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目標二十七

座艙搖搖晃晃地開始懸空, 我抓住一邊的橫杆努力制止哆嗦,精神緊繃的後果就是我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座艙的每一次晃動,每升高一釐米, 頂上的支架便會“吱嘎”一聲, 把我的心臟揪得跟要捏爆似地……

我突然無比痛恨我敏銳的五官。

坐在白蘭身邊我緊緊盯着膝蓋, 眼睛都不敢往邊上挪一下, 眼角餘光一瞟到旁邊玻璃映出來的模糊地面就心中一凜乖乖放正目光。

到底還有多久啊才一分鐘而已我就想哭了……

“吶吶白蘭, 這個轉一圈要多久啊~?”我耳尖地聽見鈴蘭在問白蘭,後者笑着答道:“嘛,大概要二十五分鐘吧♪~”

“……”我好想去死一死T T

“啊!那個不是我們的房子嗎!?”鈴蘭似乎發現了什麼東西, 興奮地往一邊蹦去,座艙因爲她的動作搖晃了兩下, 我頓時一陣眩暈幾乎快吐出來!

哆嗦着使勁抓住橫杆我在心裡狠狠問候她家父輩祖輩她全家, 手指因爲用力過度而微微泛白。

沒事的沒事的, 這全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嗯!心理作用……我現在又沒看外面的場景,當自己在地面就好!沒什麼可怕的不要緊張放輕鬆!深呼吸, 對,就這樣,再來一次,深呼吸……

“從這裡看房子和人都好小啊~”一旁鈴蘭的聲音固執鑽進耳朵裡,我立刻腦補她看見的場景, 於是立刻……更加頭暈了……

胃裡泛起噁心的感覺, 我哆嗦的更加厲害……

我不想這樣死在這裡啊……太特麼窩囊了!

“哦哈哈~~瑪麗卡的臉色很差呢~怎麼了~?”一旁桔梗的溫柔語調把我的意識帶了回來, 我將目光對上他, 僵硬着表情:“沒……沒事……”

“瑪麗來這邊!你看這裡能看見海呢!!!”扒在玻璃上的鈴蘭興奮的表情真的傷到我了, 白蘭在我身邊吃着棉花糖笑容依舊無比燦爛:“瑪麗醬,這樣的風景的確很不錯吧♪~”

不錯你個頭!我只是一個有恐高症的普通人!你那種想俯視蒼生萬物風景的上神視角我是無論多少輩子都不可能理解得了的東西啊!!!

我垂頭裝沒聽見, 手指越發蒼白起來。

“瑪麗你幹嘛不理我!?”鈴蘭不滿了,咚咚咚地走過來想拽我,我因爲她的動作引起的轎艙晃盪眉頭糾結地更加難看,她鼓着臉頰掰起我的臉朝外看:“你看是海啊!和飛機上看到的有點不一樣呢!!!”

我的瞳孔瞬間收縮。

原本高大的建築物在腳下很遠的地方變得模糊而遙不可及,人都和米粒一樣微小,我瞪着眼睛手一直在發抖,差異太大的空間感讓我的眩暈感加強加強再加強,我糾結着整張臉苦逼兮兮地看着下面的風景,突然就記起以前常常做的那個夢……

黑暗中我一直一直一直掉落,無論尖叫還是呼救都無法減輕下墜感,直到原本的恐懼變成絕望……

會不會掉下去?會不會就這樣摔下去!?

好想吐好想吐……

你還是讓我死了吧……

“瑪麗醬,怎麼了~?”渾身顫抖的時候白蘭有些奇怪地拍拍我,我將腦袋一格格轉向他,吐字無比艱難:“那個……”

“?”所有人看向我。

我嘴角抽搐眼神恍惚,使勁抓着扶手,牙齒咯嗒咯嗒響着,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白、蘭……我……我、恐、高……”

咬牙對上他們或擔心(雛菊桔梗)或嘲諷(鈴蘭石榴)或意味不明(白蘭)的眼神我發誓如果他們敢說些嘲笑我的話我一定努力爬上艙頂去把支架卸了我們一起去死!!!

“你還是快坐下吧。”石榴走過來把我按到座位上,我聽到轎艙晃動的聲音微微縮了一下,緊接着繼續低頭直直盯着膝蓋。

剛剛看見的都是幻覺其實是做夢好好好再過大概十幾分鍾我就可以解放了所以現在是黎明前的黑暗一定要忍下去就算聽到的聲音一下變大一下變小就算耳鳴就算出冷汗那不是害怕……我自我催眠。

在覺得暈乎乎內心無比難受的時候一雙手突然覆到了我發白的手上,我愣住,在冰冷的手感覺到溫暖的瞬間惶恐不安的心情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我呆呆擡頭看白蘭,他的嘴角帶着淡淡笑意:“瑪麗醬,爲什麼不說出來呢~?”

我會羞恥的啊!!!誰想在鈴蘭面前都被鄙視啊……我是不會承認我一直在被她鄙視的……

我默默扭頭:“……不怎麼想說。”

“即使難受都沒關係嗎?”他的表情很微妙,雖然帶着溫和笑容卻看起來並不開心,我沉默,決定不去回答。

怎麼可能難受都沒關係?但是有些情緒並不想表現給你們看,不想示弱而已。

“瑪麗醬一直都是這樣呢,明明不開心不高興不舒服都不會主動表現出來。”白蘭的視線從我的臉色挪開,看向窗外,紫色眸子裡光線交錯,笑容複雜難懂,“果然無論哪個世界的我都還是做不到吧?”

我默默感受着手背傳來的溫度,還是決定裝做沒聽懂,聽着身邊鈴蘭他們的閒聊發起呆。

這個世界,比我想象的真實,也比我想象的奇怪呢……

堅持了整整二十五分鐘我終於再次踩上了地面,慘白着張臉我感受着腳踏實地的真實感,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記得,我和白蘭常常乘飛機……吧!?但爲什麼那時總會忽略我有恐高症這件事???等等……從以前開始就這樣,如果只是屋頂之類的我還是能夠接受,但觀光電梯我從來不敢坐,摩天輪跳樓梯等等只要是四周透明的忽上忽下的我就從來不接受,飛機什麼的,上輩子根本沒經歷過。

和白蘭乘飛機,也總是因爲太急匆匆且糾結氣憤而忘記自己在坐飛機……

難道說恐高症還是具有條件性的?= =

無精打采的跟着六吊花衆人往餐廳走我忽略掉前面蹦蹦跳跳挽着白蘭手臂對我時不時吐舌頭鼓腮幫子用眼神蔑視我透露着“你好沒用好沒用”的鈴蘭拍拍自己的臉頰想讓自己更清醒點,這樣下去不行啊,我發現自己在這個世界智商往負跑了。

“現在是準備去哪裡?”跟着他們沿着河邊慢慢走着我弱弱問道,桔梗微笑:“哈哼~我們在等天黑哦~~”

等天黑做什麼?看星星看月亮麼?

瞥眼神秘兮兮的他們我繼續看前面,啊哈你們真有情趣啊……

跟着他們在草坪上坐下我靜靜看着太陽漸漸沉入建築物背後,夕陽呈現的最後一秒,光輝纏繞着雲彩形成深深淺淺的藍紫橘紅絢爛迸發開來,燦爛得不像話。我伸了個懶腰放鬆身體,天空暗下,繁星慢慢出現閃爍其華。

心情輕鬆了很容易讓人想要睡覺,我開始覺得有點困,在周圍昏暗的環境中一陣睡意涌來。

想了想我決定直接睡好了,反正旁邊六吊花都在,應該會把我帶回去吧。

於是我閉上眼睛,很努力地準備睡覺。

很努力地睡。

“瑪麗醬,睜開眼睛♫~”在即將陷入夢鄉的時候一雙手拍了拍我的頭,我十分不滿地努力睜開眼,對上白蘭略帶流光的眼睛。我抽搐着嘴角看着面前滿臉笑意的白渣渣,差點伸出爪子。

我說你故意的吧!?故意在我要睡着了的時候來晃醒我的吧!?

“起來吧。”他伸手把我拉起來,指指不遠處桔梗推着的一個閃着微微燭光的物體,我在他們全員被燭光暈染得柔和的目光裡直接愣住。那個點着十三根蠟燭的蛋糕,是給我的……?

鈴蘭把我推上前:“快許願啊瑪麗!”

“電波醬,還沒唱生日歌呢。”一旁雙手環胸的石榴挑眉。

她怒了:“不準叫我電波醬!生日歌什麼的有什麼好唱的!?傻死了!”

雛菊呆滯着看着兩人:“噼啪……好吵。”

“許願吧~”白蘭拍拍我,我躲閃着目光低下頭,對着跳躍的火焰。

願望什麼的,其實很多,在這一刻卻偏偏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我偷偷瞄眼燦笑着的白蘭,不自覺開始在心裡默唸:“……希望他們可以一直保持這樣的笑容啊。”

雖然我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實現。

一口氣吹掉蠟燭我剛想講話,不遠處突然傳來爆破的聲音,煙花在頭頂剎那盛開,帶着燃燒的花火,把黑暗的天空劈開一塊璀璨。

微微張開嘴我驚訝地看着眼前這一幕,指甲狠狠戳進手掌裡,身邊的白蘭笑着看着我:“吶瑪麗醬,生日快樂♪~”

我沉默地看着他們在煙火下忽明忽暗的臉,艱難地牽起嘴角。

你們讓我覺得很不安,這樣下去我該如何告訴自己要收回想伸出的手……看你們走向繁華後的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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