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木雕

祠堂五丈外,老槐樹下。花纖盈撮弄着衣袂,垂頭用腳尖碾轉着樹葉,輕聲道:“鄧宣,聽說你明天就要離開青木宮回返金陽堡了?”

鄧宣笑問道:“什麼時候開始小公主關心起在下的事情來了?”

“我纔不會關心你呢,”花纖盈差點就要原形畢露,默唸求人要訣,聲音又轉小道:“我是想請你幫個小忙。”

“幫忙?”鄧宣詫異道:“我這個膽小懦弱的自私鬼,又能幫上花小姐什麼忙?”

“好了嘛,算人家上次說錯話了,給你賠禮道歉行不行?”花纖盈低聲下氣完了又附加一句評語道:“一個大男人,哪來那麼多的小肚雞腸?”

“好吧,你說說看,到底是什麼事情?”鄧宣哭笑不得道:“難得花小姐這麼來求我,本公子總得給點面子是不是?”

“臭美!”花纖盈低聲咕噥了一句,不等鄧宣反應過來立刻接着道:“你能不能帶我一起出宮?”

鄧宣一怔,問道:“花宮主不是已經不逼你成親了?爲什麼還要離家出走?”

花纖盈搖頭道:“這個你別問,反正我有事就對了。這點小忙你幫不幫?”

鄧宣哼道:“不把來龍去脈說清楚,就要我把你不明不白地帶出青木宮?萬一出事,這筆帳算到誰的頭上?”

“膽小鬼,”花纖盈嬌哼道:“本小姐告訴你好了。我是要去金陽堡找楚凌宇,不然纔沒興趣來求你呢。”

鄧宣翻翻眼睛道:“對不起,我沒人家那麼好的興致充當護花使者,護送你去找楚凌宇?哼,你還是另求別人吧。”

“鄧宣!”花纖盈嬌喝道:“你不肯幫忙就算了,幹什麼話裡帶刺?哼,就算沒有楚凌宇我也不會嫁給你,要不然豈不是一輩子受你欺負?”

鄧宣見她一臉委屈氣憤的模樣,不禁心一軟,嘴裡兀自強硬道:“彼此彼此,本公子也沒想過要娶你。大道朝天,咱們正好各走半邊。”

花纖盈道:“既然如此,我去找楚凌宇你該高興纔是,爲何還含沙射影地氣我?”

鄧宣一呆,沉默一會兒說道:“花宮主對你看管得這麼嚴,我又如何能帶你離開?”

花纖盈轉怒爲喜綻開笑靨道:“我就知道你嘴上說得雖兇,心地卻還是好的。”

鄧宣見她笑如春風,明豔可愛,臉上不覺也有了笑意,說道:“你現在不再罵我是自私的膽小鬼了?”

“我那是激將法,笨蛋!”花纖盈心情大好,搖頭晃腦嬌笑道:“辦法我早就想好了。明天我偷偷溜出來扮作你的手下侍衛混出宮去。

你是我爺爺的貴客,守衛必定不敢仔細盤查,本小姐的計劃十有八九能夠成功。”

鄧宣想了想,已有了主意,頷首道:“好,我答應幫你試試。但如果楚凌宇早離開了龍首山,你又到哪兒去找他?”

花纖盈胸有成竹道:“沒關係,他名聲那麼響,走到哪裡都會有人知道。”

“是啊,”鄧宣直覺得自尊心大受刺激,嘿嘿笑道:“他是不夜島的少島主,正道中與雁鸞霜並駕齊驅的青年翹楚,的確盛名遠播,走哪兒都會有人認出來。”

花纖盈一時沒聽出鄧宣話裡的諷刺,滿心歡喜,簡直比別人誇獎自己還開心,兩眼放射光芒道:“對啊,你說是不是隻有他才稱得上真正的少年英傑!”

鄧宣不以爲然道:“你放心,我盡力幫你找到這位心目中的大英雄就是。”

花纖盈欣喜忘情,一把握住鄧宣的手道:“真的,你肯幫我找到他?”

眼前的笑容忽然化作小檀的笑顏慢慢擴散,鄧宣的心裡一慟沉聲道:“大丈夫一諾千金,我說幫你就會幫到底。”

花纖盈歡呼道:“鄧宣,你真是個好人!放心吧,將來一定會有個好女孩愛上你!”

鄧宣面色一黯,默然吐了口氣,搖搖頭道:“愛一個人,其實是件痛苦的事情。”

花纖盈一怔,隨即明白自己刺痛了鄧宣的舊傷,歉疚道:“對不起,我這個人一激動總是說錯話,你別往心裡去。”

鄧宣落寞笑道:“沒什麼,是我自己總看不開罷了,再說,你也是無心之言,我不會生氣的。”

花纖盈發覺不對,低頭一看自己居然還握着鄧宣的手,嚇了一跳趕緊鬆開,卻不免心虛,輕輕問道:“那位小檀姑娘,她一定是位很美麗很溫柔的女孩兒吧?”

鄧宣緩緩道:“不錯,她在我心目中,就是全天下最美最溫柔,也是最善良的女孩。她雖不在了,卻每晚都讓我在夢裡見她。”

“真可惜,否則說不定我會和她成爲好姐妹的。”花纖盈柔聲問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是不是也很有趣呢?”

鄧宣幽幽道:“我和她相處的日子,說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離奇的地方,只是其中的每一天,我都牢牢記在心上。每當寂寞時,就用這些回憶來填補。”

“能說給我聽聽嗎?”花纖盈好奇道:“我保證不會再告訴別人。”

鄧宣遲疑了一下,再一次翻開埋藏在心底的記憶,逝去的往事讓他感到又甜又苦,最後說到小檀自絕的時候,不禁眼眶溼潤。

花纖盈聽得兩眼發直,低聲道:“原來你有這樣一段又浪漫又傷心的往事。以前我總罵你,實在太不應該了。”

鄧宣擡起頭,讓淚水倒流,緩緩道:“沒關係,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花纖盈問道:“那位小檀姐姐送給你的聖檀木雕,能給我瞧瞧?我想知道她到底長得是什麼模樣?”

鄧宣默默從脖子上取下綴在胸口的聖檀木雕,珍而重之地遞給花纖盈。

花纖盈把木雕舉到眼前仔細打量,癡癡道:“真的很美,比你說的還要美。”

鄧宣道:“謝謝你這麼說,小檀泉下有知一定也會很開心。”

花纖盈眨眨眼睛,突然說道:“鄧大哥,可不可以把小檀姐姐的木雕借我欣賞一天?晚上就還給你。”

這個小姑娘爲什麼總愛提些強人所難的要求?鄧宣愣道:“你想作什麼?這聖檀木雕是我惟一的紀念品,從不離身的。”

花纖盈神秘地微笑道:“晚上你不就知道了麼,反正我不會弄丟它就是了。”

鄧宣毫不猶豫地搖頭道:“不行,快把它還給我,這事沒得商量。”

花纖盈咯咯嬌笑,把雙手藏到背後道:“幹麼這麼小氣,只借我一個白天嘛!”

鄧宣繃起臉道:“花小姐,不要把你在我心裡剛剛建立起來的良好印象毀之一空。這種搶奪別人珍愛之物的行爲,可不該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花纖盈小臉漲紅,憤怒道:“你不相信我,還要出口傷人。哼,本小姐就是強盜了,看你能把我怎麼樣?”說着縱身向祠堂掠去,站在石階上道:“這是青木宮的祖先祠堂,外人擅入立殺無赦。我這就進去了,你敢跟來麼?”

鄧宣一咬牙道:“你不把東西還我,就是龍潭虎穴本公子今日也闖定了!”飛身撲向花纖盈低喝道:“還來!”

花纖盈一聲驚呼,推開緊閉的大門,飄身溜了進去。鄧宣火往上撞,不假思索地緊隨其後,也闖了進去。人在空中,卻聽見花纖盈驚恐萬狀的尖叫。

鄧宣心頭一凜,急忙沉氣落地,全神戒備打量祠堂內的情形。而隨之目睹到的景象,雖未令他如花纖盈般的失聲驚呼,卻也同樣禁不住驚駭欲絕。

一片森冷猙厲的陰影投射在木太君的身上,像是盤桓在地獄門前的厲鬼,可怕而淒厲。她木然跪在蒲團上,左側的耳朵、眼睛、面頰、肩膀、胸口,直至她的腳踝,無不觸目驚心地露出一個個深深的血洞。

鮮血從血口裡緩緩流淌、滴落,蒲團早已染成血紅色,連地上的方磚都泛起悽豔的殷紅。一股股血流還在向蒲團四周徐徐延伸,彷佛是無數只探向黑暗的觸角。

沒有呻吟,沒有皺眉,她手中的紫金錐刺入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軀體。

每一下都緩慢而鄭重,似乎是在用不停耗去的生命去完成一個儀式。

麻木的冷,她的眼前綻開一朵朵血花,慢慢擴散融合成一片汪洋。

朦朧間思緒飛遠,追回到曾經的年輕。很快,血色淡去,露出肅穆冷酷的一排排靈牌,像火在心裡燒,像冰在腦海裡凍結,讓她恍惚。

在木太君的身側,老僕高舉着一塊青色銅牌,暢意地笑着,宛如來自幽冥的哭嚎。

花纖盈驚呆了。她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像是有一雙手狠狠扼住了她的咽喉,讓她窒息,甚至,忘記了呼吸。

鄧宣也是深深地吸了口氣,聞到的卻是那濃重可怕的血腥味。

他的目光緊緊凝鑄在木太君手中的紫金錐上,眼神驚駭而憤怒。

“滴答—”有一滴鮮血從木太君的指縫間滴落,異常清晰的聲音彷佛滴在每個人的心頭。

花纖盈被這聲音驚醒,發出尖聲驚呼道:“老祖宗!”

木太君的手頓了頓,機械地再次將紫金錐深深刺入她的軀體。身子幾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熱血沿着紫金錐的血漕汩汩流下,再次染紅她的手。

“不要!”花纖盈叫道:“您這是要作什麼啊,老祖宗!”縱身想從木太君手裡奪過那柄血淋淋的兇器。

老僕的眉宇微微一聳,冷喝道:“滾開!”左袖飛卷,把花纖盈震出三丈。

鄧宣一把扶住花纖盈,冷冷的眼眸裡,有一團灼熱的火焰在激動跳躍,沉聲問道:“這是你的紫金錐?”

老僕獰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你會說話?也聽得到!”花纖盈驚訝至極地叫道:“你不是又聾又啞麼?”

“砰!”大門突然重重的關上,祠堂裡又恢復了濃郁的幽暗。

“我聾,我啞?”老僕的臉龐浮現起刻骨銘心的悽楚與刻毒,森森道:“那全都是拜你的這位老祖宗所賜!今天,爲了今天,我已等了整整一百年。哈哈,一百年!一百年前我有不輸給你的美貌,可是現在你看看我,我成了什麼樣子?你們說,我該不該殺了她報仇雪恨?”

說到後來,她似陷入了瘋魔,旁若無人、縱聲大笑,最後竟是嘶聲哭嚎。

“我不管!”花纖盈不知從哪裡生出的勇氣,高聲道:“這麼做也太殘忍了!”

“殘忍?”老僕陰狠地掃了眼木太君孱弱顫抖的身影,冷冷道:“人都是殘忍的,只有像你這般天真無知的小傻瓜,纔會相信這世間有善良!”

“你這惡毒的瘋婆子,快放了我老祖宗。不然本小姐就要叫人了!”花纖盈道。

“叫吧,把花千迭叫來也沒用。”老僕晃動手中的青木羅天令,冷笑道:“你曉得這是什麼嗎?”

花纖盈一愣,旋即哼道:“我管它是什麼,像這樣的破銅牌本小姐隨手就是一把!”

“破牌子?”老僕嘿然道:“這便是青木宮至高無上的執法神牌青木羅天令!就是你爺爺,見了它也得下跪磕頭!”

“吹牛,”花纖盈道:“本小姐長這麼大,卻從來沒聽說過什麼青木羅天令!”

“她沒有騙你—”木太君微弱的嗓音斷斷續續地說道:“盈兒,離開這裡。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和鄧宮主都不要插手!”

老僕怒道:“誰叫你多嘴?你爲什麼還不死?”衝上前去一把揪起木太君的頭髮,將她的面龐高高仰起,對着自己的一雙眼睛陰惻惻道:“你還想有誰能救你麼?你那隻右眼爲什麼那樣看着我?我叫你看,叫你看!”

在花纖盈的驚叫聲中,她探出食指猛然扎入木太君的右眼,將一顆眼珠硬生生地摳了出來。木太君“啊”地痛呼呻吟,向後跌倒。

血,噴射而出。

花纖盈怒不可遏,叱道:“老妖婆,本小姐殺了你!”掣出奼紫青煙刺向老僕背心。

老僕側轉身子,不屑道:“找死!”青木羅天令化作一束碧光朝花纖盈胸前點去。

花纖盈急忙變招招架,“叮”的脆響,奼紫青煙激飛上空,身前門戶大開。

木太君從地上驀地一躍而起,雙手抱住老僕的腿叫道:“盈兒,快逃!”

老僕陰冷一笑,擡腳“喀喇”踏斷木太君右臂,脫出左腿,青木羅天令便向她的頭頂插落。

不料旁邊掠過一溜金光,鄧宣雙手執起一柄三截金槍,點在青木羅天令上,將它撞到一邊。

老僕一怔,道:“你也想插手老身的事?”

鄧宣全神戒備,沉聲答道:“我不是青木宮的人,你手裡的羅天令也管不着鄧某。”

花纖盈緩過一口氣,掠身向大門衝去。她盡力收斂風聲,卻哪裡瞞得過對方眼睛。

老僕森然笑道:“想跑,沒那麼容易!”身形鬼魅般飄起,後發先至擋在了門前。花纖盈只覺眼前一晃,老僕枯乾的右手握住青木羅天令就朝她的胸口劈去。

鄧宣救援不及,拼命大喝道:“快躲!”亮出爆蜂弩一氣連發,射向老僕的右手。

花纖盈收勢不住,整個嬌軀宛如投懷送抱迎向寒光閃閃的青木羅天令。她下意識地閉起雙眼,用兩手擋在胸前。忽感左手掌心裡一熱,在青木羅天令觸及身軀的同時,那尊檀香木雕陡然迸射出刺目的白光。

“轟—”白光炸響,老僕的身軀被一股絕強的罡風激盪翻起,撞在背後的祠堂大門上。

花纖盈舉起空空的左手,竟是毫髮無傷,呆呆站在原地渾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砰砰砰—”滾雷般的轟鳴密雨一樣響起,爆蜂弩接二連三在老僕的周身炸開。其中一支正炸斷了她的右臂,那隻握着青木羅天令的血手高高拋起,又轟地炸碎。

鄧宣睚眥欲裂,憤聲吼道:“混蛋—”扣動爆蜂弩將最後僅存的弩箭全部射出。

花纖盈絕處逢生,驚魂未定,乍然看到漫天血霧絢光中有一束碧芒向自己射來。她潛意識裡生出反應,伸手一抓,竟是那枚沾滿鮮血的青木羅天令。

老僕上下飛舞,用最後剩下的左袖卷掃爆蜂弩,身後一蓬烏濛濛箭光不斷在袖風中爆炸,綻開朵朵炫目的光瀾。

鄧宣像也瘋了,血紅的眼睛閃爍着仇恨與悲慟,不顧一切地提起金槍,飛身撲向老僕,用盡全力嘶吼道:“我殺了你—”

然而還有人比他更快一步。本已奄奄一息匍匐在冰冷方磚上的木太君,血幽幽的空洞眼眶中突然亮起兩簇奇異的碧芒,身形閃電般射向半空。

“噗!”紫金錐深深扎進老僕的心口,花自鴦發出一記淒厲的嘯音,惡狠狠盯着木太君嘶聲道:“賤婢,你敢殺我?”

木太君喘息着冷冷道:“你已沒了青木羅天令,我爲什麼不能殺你?”

花自鴦一呆,猛然張嘴咬住木太君的肩頭。

鄧宣從後趕到,凌空將金槍彈射出手,自老僕的右肋貫入,穿過軀體金燦燦的槍頭從左肋下透出。

兩人肢體糾纏,重重摔回地上,花自鴦瞳孔放大,披頭散髮,七竅流血,已然死去。

花纖盈衝上去抓起花自鴦的背心,想將她從木太君的身上推開。孰知木太君卻痛得低低一哼。

原來花自鴦雖是死了,牙齒卻依舊深嵌在木太君體內,生生撕下一口血肉!

木太君勉力支撐着向無邊黑淵墜去的心神,感到自己的魂魄彷似離開了軀體,在虛空裡漫無目的地飄蕩,低聲問道:“盈兒,她死了?”

花纖盈抱起全身都是血洞的木太君,忙不迭地點頭回答道:“她死了,老祖宗!”說着,看到木太君慘不忍睹的模樣,立時淚眼模糊,嗓音哽咽。

鄧宣運勁拔出紮在花自鴦身體內的金槍,彎下身子道:“老太君,我身上有金牛宮的療傷靈藥,你別再說話,趕緊運功止血,讓在下給你敷藥。”

木太君搖頭道:“不管用了,我只是迴光返照。青木羅天令呢?”

花纖盈急忙道:“在這兒,老祖宗。”將青木羅天令送到木太君的手裡。

木太君欣慰的鬆了口氣,但沒有接,說道:“這神令,二十餘年前失落於逆天宮一役,不知爲何會落在花自鴦的手中。盈兒,你收好它。從現在起,你就是青木宮新任的執令聖使—有監管懲處敝宮逆徒的生殺大權!”

“我不要!”花纖盈抽泣道:“老祖宗,你別死成嗎?”

“傻孩子。”

木太君慈和的微笑,但慘淡的燭光下,她的笑容卻又那樣的悲涼恐怖。

她氣若游絲道:“人總要死,活着也未必就是幸福—”

“可是我想你活着!”花纖盈叫道,緊緊抱住木太君越來越冷的身軀,淚珠斷線般滴落在她血肉模糊的臉上。

鄧宣心頭黯然,低聲問道:“老太君,您還有什麼要吩咐我和纖盈的麼?”

木太君昏昏沉沉的神志稍稍一醒,振作起最後的精神道:“鄧宮主,替老身照料好盈兒。她—還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娃兒。”

“老祖宗!”花纖盈心如刀絞,戚然哀叫。

鄧宣鄭重地頷首,徐徐道:“您放心,我答應您。”

木太君“哦”了聲,脣角逸出一縷安慰的笑意。低低地,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輕吟道:“悲莫悲兮生離別,信人生之如夢兮,了萬事之虛無—”

恍惚之中有道身影愈來愈近,愈來愈清晰。

於是木太君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痛,只剩滿心歡愉,張開雙臂迎了上去。離開這寂寞的塵世,離開曾經寂寞的憂傷—“叮!”紫金錐清脆墜地,悠長的清音久久迴盪。花纖盈“啊”的一叫,終於失聲痛哭,倒在木太君逝去的遺體上。

鄧宣此時顯示出過來人的經驗,剋制住激盪的情緒,緩緩道:“你莫要太傷心了,老太君說得對,人總要死。何況,她已親手爲自己報了大仇。”

花纖盈哭泣道:“你不要管我。死的又不是你的親人,你當然不會心疼!”

耳中聽到鄧宣幽幽嘆息道:“別忘了,不久前,我剛經歷過親人的生離死別!”

花纖盈想起鄧宣的遭遇,愈發放聲大哭道:“對不起,對不起??”

鄧宣蕭索地搖搖頭,目光落到那柄紫金錐上。他俯身拾起,藉着火燭仔細打量,眉頭漸漸皺緊。

大門被人轟然推開,終於有人察覺到祠堂裡的異常。

半刻之後,花千迭、木仙子等人陸續匆匆趕至,每個人都被眼前看到的血腥景象所深深震駭。

花纖盈兀自不管不顧地抱着木太君的遺體嚎啕大哭,誰拉也不肯鬆手。

鄧宣簡略地敘述了經過,衆人聽聞之後愈發的震撼唏噓。

依稀地,祠堂中響起此起彼伏的低低抽泣聲。更有人不解恨地拔出兵器,往花自鴦的屍體上憤怒斬落,頃刻之間大卸八塊。

花千迭撫住花纖盈的肩膀,柔聲道:“盈兒,讓我們先將老太君的遺體入殮好不好?”

花纖盈的眼睛已經哭腫得像小紅桃子,麻木地點點頭,泣聲道:“爺爺,你爲什麼不早點來?”

花千迭瞥過她手心裡沾血的青木羅天令,徐徐道:“都過去了,我的孩子—”

第九章 填海第七章 刺殺第九章 賭酒第六章 結義第三章 空谷第四章 雄聚第三章 血鈴第四章 射日第八章 烈火第十章 東帝第五章 雁遇第七章 滌盪第一章 魑魅海第八章 觀止池第四章 煉符第一章 垂釣第六章 刺殺第六章 刺殺第六章 新郎第十章 希望第九章 賭酒第十章 人師第三章 空谷第二章 面具第四章 邀約第三章 布條第四章 截殺第八章 撥霧第八章 挽弓第五章 石棘第十章 默望第五章 小公主第二章 神木第四章 長街決第八章 挽弓第一章 垂釣第九章 填海第三章 贈物第四章 雄聚第六章 選擇第五章 法堂第六章 喪事第九章 打劫第二章 面具第一章 同門第六章 初見第三章 入夜第三章 僞父子序曲傳說第四章 長街決第八章 遇救第六章 四寶會第一章 日落第一章 同門第七章 離魂第二章 同宗第九章 琴書第八章 反目第六章 情懷第九章 舊地第四章 邀約第七章 滌盪第四章 姐弟第一章 垂釣第十章 默望第二章 神木第八章 冤家第三章 應援第一章 金石堂第一章 同門第一章 舊時恨第七章 曙光第九章 反目第三章 傳功第三章 空谷第九章 賭酒第七章 小聚第五章 抱擁第四章 北帝第九章 幻與真第四章 邀約第十章 東帝第一章 垂釣第二章 正一第一章 舊時恨第四章 雍野第十章 和談第五章 石棘第三章 入夜第七章 慘案第三章 僞父子第九章 填海第三章 夜話第七章 九間堂第二章 奪酒第四章 花緣第三章 僞父子第九章 自殘第一章 前世第七章 滌盪
第九章 填海第七章 刺殺第九章 賭酒第六章 結義第三章 空谷第四章 雄聚第三章 血鈴第四章 射日第八章 烈火第十章 東帝第五章 雁遇第七章 滌盪第一章 魑魅海第八章 觀止池第四章 煉符第一章 垂釣第六章 刺殺第六章 刺殺第六章 新郎第十章 希望第九章 賭酒第十章 人師第三章 空谷第二章 面具第四章 邀約第三章 布條第四章 截殺第八章 撥霧第八章 挽弓第五章 石棘第十章 默望第五章 小公主第二章 神木第四章 長街決第八章 挽弓第一章 垂釣第九章 填海第三章 贈物第四章 雄聚第六章 選擇第五章 法堂第六章 喪事第九章 打劫第二章 面具第一章 同門第六章 初見第三章 入夜第三章 僞父子序曲傳說第四章 長街決第八章 遇救第六章 四寶會第一章 日落第一章 同門第七章 離魂第二章 同宗第九章 琴書第八章 反目第六章 情懷第九章 舊地第四章 邀約第七章 滌盪第四章 姐弟第一章 垂釣第十章 默望第二章 神木第八章 冤家第三章 應援第一章 金石堂第一章 同門第一章 舊時恨第七章 曙光第九章 反目第三章 傳功第三章 空谷第九章 賭酒第七章 小聚第五章 抱擁第四章 北帝第九章 幻與真第四章 邀約第十章 東帝第一章 垂釣第二章 正一第一章 舊時恨第四章 雍野第十章 和談第五章 石棘第三章 入夜第七章 慘案第三章 僞父子第九章 填海第三章 夜話第七章 九間堂第二章 奪酒第四章 花緣第三章 僞父子第九章 自殘第一章 前世第七章 滌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