這次火候更深,連震雷之聲都聽不見了,周圍之人只感到一股熱風襲人。

秦無極的醜臉上涌起一片怒色,身子尚未落地,雙手也是一拍,空中只聽見波的一聲輕響,接着是吱吱的一片水霧瀰漫。

天龍子臉色一驚,失聲道:“好魔崽子,你居然連玄冰寒煞都練成了!”

秦無極冷冷一笑道:“我知道你仗着太陽神抓的威嚴,以爲無人能敵,所以特別練了這一手來防備你,陽光的盛炎雖大,窮北極之處的冰山卻亙古長存,可是天下並沒有絕對的事態,你參道這麼多年,怎麼連這一點都沒有想透!””

天龍子神色凝重地由腰際抽出一柄黑色短劍,比在手中,作勢欲擊。

秦無極睹狀微驚,口中仍輕鬆地道:“掌力不行又換兵器了,你這柄劍看來倒不錯,可惜短了一點。”

天龍子沉聲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劍嗎?”

秦無極笑笑道:“古今的劍譜中沒有見過這麼一枝玩意兒,不過你把它看得如此重要,想來一定還值幾兩銀子。”

天龍子怒叱一聲,短劍在手中自動飛出,彷彿有人託着一般,緩緩地朝前飛去,勢子雖然不急,卻可以料定它的威力定然難當。

秦無極神態凝重地揮出手中長劍,化成一道墨綠光華迎了上去。

那道黑光的勢子突然加疾,恍如游龍似的連繞三匝,一片輕響中,地下撒着一蓬黑綠的碎鐵如雨。

秦無極手中只剩下了一截劍鞘,還虧他抽身得快,纔沒有被黑光掃着。

天龍子口中發出長吟,雙手連指,驅使着那道黑光追上去,秦無極越逃得快,那道黑光也追得快,頃刻之間,已在場中圍着十幾丈的圈,繞了五六轉。

末後秦無極的腳下似乎絆着什麼東西,一個踉蹌前失,黑光直刺向他的後心,全場立刻爆出一聲輕呼,以爲這魔頭立將伏誅。

誰知秦無極的身形驟然停了下來,黑光刺上他的後心,使他朝前一栽,但接着他一翻滾又爬了起來,手上多了兩枚玉塊,緊緊地夾着那枝黑色短劍!

天龍子見狀大驚,雙手連連後擡,想把那柄短劍收回來,然而任憑他如何使勁,那枝短劍只是不住地搖動,就是脫不出秦無極的控制。

天龍子努力了半天,最後長嘆一聲,垂手放棄了。

秦無極這才吁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玉玫連連搓磨幾下,那柄短劍也變成了幾截碎鐵,墜落地上。

天龍子的神色有點慘然地道:“你用什麼東西毀了我的誅邪墨劍?”

秦無極一揚手中的玉塊笑道:“你怎麼不認識這東西呢?”

天龍子見那片玉塊狀如心形,黯然無光,的確看不出有甚特異之處,只有一旁的杜念遠輕輕一笑道:“祖師爺,您上當了!他早知道您有這道家至寶誅邪墨劍,所以才備下那塊玉塊,那是他祖父留給他的佛門四大奇珍之一的佛心佩,誅邪劍重殺,佛心佩則以其洋和之氣,專弭殺機,您自然會吃虧的。”

天龍子詫然地看她一眼道:“你怎麼知道那麼多?”

秦無極也詫然地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杜念遠淡淡地笑道:“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如何能瞞得了我?”

秦無極急道:“我不是問這些,我是問你怎麼會知道我祖父的事?”

杜念遠笑笑道:“你應該知道我是無所不曉的,我不但知道你有個祖父,而且還見過他,更用了幾句話,逼得離垢和尚自行證果,杜絕你今後作惡的奧援……”

天龍子默然片刻後,纔對秦無極凜然地道:“誅邪劍縱然誅不得你這邪魔,我還有其他的方法殺得你。”

秦無極從失神落魄中驚醒過來,輕輕地道:“牛鼻子,說實在的,我對你那些玩意完全不放在心中,今天我也許難逃一死,但是殺我之人,絕對不是你!”

天龍子不禁問道:“是誰?”

秦無極用手一指杜念遠道:“可能是她!”

天龍子被這句話激怒了,厲聲叫道:“胡說!我難道在你眼中的地位還不如一個女子?”

秦無極冷冷哼一聲道:“事實如此,你再嘴強都沒有用。”

天龍子怒哼一聲,忽地盤腿坐在地上,兩眼朝天,望着飄浮的白雲,先凝神注視片刻,然後才以朗聲吟道:“白髮三千丈,丹心百練鋼!”

秦無極冷笑道:“牛鼻子,你即使用解體神功大法,也別想奈何我!”

一言未畢,天龍子頭上的根根長髮,突然脫體飛起,如同無數的細針,狗秦無極身上罩將下去。

秦無極神態凝重地挺身直立,身上的衣服如同吹足氣的皮袋,奮然鼓起,頭上的長髮逆豎而起,披散開來,恍如戴着一頂大斗笠。

天龍子射出的髮絲在他的四周猛烈地衝擊不已,卻沒有一根能刺破他護身的氣牆,堅持片刻後,天龍子似乎氣力不繼,發雨失了憑持,紛紛墜了下來。

四周觀戰之人,幾曾見過這種功夫,又幾曾見過這種驚心動魄的戰鬥,一個個屏息驚慄,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

天龍子此刻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頭頂,閉目靜息,未作下一步的打算,秦無極力抗之後,似乎也耗神頗巨,沒有任何動靜。

空氣靜得似乎像要凝結一般,只有杜念遠一個人的態度是平靜的,眼前發生的一切變故,似乎都跟她沒有關係。

韋明遠是最關心的一個,眼看着這種情況,似乎有個不祥的預感,考慮片刻後,才萬分不願地移步到杜念遠身邊。

杜念遠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輕輕一笑道:“韋伯伯,您是否要我出手對付秦無極?”

韋明遠頓了一頓才道:“是的,你說過有辦法可以制住他!”

杜念遠微笑道:“辦法是有的,然而時機未到!”

韋明遠驚問道:“要等什麼時候?”

杜念遠悄悄一指當場道:“等這種戰鬥結束之後!”

韋明遠失聲道:“那不是太遲了一點?”

杜念遠莊重地道:“對祖師爺來說是遲了一點,可是對天下衆生而言,那還不算太遲……”

韋明遠一翻眼急問道:“這話怎麼講?”

杜念遠輕輕地道:“我的方法一定要等秦無極筋疲力竭之時,纔可發揮效果,目前能消耗秦無極大部精力之人,只有祖師爺才能辦得到。”

韋明遠怒聲道:“胡說!爲什麼要拿祖師爺來作爲犧牲……”

杜念遠淡淡地道:“死一人而能使天下安,我權衡輕重,只能出此下策。”

韋明遠呆了一呆,忽然有了決定,轉身欲待離去,杜念遠立刻叫住他道:“韋伯伯,您可是想去找秦無極拼鬥?”

韋明遠正色道:“不錯!你可以無視於祖師爺的生死,我卻不能作如是想,可是我又駁不倒你的那番大道理,因此我只好儘自己的一份心,最低限度,也要陪着祖師爺身殉……”

杜念遠冷冷一笑道:“韋伯伯,您自問比掌宮神主如何?”

韋明遠佛然道:“這不是比高低的問題。”

杜念遠又冷笑道:“可是今日成敗,卻完全取決於武功之高下,您若是自覺不行,最好還是不要衝動盲行,要是您破壞了我的計劃,讓秦無極再逃了開去,這個責任可完全在您身上,您是否願意做天下罪人呢?”

這番話說得很不客氣,然而義正辭嚴,使得韋明遠不得不慎重考慮,腳下躊躇,猶豫不決。

此時天龍子也雙目一線,朗聲再吟道:“拼將舍傲骨,留世作完人!”

吟畢張口噴出無數白光,白光中又夾着點點血雨。

秦無極也十分緊張,撮口長嘯,手足一陣揮動,發出無比的勁風,或腳踢,或指點,或拳迎,將那點白光一起擊落在地。

韋明遠抄手接住一點飛來的白光,但覺勁力奇強,連掌心都撞破了,忍痛攤開手掌一看,卻是一顆帶血的牙齒。

天龍子的氣力彷彿已衰竭到了極點,發聲也含糊不清,模模糊糊地哼道:“一身剩有寸心在,不許世間留妄人!”

接着雙手一揚,血雨橫飛,光影疾射,原來拼着最後一點餘力,將手上十指都卸下攻出,同時張口噴出一道血箭。

秦無極疾忙再度施爲,手忙腳亂地運勁攔架,卻沒想到天龍子這最後一擊的威力大得出奇。

噗噗兩聲輕響中,他的胸前插着兩根手指,臉上也被那道血箭衝上,直把他撞得仰跌出去,拍地摔在地上。

等他再度爬起身來,半邊臉上鮮血淋漓,一隻眼珠也凸了出來,益發顯得醜惡猙獰無比。

天龍子見狀發出一聲悽然長嘆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秦無極算你贏了……”

一言未畢,迎面射來三點寒光,身子向後一倒,卻再也無法動彈了。

韋明遠駭然驚顧,只見天龍子雙目中各插着一根手指,胸前洞穿了一個大孔,而秦無極卻睜着一隻獨目,發出了震人心神的厲笑。

原來他憤急之餘,拔出胸前的手指與那隻凸出的眼球反擊了回來,斷指插進天龍子的雙目,那顆眼珠卻穿透了他的心房。

四外之人,個個驚駭欲死,連移動的能力都沒有了。

秦無極單目一掃天龍子血肉狼藉的屍體,又是厲聲長笑道:“牛鼻子,你真行,天下能憑真功力而傷得了秦某者,你還是第一人,兩眼換一眼,我要你死難瞑目!”

他慘厲的語聲震住所有的人,居然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回他的話。

秦無極等了一等,又厲笑着道:“牛鼻子,你臨死之前,還敢口發狂言說什麼‘一身剩有寸心在,不許世間留妄人……可是我這個妄人依然健在,你的那顆心呢……哈……你的心已經被我惡毒的眼睛代替了,這是你做夢也沒想到的吧……”

韋明遠忍無可忍,搶到天龍子的屍體之前,伸手從他的胸前掏出那顆血淋淋的眼珠擲在地上,連踩幾腳,才厲聲道:“秦無極我祖師的心依然完整地留在腔子裡,你惡毒的眼珠怎能夠玷辱他老人家神聖的遺體……”

秦無極先是一怔,繼而單目中流露出兇光,慢慢地向前逼近,陰沉沉地道:“姓韋的,秦某本來想留你一命,可是你自己不想活就怨不得我了……”

他的步伐已有點踉蹌,可是他的兇威猶足以懾人,韋明遠莊然而立,雙手聚勢,準備作全力的一擊。

秦無極搖搖晃晃地走過來,韋紀湄身不由主地移前攔住,秦無極視若無睹,只把手一揮,厲聲喝道:“滾開!”

韋紀湄雙掌一錯,竟然避開他的揮擊,同時將掌勢反貼上去,結結實實地印在他的胸膛上,又是砰砰兩聲問響。

秦無極身子只晃了一晃,腳下退後兩步,而韋紀湄卻被他身上的潛力反震得平飛出去。

幸而被杜念遠伸手扶住了,正容低聲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還沒有到出手的時候!”

韋紀湄掙開了她的拉扯,大聲道:“我總不能眼看着爸爸遭他的毒手!”

杜念遠莊容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最好沉住點氣!”

韋明遠已經朗然發話道:“紀美,假若你們等一下的確能除去這個魔頭,現在你就不必管我了!”

韋紀美聞言一呆,秦無極又開始移步上前。

旁立的莊寧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聲,搶步進來揮拳直擊秦無極的門面,秦無極根本不加理會,冷笑一聲,直等他的拳頭臨到跟前,雙手突然一抓,生生將莊寧的身子舉了起來。

百絕大師見狀大驚,慌忙趕過來,摒指直點秦無極的獨目,秦無極的腳下微踞,身子高上寸許,恰好趕上他的手指,張開大口就咬。

咔嚓一聲,紅光崩現,百絕大師的指頭竟然來不及收回,被他咬了下來,秦無極接着騰起一腳,踢向百絕大師的小腹。

百絕大師的身軀化爲一道灰影飛跌出去,摔下來時,腹下腸血崩流,奄然物化!

又是一條人命!

這魔頭在重創之餘,猶兇狠如此,直震得四下之人喚然無聲,誰也不敢再出頭來阻攔他了。

韋明遠的眼中幾乎要冒出火花,厲聲大叫道:“秦無極,你把人放下來,韋某把命交給你吧!”

秦無極哈哈一聲厲笑道:“好!衝着你這句話,我放了他!”

雙手朝前一送,把莊寧的身子擲了出來,朝韋明遠飛去,韋明遠一把接住卻不禁目毗心裂。

因爲他手中接住的只有半邊身子,另外半邊還握在秦無極的手中,不知他在什麼時候,更不知道他用什麼手法,將莊寧撕裂成兩片了!

黃英觸發師徒之情,哭叫一聲,瘋狂似的朝秦無極撲過去,舉掌擊他的左肩,秦無極對這樣一個女子自然不會放在心上,身子連動都不動,泰然受了一掌。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這一掌居然奏了效,秦無極的身子跟着一歪,格格脆響中,連退了五六步,手中那半屍體也摔了下來!

他用另一隻手一撫肩頭,才發現那肩骨全碎了,不禁厲聲大喝道:“妖女!你用什麼方法傷了我的肩……”

黃英眼中含着熱淚,一言不發,欺身再度揮掌攻上,大家見她居然能一掌傷卻秦無極,不禁大是興奮,只有杜念遠頓足長嘆道:“妮子,你誤了大事了……”

黃英的掌才遞進去,秦無極的一隻手已奇奧無匹地反接上來,兩臂相錯而過,可是他的手臂卻突地長出四五寸,在黃英的肋下一觸。

黃英嚶聲痛叫,掌勢隨之一緩,秦無極跟着反手一握,捏住她的膀子一扯,便將她的胳臂扯斷了下來,然後就用那條斷臂反掃過去。

又是一片血光,黃英當胸之上,被他手上的勁力,利用她自己的斷臂,掃得血肉橫飛,一絲不留。

秦無極再收回斷臂,由掌心上取下一塊肉色的圓形玉塊,比在手中看了半天,才大聲笑向杜念遠道:“杜夫人,這就是你要制我於死命的東西!”

杜念遠神色變了片刻,才恢復平靜,漠然地道:“不錯!總算你的命長,要不是那妮子沉不住氣,等你再將功力消耗掉一部分,出其無備之下,一擊定能制你死命!”

秦無極怔了一怔,才縱聲大笑道:“真不錯!夫人之策劃的確超人一等,秦某縱然不然,卻已傷殘一臂,夫人亦引以爲豪了!只是秦某還想問一件事,這玉質究竟是什麼成分,會堅實如此?”

杜念遠冷冷一哼道:“你總該聽過天香三寶之一的拈花玉手?”

秦無極微微吃驚道:“這是從拈花玉手上取下來的?”

杜念遠點點頭道。秦無極不信地道:“久聞拈花玉手無堅不摧,你怎能將它分割開來?”

杜念遠這才微露笑意道:“世上無我不能之事!”

秦無極哈哈大笑道:“夫人只怕有一件事不能吧?”

杜念遠擡眼掃他一下道:“你大概是說取你的性命這一件事吧!”

秦無極更得意笑道:“不錯!設若這掌中藏玉的秘密沒有被我發現,秦某的確難逃性命之危,可是現在我也有一塊玉了

杜念遠頓了一頓才道:“拈花玉手一共分解成七塊碎玉,分藏神騎旅中七大高手,雖然被你得去了一塊,等一下六人圍攻,只要有一個人能在你致命處攻上一招,你就夠瞧的了!”

秦無極微笑道:“以秦某之能,這個可能性不會太大。”

杜念遠也微微一笑道:“你別忘了你的功力大部分得自於午經,而子午經上的招式早已流傳出來了,六個深諳此中變化的高手圍攻你一人,恐怕你很難逃得過去。”

秦無極臉色果然爲之一變,呆了一呆才道:“給你這麼一說,等一下我倒要多留神,實在不行的時候,秦某尚可抽身一走,以秦某的修爲,這一點能力還有。”

杜念遠深深地盯他一眼道:“錯過今天還有明天,下次我再想法子對付你時,一定會更周詳嚴密,絕對不會出差錯了!”

秦無極好像的確被她的話嚇住了,呆立良久,四下之人卻不禁大爲失望,因爲從杜念遠的口氣聽來,她今天是無法對付秦無極了。

杜素瓊情不自禁地問韋紀湄道:“紀湄,真是這樣嗎?”

韋紀美廢然地點點頭道:“是的,念遠原來計劃是要等秦無極精疲力竭之時,由我們七人布天罡七星陣,合力羣攻,再仗着那玉質的堅性,必可擊碎他的護身真氣,現在黃英一死,連七星陣都布不起來了。”

杜素瓊也不禁愁眉深鎖,韋紀湄卻豪氣奔放地道:“杜阿姨,你彆着急,等一下我憑仗所學,與他硬折幾招!再消耗掉他一點體力,使他人還是有得手機會的!””

秦無極哈哈大笑道:“混賬小子!你打錯主意了,我從你那個寶貝弟弟那兒,無意中得到利用毒蛇的汁液可以增長體力,早已有了準備,否則我今天連經幾場硬仗打下來,不等你出手,恐怕也累死了。你別看我受了傷,真要等我筋疲力盡,只怕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還能活着,小子,你還是等着那位能幹的妻子另外再出高明的主意吧!”

韋紀湄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厲聲大叫道:“秦無極!你別說混賬話,我現在就挑你一場!”

秦無極將那塊圓玉嵌在掌心中大聲笑道:“來就來!我正好拿你試試這塊玉堅實到什麼程度!”

韋紀湄奮臂正待上前迎敵,忽然人羣中出來一雙男女,形容悲楚,那女子更是含着兩眶清淚,慘聲道:“韋首領,請你等一下,由愚夫婦先接他一場,我們深信在百招之內,還能勉強地支持下去,然後再由首領貴旅中五大高手,聯袂迎敵,那時或許能僥倖奏效,除卻此獠!”

杜素瓊已認出是向飄然與易靜,失聲叫道:“向大俠,易夫人,你二位是什麼時候來的?”

易靜含淚不語,向飄然則戚聲道:“我們到達之時,正是莊大哥遇難之際,深愧無以見故友,惟一死以報於地下……”

杜素瓊知道他倆與莊寧的關係,雖然有許多話想問他們,卻因爲不是時侯,故而默然退下。韋紀湄曾經在他倆崑崙山的別莊中小住數日,那時他還是以韓芝佑的身份,緬思往事,感慨頗多,此刻也不及問別後詳情,僅是慎重地道:“二位之功力自毋庸說,但此獠心狠手辣……”

向飄然不待他說完即擺手道:“首領不必關照,愚夫婦對此獠知之頗深,故而獻身而出,但願我們能如首領所言,耗掉他的部分精力,首領再續之以功……”

韋紀循也只得退後了,秦無極對着這個人倒是有點摸不着頭腦,厲聲動問道:“你們有自信在我手中擋過百招?”

向飄然憤然道:“當然!我們在廣成子的地穴中幸逃不死,並蒙離垢大師多方指點,有許多功夫就是專對付你的!”

秦無極不覺一怔道:“什麼?離垢大師指點過你們的功夫?”

易靜不說話,舉手就進擊,秦無極一臂肩骨破碎,只能以單手應敵,雙在空中勁力遙接,易靜雖然被震退開去,秦無極卻也身子連晃,口中怒嘯連連狂吼道:“好傢伙,那老奴才竟還對我留下這一手!”

說完他好像瘋狂一般,舉手揮臂間,盡是狠毒無比的殺着,間夾無比的勁力,然而易靜從容應付,每每在利用他的空隙反攻回去,戰況激烈異常。

大概過了二十多個照面,秦無極凌厲的攻勢略略佔到一絲上風,向飄然不敢怠慢,一揮手中的靈蛇仗也加入進去,以二抵一,將秦無極的兇焰又壓了下來。

這半途殺出的二人居然能抵住秦無極,不禁大出諸人意外,韋明遠、杜素瓊雖認識他們,卻也不知他們的功力何以精深如許。

杜念遠也是略感意外,這一雙夫婦她是認識的,而且是他們從崑崙山頂上世外樂園中引出來,介入江湖糾紛,可是他們進入墓穴之後,如何脫身之內情,卻不得而知,只是聽他們口中提到離垢大師,她總算約略地有點明白。

事實上除了已死的離垢大師外,恐怕誰也不會清楚他們的動向,當他們出手除去端木方時,只有韋光與耿小紅在場,小紅死了,韋光又昏迷不省人事,因此他們的來去,只有給大家當做一個謎去猜了,除非他們自己來揭開這個謎底。

可是他們有這個機會嗎?

易靜服過雪參的元神,功力深厚,對於秦無極的硬拆,都是她接下來的。向飄然在旁只能抽隙進招,可是他靈蛇杖上的變化十分精微,所攻的部位也不過寥寥幾處。

秦無極一身的護體真氣密如銅牆,然而獨對那幾個部位十分持重,向飄然的杖頭未到,他趕緊就閃了開去,臉上的憤急之色也更顯明,口中更是不住地怒罵,而且罵的對象,竟是那已故的離垢大師。

杜念遠觀戰片刻,忽然擡手將韋紀湄、宇文瑤、徐剛、孫霞、易水流、祝家華等人叫到她身邊,沉聲指示道:“你們看清那男的所攻的部位嗎?”

韋紀湄沉思不解地道:“看到了,他取的地方並不重要,那幾處穴道又十分隱僻難及,我正懷疑秦無極何以對那些地方會特別慎重。”

杜念遠正容低聲道:“秦無極一身功力異乎常人,那幾處正是他的致命傷,這兩個人既然受到離垢和尚的指示,想來他們對秦無極的瞭解頗深,等一下你們大家若針對着這些地方下手,說不定可以彌補天罡七星陣的不足!”

韋紀湄猶是不解地道:“這兩個還對付不了秦無極嗎?”

杜念遠點頭道:“是的,離垢和尚雖然伏下這一着暗筆,但秦無極究竟是他的孫子,人難免有私心,他指點之處必然有不足之處,可是我估計秦無極在勝得這二人之後,一定也累得夠受了,天意命此二人此時前來,也許是秦無極命該當誅……”

韋紀湄久經憂患,他已習慣於不對任何事存樂觀之心,仍然擔心地問道:“萬一我們還是不行呢?”

杜念遠的臉上浮起一個悽然的微笑,接道:“我對任何事都作過一個最後的安排,那時我自然還有辦法的……”

韋紀湄詫然地問道:“你還有什麼安排?”

杜念遠不回答,只是握着他的手,淚如雨下半晌之後,才慘聲問道:“紀湄,你覺得我對你如何?”

韋紀湄莫名其妙地道:“這還用問嗎?我們從小就在一起,現在又是夫婦,雖然我對往事無法記憶,但是就憑你近兩年來對我的情意,也足可使我終生銘感,何況我的一切大部分都是你一手促成的……”

杜念遠將身子依偎着他,韋紀湄隔着衣服,也可感覺到她劇烈的顫抖,對她的反常舉動感到十分驚奇。

宇文瑤忽然也有所感,急忙道:“姊姊,你莫不是……”

杜念遠悽然一揮手道:“你們先退到旁邊去一下,讓我能單獨地佔有他片刻時光,也許以後的歲月都是屬於你們的啦!”

宇文瑤垂淚帶着祝家華離去,這時連韋紀湄也感到事情不對頭,正想開口說話,杜念遠卻伸手捂住他的嘴悽聲道:“紀湄,現在什麼也別說,一個女人能到我今天的這樣程度,嫁到你這樣的一個丈夫,我應該滿足了,抱歉的是我無法給你更多,還幾乎毀了你,幸好你自己能有所改變,沒讓我把錯誤犯得更多,紀湄,抱抱我……”

韋紀湄只覺得心中一酸,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惟有緊緊地伸臂摟着她。

這兩個人在衆目聯暖之下,做着如此親呢的舉動,四下之人,有一部分都把眼光從戰局中移過來,好奇地盯着他們。

然而韋紀湄漠然無黨,杜念遠的臉上更是洋溢着一片悽楚,帶着少許悲壯,大有荊柯在易水之畔,高歌辭別之況!

雖然她唱的是無聲之歌,卻能令每一個人都在心中領會。

只有一個人被這種情景擾得心神特別不定。

那是在激戰中的秦無極,眼角瞥見杜念遠偎依在韋紀湄懷中,竟起了一種無以名狀的激動,微一疏神下,被易靜一掌掃過來,“啪”的一響,身子斜撞跌倒出去。

由於這一聲響,將大家的注意力又拉回到戰場上,但見秦無極的身子平躺在地上,剛纔被黃英擊碎的胳臂已經爲掌力擊得血肉模糊,半邊身子也被血跡染紅了,痛苦地扭動着。

大家立刻發出一陣歡呼,這兇狠不可一世的大魔頭倒了下去,還有什麼比這更值得慶幸的事呢?

連韋紀湄與杜念遠也從絆側纏綿的忘我境界中驚醒過來,隨着人潮,向秦無極的身邊圍過去。

韋明遠又興奮又激動地朝易靜一拱手道:“恭喜易夫人一擊殲魔,從此天下安矣……在下代表天下武林朋友,向夫人致以無上的敬意……”

誰知秦無極的身子突然在地上一彈而起,厲聲大叫道:“沒那麼容易!”

叫聲中揮舞獨臂,徑直對準韋明遠身前撲去,這一來大出衆人意外,倉促間誰也來不及防備,眼看着他的手指就要抓到韋明遠了,半腰裡忽然搶進一道人影,硬往秦無極的手上撞去。

秦無極已經殺紅了眼,也不管那人是誰,單臂像一支利矛似的刺過去,慘叫聲中,將那人由前心穿通後背。

秦無極信手一甩,將那個人扔了出去,那人卻是神騎旅中的副首領入雲流星徐剛,肺腑穿裂,立時氣絕。

秦無極此刻竟如一頭瘋獸,沒有追擊韋明遠,獨臂朝外一搶,勁力如潮涌出,連聲慘叫中,地上又平添了五六具鮮血淋漓的屍體,那是逃得較慢的幾個武林人士,功力較差,自然擋不住他瘋狂的痛擊。

秦無極猶未停止,一眼瞥見白紉珠與韋珊相撲瑟縮,厲聲慘笑中,單手又朝前一推,將兩個女孩子擊得飛了起來,幸得邢潔與凌寒冰搶上去接住。

易靜怒吼一聲,對着秦無極的後心又擊出一掌,將他打得幾個翻滾,可是他雙腿一彈又站了起來。

不過這一掌總算使他從瘋狂的狀態中醒了過來,沒有再隨意出手傷人,卻把那一隻狠毒的眼睛,緊盯着易靜。

易靜沉聲怒喝道:“秦無極,你已經不像人了,本來我還守着離垢大師的囑咐,非至萬不得已時,不對你下毒手,現在可顧不得那麼多了!”

秦無極惡狠狠地朝地下吐了一口血水,陰着喉嚨道:“那老奴才還給你們留下了什麼殺手?”

易靜回頭對向飄然道:“飄然,準備好!”

向飄然凜然一點頭,將手中的靈蛇杖朝上一舉,易靜神態莊嚴地揮開雙掌,由掌心涌起兩道暗色的光華,慢慢地朝秦無極逼去。

秦無極哈哈大笑道:“我還當是什麼了不起的功夫呢!原來只是老奴才的壓箱底玩意兒,你以爲學得他一點‘青蓮氤氳’,就能叫我束手就斃了……”

笑聲中一臂朝天伸出,指尖冒出五縷黑氣,慢慢漲成茶杯口粗細,繚繞在他的身子四周,撐住那兩道青光,使他們無法逼近他的身體。

同時口中還發出狂笑道:“老傢伙一直把這點鬼門道秘而不宣,原來是留給你們來對付我的,殊不知道我早已洞燭他的底蘊,這黑煞玄氣就是爲着抵抗他的,你們誤信了老傢伙的鬼話,馬上就要吃大虧了!”

易靜厲聲道:“胡說!我雖不知離垢大師與你是什麼關係,可是他對你苦口婆心,處處地照顧你,希望你能在苦海回頭,你在暗中偷練黑煞玄氣之事,他早有知悉,並且也留下了制裁你的方法……”

秦無極不信地道:“他還留下了什麼制裁我的方法?”

易靜一言不發,只是把掌上的青光加強,恍如一片青色光霧,將秦無極整個地罩了進去,由他的衣衫緊貼在身上的情形看來,那青光的壓力一定異常強大。

可是秦無極的潛力畢竟驚人,他一臂傷殘,胸前受創,一目已毀,帶着這麼多的創傷猶自冥頑強項,獨臂越擡越高,指尖發出的黑氣也粗漲到碗口大小,在青光中猛烈地衝撞,堪堪有突出之勢。

易靜漸漸感到有點控制不住了,急忙大叫道:“飄然,你還不動手?”

向飄然把靈蛇杖又是一舉,杖頭蛇口飛出一絲銀芒,只有幾個目力絕佳的人才約略可辨,筆直射向秦無極的肋下。

那裡正是他身上有限的幾處之一,秦無極只低吼一聲,黑氣暴漲,撐開了青光的圍困,可是他的身子已搖擺地倒了下去。

易靜的手放了下來,青光也收斂起來了,輕輕地籲出一口秦無極寂然躺在那兒不動,由於上一次的經驗,大家可不敢再圍過去了,只是屏息地等待着。

片刻之後,向飄然輕輕地道:“靜,這下他大概真的死了,他的血海穴是致命的地方,蛇芒針專破一切護身氣功。我們過去看看吧?”

易靜肅然點點頭,二人慢慢地踱過去,只見秦無極的獨目猶自圓睜,眼珠直瞪得大大的,一動都不動。

看着這一副慘厲的死相,易靜不禁悸然地道:“我真怕他還沒有死。”

向飄然搖搖頭道:“不會,靈蛇杖下絕無活人……”

一言未畢,地下的秦無極猛地躥了起來,獨臂伸向易靜的小腹大叫道:“我就是一個例外!”

這下子的動作太快了,易靜根本來不及作何抗禦,秦無極的利爪已挖了進去,隨手帶出一大串肚腸。

向飄然痛叫一聲,拔杖對他迎頭擊下,秦無極揮臂一格,將那枝靈蛇杖格得脫手飛出,反掌就拍在他的頭上,噗的一聲後,他的身子倒向易靜一邊,雙雙陳屍地上,又添了一幕血淋淋的慘劇。

這夫婦二人眼看着佔了上風,卻在片刻之間,又作了他毒爪的冤魂,秦無極得意之至,仰天發出哈哈長笑道:“普天之下,看誰還能取秦某之命!”

四下之人一個個默默無聲,韋明遠長嘆一聲,挽首無語,杜素瓊自動地靠近他的身旁,知道今天很可能就是他們在世上最後的一天了。

秦無極眼光一掃四周,繼而發出他刺耳的笑聲道:“你們中間還有誰願意前來送死的?”

連問幾聲,四下無答者,秦無極又笑向韋紀湄道:“神騎旅不是有着專對付我而設的天罡七星大陣嗎?七星去其二,你們還有五個人可資一搏的!”

韋紀湄神色激動,對那幾個人朗然道:“大家準備一下吧,置之死地而後生,記得他身上的那些穴門,無論是誰,只要有一人可以得手,其他的人就是犧牲了,也是有價值的!”

秦無極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別做夢了,老實告訴你,我身上只有肋下血海泉處是致命之地,可是方纔捱了鋒利無匹的蛇杖毒針,依然若無其事……”

韋紀湄大聲叫道:“不管怎麼樣,反正你今天不會放過大家,左右都是一死,倒不如痛快地與你拼一下……”

秦無極用手一指四下殘屍厲笑道:“小子,你看見沒有,今天與我交手的這些人,哪一個死得完整?我勸你還是乖乖地等在那兒,至少我可以叫你死得不太痛苦……”

韋紀湄將心一橫朗聲豪笑道:“人死了,什麼知覺都沒有了,還在乎什麼痛苦不痛苦?

神騎旅叱吒風雲一世,我身爲首領,豈會做那種束手待斃之事!”

這番話說得豪氣四溢,四周之人,莫不動容,每個人都抽出長劍或兵刃,以圖一搏,只有杜念遠輕輕一嘆道:“沒有用的,大家還是安詳地受死吧!”

韋紀湄大感詫異道:“念遠,你不久之前,不是還告訴我們可以拼命一搏嗎?”

杜念遠輕輕嘆道:“那時是可以的,現在卻不同了。”

韋紀湄奇道:“這話怎麼說呢?”

杜念遠黯然嘆道:“當我告訴你們那些話時,六人聯手,的確還有除他的機會,可是現在情況已經改變了,就是所有的人一齊撲上前,也別想傷得了他分毫。”

韋紀湄怔怔地道:“我不相信他越打還越厲害了!”

杜念遠忽然苦笑了一下道:“紀湄,你的眼光真差,怎麼還看不出來呢,他現在不是功力進步,而是他身上惟一的死門已經被封閉了。”

韋紀湄仍是怔然不解,反倒是秦無極縱聲大笑道:“杜夫人,秦某對你真佩服,任何事情都逃不過你的腦筋。”

杜念遠淡淡一笑道:“你也別得意了,你不過是運氣好,我原本想害你的,想不到鬼使神差,反而救了你的命,我若早知道那對夫婦會出現的話,絕對不會費神去動那麼多的腦筋,而你此刻也橫屍當場了……”

秦無極嘿嘿笑道:“秦某對夫人感激無狀,今日在場諸人中,秦某可以獨許夫人不死!”

韋紀湄聽他們說了半天,忍不住問道:“念遠,你們究竟在說些什麼,你怎麼會救了他呢?”

杜念遠深思片刻才嘆道:“在靈蛇杖的利針下,有什麼東西能將那股銳勢擋住呢?”

韋紀湄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道:“原來他利用奪去我們的那塊玉,擋在他的死門上……”

秦無極哈哈大笑道:“小子!你總算想明白了,其實也該多謝尊夫人的提醒,因爲我得知你們對付我的伎倆,想到我身上僅只有一處死穴,剛好可以利用你們那塊無堅的美玉,當做護身利器,除了天災之外,人禍大概是無法奈何得了我了……”

他的笑聲中充滿了得意之情,韋紀湄長嘆一聲,其他人也都浮起了沮喪和失望,灰色的情緒,籠罩了整個曠野,只有秦無極一人意態飛揚跋扈。

杜念遠沉默片刻。忽而神色一動對秦無極道:“天下武林好手,差不多全集中在此,你若是將這些人都殺死之後,天下武學也到此爲終,你一個人活着又有什麼意思呢?”

秦無極呆了一呆道:“這個問題秦某倒是沒有考慮過。”

杜念遠微微一笑道:“我自己也學過幾天武藝,對練武人的性情瞭解得十分清楚。‘天下第一’的名號,固然是人人都想得到,然而一旦真正到了天下無敵的境界,到處都找不到對手,那樣地活着,比死了還要難過。”

秦無極略加思索後道:“夫人的意思可是要我放過這些人?”

杜念遠微笑道:“這些人的武功都到了體能的極限,縱然再經幾十的研練,也不會超過你了,因此殺與不殺,對你都沒有多大作用。”

秦無極惶惑地道:“夫人的意思是怎樣呢?”

杜念遠輕輕一笑道:“假若我是你的話,我一定在世界上留下幾個敵人,好讓他們時時刻刻地刺激着我,使我的生命更充實。”

秦無極哈哈大笑道:“夫人此言,深得我心,可是這些人若留在世上,對我終是心腹之患!”

杜念遠也跟着一笑道:“以你的修爲,難道還怕這一點嗎?”

秦無極搖頭道:“秦某爲人,從不做冒險之事!”

杜念遠扁嘴哼了一聲,臉上滿是不齒之色道:“秦無極,你空有這一身武功造詣,其實你卻是一個最庸俗的人!”

秦無極被她說得一呆,環顧四周片刻,忽然有一種落寞之感打心中涌起。杜念遠不肯放鬆,繼續逼問着他道:“你今天連經幾次惡戰,與你對手的,都是世上頂尖的高手,可是他們都在你面前一個個地倒了下去,試問你得到了什麼?”

秦無極大笑道:“秦某得到了天下人的畏懼與憎恨!”

杜念遠扁嘴笑道:“可是這些人死了之後,你連這一點畏懼與憎恨都沒有了,餘子碌碌不足雲,假若你今後所遇到的人,一個個都在你的面前發抖求饒,或者是阿諛乞憐之輩,你又有什麼生之意趣?”

秦無極深思片刻後,突地一笑道:“夫人,你真厲害,就憑你這句話,居然消去我的滿腔殺機,秦某可以放過這些人,讓他們今後在仇恨中點綴我的生命,可就是一個人無法放過!”

杜念遠平靜地道:“你一定是說我?”

秦無極點頭道:“不錯!你的心計智慧比什麼都可怕,說不定下一次我就會落在你的手中,死得糊里糊塗,不明不白……”

杜念遠淡淡一笑道:“這倒是你的聰明處,錯過今日,下次見面,我一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秦無極的獨眼中閃出一陣邪惡的光芒,赫赫冷笑道:“夫人,可惜你沒有下次的極會了。”

杜念遠眉頭一挑道:“莫非你現在有殺我之意?”

秦無極皺眉深思不語,其餘諸人心中卻不知是什麼滋味,尤其是韋明遠與韋紀湄,當他們聽出杜念遠在以自己的生命,換取大家的生存時,更不知該作如何表示,杜念遠卻似對他們的心意十分了解,回頭對韋紀湄悽然一笑道:“紀湄,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請你認清一個事實,今日之舉,已不是一兩個人的生死問題,你該爲大局着想……”

末後語聲悽楚,令人不忍卒聞,韋明遠已經把話吐到口頭,聞言黯然一嘆,把要說的話硬壓了下去。

韋紀湄眼中含着淚,默然不知所措。

杜念遠回身對秦無極正容道:“好了。你可以開始動手了!”

秦無極突地哈哈一笑道:“杜夫人,像你這樣一位奇女子,秦某實在不忍心眼見你身消玉殞……”

杜念遠淡淡地道:“那我自尋了斷也是一樣的。”

秦無極搖頭笑道:“用不着,秦某己另有處置之法。”

杜念遠神色一動道:“你想怎麼樣?”

秦無極哈哈大笑道:“殺你我不忍,放過你我又不肯,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我把你時刻帶在身邊,一步也不離開你,倒看你還有什麼方法來對付我。”

杜念遠神色大變叫道:“你敢……”

然而秦無極的動作快如疾風,電也似的躥上來,伸手在她的肋下輕輕一點,然後挾着她的細腰,像一道電光似的沖天拔起,落向長城雉堞上。

這一突發的變故實在太快了,當韋紀湄等人發覺欲待攔阻時,秦無極的身形已出去老遠,他們只能望着他的背影空自吼叫。

秦無極挾着杜念遠在長城的垛齒上飛也似的前進着,有如星丸跳躍,幾個起落,已經剩下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韋紀湄呆了片刻,才從失神中驚醒過來,急叫一聲:“念……遠……”

拔開身形就在後面追上去,當他的腳步剛蹦上長城時,驀然見得前面爆出一陣藍煙,接着是一聲震雷似的巨響。

然後是一條人影,像飛鳥似的奔了回來,到得臨近一看,居然還是秦無極。

可是這魔頭的面目已然全非,僅剩的一條手臂也被炸掉了,腿也剩了一條,全身血肉模糊………他竟是用着一條腿跳着回來的。

見到韋紀湄之後,他血肉模糊的臉上涌起無比的的猙獰,厲吼着道:“好狗賊!你那妖婆娘真狠,居然使出這一條毒計,我今日若不殺盡你們每一個人,死難瞑目……”

叫聲中他瘋狂地對韋紀湄撞過來,韋紀湄驚駭失神之餘,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抵抗,驀地城腳下又飛出一條人影,迎着秦無極就是一掌。

秦無極的身子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朝長城下落去,同時他猙獰無比的臉龐也成爲一團血肉,這魔頭永遠也無法瞑目了,因爲他想殺死所有人的心願,再也無力去完成了。

韋紀湄怔然驚顧,發現那出手之人,竟是他的弟弟韋光,只是哽咽地叫了一聲,趕忙又向前奔去。

地下一片血肉狼藉,碎骨支離,再也無法找到一個完整的杜念遠了,韋紀湄身不由己地跪了下來,捧起一團血肉,痛哭失聲。

過了半天之後,他發現有一隻堅強的手將他拉了起來,回頭一看,卻見韋明遠一臉肅穆,對着滿地的血肉碎屑,深深地躬身作禮。

杜素瓊哽咽着道:“明遠,她是一個小輩,你爲什麼要這樣呢?”

韋明遠輕輕一嘆,虔敬地道:“念遠的過去不必說了,但是以她最後所做的一件事來說,她實在不愧爲一個真正的奇女子,就是這一躬,猶不足表達我心中的敬意……”

天下真正地恢復寧靜了,雖然江湖年年代代有殺伐,可是那不過是一些二三流的江湖武師,孜孜於名利之爭……

在北崑崙山的樂園仙境中,安詳地居住着一大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白頭紅顏,相映成趣,他們再也不會參與江湖上那些糾紛了。

同時在一所古剎中,一個破衣百衲的年輕僧人,對着一列五具棺木,喃喃地念着經咒,然後他舉起手指,在棺木的前端開始刻下:

先父莊寧俠士之靈

先母易靜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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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師百絕大師之靈

故亡友黃英之靈

直到最後的一具靈樞,他躊躇良久,才刻下:故俠士向飄然之靈當最後的一筆完成後,他擡眼掃視羣靈,喃喃地念了幾聲佛號,眼中含着淚水,以空洞而落寞的聲音念道:“生也空,死也空,恩怨歡愛一夢中……”

他莊泉,該是這世界上最傷心、最寂寞的人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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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黃泉路上鬼 紅塵世中人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兩語 郎情盡在不言中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四十五章 不到黃河不死心第四十四章 拳擊山河動 掌震鬼神驚第二章 節中有節枝外有枝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六十八章 血肉橫飛第三十一章 當君懷歸日 是妾斷腸時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幾度夕陽紅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 示免惆悵是清狂第五章 幽靈谷之謎第三十七章 國色無雙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驚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八章 初運神抓懲兇魔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萬千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三十一章 當君懷歸日 是妾斷腸時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萬千第十八章 徒勞往返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二十二章 黃泉路上鬼 紅塵世中人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聲花墜淚 行雲無跡月含愁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四十四章 拳擊山河動 掌震鬼神驚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兩語 郎情盡在不言中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三十三章 谷中喋血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七十五章 凌雲劍氣創厲魅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萬千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三十五章 四皓來雪山 雙劍下金陵第四十七章 異峰迭起後 節外又生枝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二十章 捨己耘人俱永訣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二十章 捨己耘人俱永訣第五章 幽靈谷之謎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六十一章 神功發生死之際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四章 雪海雙兇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四十四章 拳擊山河動 掌震鬼神驚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舊恨 添一段新仇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七章 忍辱偷生卻爲何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四十九章 生難偕白首 死願共連理
第二十二章 黃泉路上鬼 紅塵世中人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兩語 郎情盡在不言中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四十五章 不到黃河不死心第四十四章 拳擊山河動 掌震鬼神驚第二章 節中有節枝外有枝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六十八章 血肉橫飛第三十一章 當君懷歸日 是妾斷腸時第七十四章 美目盼兮 幾度夕陽紅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 示免惆悵是清狂第五章 幽靈谷之謎第三十七章 國色無雙第四十八章 他生未卜此生休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五十六章 古洞驚魅影 寒地發怪聲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五十八章 雷霆乍驚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八章 初運神抓懲兇魔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萬千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四十章 人生不滿百 而懷千古憂第三十一章 當君懷歸日 是妾斷腸時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萬千第十八章 徒勞往返第五十二章 雷霆一搏山河動 詭測數語情海濤第六十四章 絕室經唱第二十二章 黃泉路上鬼 紅塵世中人第二十六章 落絮有聲花墜淚 行雲無跡月含愁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四十四章 拳擊山河動 掌震鬼神驚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四十一章 韶意惟寄三兩語 郎情盡在不言中第十六章 不堪回首憶當年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三十三章 谷中喋血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六十六章 見死非不救 全義惟捨生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第七十五章 凌雲劍氣創厲魅第七十二章 含笑指秋山 郎情萬千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六十二章 神秘古洞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十二章 無猜曲是斷腸聲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三十五章 四皓來雪山 雙劍下金陵第四十七章 異峰迭起後 節外又生枝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十七章 悔不當初留春住第二十章 捨己耘人俱永訣第二十一章 九疑雲又現 魂兮歸來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二十章 捨己耘人俱永訣第五章 幽靈谷之謎第三十章 古佛拈花方一笑 癡人說夢已三生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六十一章 神功發生死之際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四章 雪海雙兇第二十三章 聚散本無形 月明幾度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十一章 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第三十八章 遠路應悲春夢知 殘宵猶得珠淚斑第四十四章 拳擊山河動 掌震鬼神驚第六十五章 夢斷今宵孤舟遠 愁重江干新月明第六十三章 鑄錯無心 留塵間恨事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第二十五章 有多少舊恨 添一段新仇第七十七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第二十七章 孰與倫比一豪傑 不分軒輊兩奇人第三章 江湖風濤第四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第四十二章 情到深處情無限 愛至切時愛萬能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六十章 寄望殷殷第三十九章 天狼奇陣第七章 忍辱偷生卻爲何第五十三章 鏡裡朱額都變盡 有舊情可記第十章 波詭雲譎辯亦難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第九章 幽靈谷羣豪陳屍第四十九章 生難偕白首 死願共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