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日天黑的晚……儘管太陽只經落山們但院子裡卻還亮的很,劉瑾由於朱厚照說要晚回宮,緊急趕回去安排宮門下鑰等等事宜了,因而沈悅跟着徐勳出來時,外頭只剩下了朱厚照和谷大用兩個。
這會兒,原本擺在葡萄架底下的那些藤椅現如今已經放在了院子中央,居中的一張八仙桌上,攤開着一幅宣武門正陽門崇文門南邊一線的地圖,卻是谷大用吩咐下頭西廠的人實地勘驗繪製的。即便算不上比例極其精確,但中間那大片留白之處卻是誰都能看清楚的。
“自從太宗皇帝遷都京城,遷來南京富戶以及軍民百姓數萬餘之後,百多年來,京城從最初的荒地遍野,到如今的yù求一宅而不可得,已經是天翻地覆的鉅變了。今天我還問過王守仁,他說友人爲他在城中覓地方講學,可因爲院子狹小,衆多人竟然坐不下。而那些人前光鮮的京官,要在京城正兒八經買一座宅子住下來,也同樣是休想。京城大,居不易,同樣面積的地皮,城內價值千金,城外卻一錢不值,最大緣故,不外乎是南邊這一塊沒有城牆,在這兒置業總讓人心中不安。所以除卻那些一擲千金的豪商大賈,還有顧不上這些的平民百姓,不少人還是心存猶疑。”
說到這裡,徐勳頓了一頓,這才說道:“而城外治安債盜等等比不上城內,除卻城牆之外,也是夜裡因爲沒有兵馬巡查的緣故。所以,城牆之事耗費巨大,一時半會還不能做,但兵馬這一條我卻有個辦法,府軍前衛如今正在練兵之際,但卻不能一直駐紮西苑,職如此,駐紮南城便是最好的法子。一來從宣武門正陽門崇文門頃刻之間就能入城,二來入夜也便於練兵,至於三來,則是可練軍紀。只要治安能夠保證,接下來要做的事容易多了。”
他這些話放到後世,那是不少人都能津津樂道的道理,可放在大明朝卻是極其新鮮,不說朱厚照目放異彩興致勃勃,就連谷大用也都聽得聚精會神,至於沈悅更是一下子恍然大悟,完全明白了徐勳要自己囤地是爲了什麼。
“城內的西四牌樓和燈市口附近的東四牌樓,是京城最大的兩個商圈,但都已經繁華了多年,不少鋪子甚至是百多年的招牌,說是老字號,可這麼多年日日看天天看,總免不了有些疲勞,價錢也是貴賤不一。而在這城外,貨物若是到這兒卸下,暫且不用交城門稅不說,而那些每月亦或是定期要到京城來採辦東西的人,不用繳稅進城就可以買到想要的東西,再加上鋪子租金便宜,兩邊的開銷都少了,這定價就可以低一些,而利潤就可以高一些…………,徐勳從專做富人生意的品牌街,專做下層百姓生意的廉價市場,到專爲南來北往商人服務的批發市場等等,這一氣就說了小半個時辰。末了喝了一口水,他驟然聽見一聲好字,險些沒把嘴裡的水嗆出來,側頭一看見朱厚照已然站起身來,臉上滿是興奮,他就笑道:“殿下,這還只是說說,但要施行,咱們得慢慢來。不能打內廷招牌,這樣會被那些老大人們說與民爭利,所以,我讓悅兒囤了一大塊地,再加上老谷曾經說過,西廠有正陽門大街西邊不下**百畝地的地契,這就聯成一片了。皇上從內庫撥一筆建房子的錢來,西廠則作爲白天的維持,再加上夜間的府軍前衛,這塊地方就可以慢慢興建起來了。
但前期要吸引人氣,卻得靠那些士子。外城如今供各省舉子居住的地方,大多是那些大商人的sī宅,號稱會館,多在正陽門大街兩邊,所以這附近是最合適講學的地方。我打算請王守仁湛若水他們這些大有聲名的名士來講學,來的人一多,要吃飯,要歇腳,那麼就加上酒樓飯莊茶館,而那些士子當中爲了方便來往城內城外,與其掏空了腰包住在城中,還不如住在城外,如此附近的吃住行便能帶動起來……”
大明朝的江南sī學遍地都是,但京城卻極少,而徐勳爲了避嫌,也並不打算造什麼書院,而是想傾力打造一個名流雲集的論壇。藉着論壇匯聚士子,藉着士子拉動人氣,藉着人氣吸引商人,藉着商人匯聚財富,再加上正陽門大街附近原就有豬市煤市糧食店等等,如此一來要在外城打造出一個商圈就不再是紙上談兵。至於之後……那就是賣地皮亦或是租房子了。此時此刻,先頭已經從徐勳那裡聽過一個大狂的谷大用一巴掌狠狠拍在了大tuǐ上,隨即便豎起了大拇指。
“徐大人,真有你的!這事兒西廠義不容辭,要有敢搗亂的,我饒不了他們。
“嗯,放長線,釣大魚,這些店鋪裡頭,有些大可我們自己僱人自己開,但更多的卻還是要分潤給各家商人,畢竟,咱們心力有限,不可能一口吃一個胖子。而且這事兒急不得,事成之後更不能卸磨殺驢,要知道生財之道,那些商人本就比咱們在行。須知最要緊的是,皇上的內庫有錢了,不少事情就不用看大臣們的臉sè。”
兜兜轉轉這麼一大圈,爲的就是最後頭這畫龍點睛的一筆。朱厚照一想到之前爲了重建府軍前衛,他那父皇居然還是自個從內庫裡頭拿出的錢,他一時恨得牙癢癢的,當即重重點了點頭說:“不錯,朕只要有了錢,哪裡還輪得到他們指手畫腳!這事兒幹了,哪怕這一次不成功賠錢,那還有下一次呢!沈姐姐,你的地什麼價錢吃下來的,我都買了!”
小皇帝這麼一開口,徐勳趕緊說道:“皇上,內庫雖然如今尚有餘錢,但一樁樁一件件等着用錢的事情極多,您總不能一下子把錢都給抽光了。況且,這樣的大好事,您也得讓咱們大家分潤沾光一下不是麼?”
徐勳明說了分潤沾光四個字,谷大用不禁愣住了,見朱厚照先是臉sè一陣古怪,隨即竟是笑嘻嘻一拳擂在了徐勳肩膀上,不禁鬆了一。大氣,暗歎徐勳真是膽大到什麼都敢說。
“聯倒是忘了,你這出主意的不能拋在外頭,那好,你說怎麼個分潤沾光?”
見朱厚照爽快應承了,徐勳暗歎沒看兆這位小皇帝,便笑着說道:“皇上,內子出的是地皮,臣將來負責讓府軍前衛夜裡維持秩序;您出的是營造修建的錢;至於谷公公,則是負責讓西廠在各處安插眼線,打聽消息的同時還可以維持治安。所以,到時候有了利潤,四成歸您,我和谷公公五成對半分,剩下的一成,則是給諸位公公…….。
這話還沒說完,朱厚照就打斷道:“你和谷大用各領一件事,你們一人三成豈不是tǐng好,幹嘛還分給他們,他們又沒做什麼事?”
“皇上,須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麼大的事情做起來,方方面面總得給一點好處。”
谷大用聽徐勳這麼說,朱厚照又在那微微皺了皺眉,他立刻爽快地說道:“皇上,奴婢又沒出什麼力,拿着兩成半實在是心裡有愧,讓徐大人三成,奴婢兩成就好。至於剩下的一成,分潤劉公公他們一些,只說是好處,別提什麼一成半成的,甚至連這事情都暫且隱下不說,畢竟人多嘴雜,被那些大臣知道了又要聒噪許久。大家平白無故落下銀錢,心裡總會覺得舒坦,徐大人和奴婢也就能安心做事了。”
“好,那就這麼着,這事情就朕和你們三個知道。”說到這裡,朱厚照突然看着沈悅笑吟吟地道,“沈姐姐,既然是你出錢買的地,那三成裡頭你拿着兩成,有了這些錢,徐勳日後要是敢欺負你也得掂量掂量!”
“多謝皇上給我做主!”沈悅嫣然一笑,卻已經從對徐勳則剛那設想的震撼中回過了神,卻是又笑道,“只不過,剛劃他說了這麼多,我還有幾條想說。第一,如兵部王主事他們這樣的人,平日裡在衙門都有差事,縱然有心來講學,也不可能日日天天都有人在,所以平日的時候,不妨在這裡想一些別的吸引文人雅士的招數。京城這種寶地,有的是想一日成名的人,所以,如同鬥詩、鬥文、鬥畫……江南之地這和活動是最多的,大多是有大商家發起,常常是會引起街頭巷尾的轟動。而單單文人雅士並不能帶起一股風潮……”
說到這裡,沈悅頓了一頓,見徐勳知情識趣地端了一杯水遞過來,她才接了過來說道:“各家的夫人們不是足不出戶,就是隻料理家務教管晚輩,但女人也是人,並不是人人都喜歡成天憋在家裡。若能造一座漂亮的園子,只接待各位詰命夫人聚會遊玩踏青等等,她們的隨從人等再加上其他,也是好些人,豈不又是一樁美事?”
這不就是貴fù人沙龍?
“好,沈姐姐這主意更好!準了準了,朕回頭就給你撥錢,你立刻造一個最好的園子出來,不對不對,先再城外看看,有沒有現成的買一座也使得,朕回頭就來遊玩!”
見朱厚照連連點頭,留是滿臉興趣的模樣,徐勳心裡突然冒出來了一個詭異的念頭。這位小皇帝,該不會是想着藉此機會看一看有沒有自己中意的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