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一年未見，沒想到再次見面竟會是在看守所裡，一個多麼不吉利的場合啊。
蘇媽站在門口看着蘇原的身影眼淚便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
蘇原已經瘦的不成人形，遠遠的看過去，臉上還有傷。
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蘇原嚯的一下擡起了頭。
“媽……”看着蘇媽略顯蒼老的身影蘇原沙沙的喊了一句，他的聲音已經乾澀說不話來了。
蘇媽突然間就像被刺激了一般，擡腳大步的朝蘇原走近。
蘇原坐在一張桌子的後面，蘇媽站在這一端擡手便給了蘇原一巴掌。
“啪”的一聲在寂靜的審訊室裡響起，蘇媽這一巴掌用盡了自己權利。
“我不是你媽，你別喊我。”蘇媽看着兒子恨恨的說道，眼淚依舊止不住的下流。
蘇原臉上已沒有多少肉了，可捱了那一巴掌之後臉還是明顯的腫起了。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輕咳了兩聲，竟然咳出了少量的血。
之前他從商場裡跳下來的時候骨頭已經摔斷了幾根，最爲嚴重的是肋骨，此刻受了蘇媽一巴掌難免會牽扯到自己肺部。
更加不人性化的是他的傷根本沒有送到醫院去救治，就這麼一直拖着。
那口帶血的痰他是吐在自己腳邊並沒有讓蘇媽看到，緩了好半晌他又才重新開口。
“媽，你不要生氣。”他費盡力氣低聲的說道，“先坐下吧！”
嘶啞的聲音從蘇原的喉間傳出，蘇媽聽的心一陣一陣的顫抖。
看着蘇原腫起的臉頰跟帶血的雙眸，蘇媽終於無力的癱坐在了椅子上。
“阿原，怎麼會變成這樣？”蘇媽此刻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一般看着自己的對面，“你告訴媽，到底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蘇原這時候卻是扯起嘴角笑了笑，“媽，這事你就別管了，我現在不還是好好的麼！”他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可是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顯得蒼白，坐牢的事暫且不說，他這一身的傷就夠他受的。
在看守所被審訊的這麼多天他可沒少吃苦頭，看的見的看不見的地方都有傷痕。甚至連微微的擡一下胳膊蘇原都覺得撕心裂肺的疼。
“你這個樣子叫我不管，我怎麼能不管。”蘇媽近乎絕望的說道，“阿尋呢，你妹妹知不知道你在這裡？”
聽見蘇尋的名字蘇原又止不住的咳了兩聲，當日在商業大樓的大廳裡，他吊在窗戶外清楚的看到過蘇尋的身影。
那個時候她正站在顯眼的位置大聲的喊叫，可是沒過一會兒她就消失了，一直到他被人帶走依舊沒有看到蘇尋的身影。
到現在蘇原都沒能想明白蘇尋當時到底去了什麼地方，正因爲如此他自然也不會知道蘇尋最後流產的事。
“阿尋的事，你就別操心了。”蘇原淡淡的搖了搖頭，“我沒告訴她我的事，我怕她擔心。”緊接着他又慢慢的說了句。
在這事上他對蘇媽撒了個小小的慌，他被關進來已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實，他不想讓母親跟阿尋再做無謂的嘗試了。
蘇媽聞言動了動嘴想要說話，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看着對面的臉色幾乎透明。
有大概三分鐘的樣子蘇媽在沉默，蘇原更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一時間母子二人竟是相對無言，安靜的審訊室裡瀰漫着濃郁的慘淡。
“媽……”良久之後蘇原才低聲開口打破了這個僵局。
“對不起……”他看着母親蒼白的臉沉痛的說出了這三個字，除了對不起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說些什麼。
“對不起，媽，對不起。”不等蘇媽開口他又接連說了兩次，千言萬語只化成了這三個字。
他混到今天這個田地完全就是他咎由自取，唯一感到的遺憾的就是他被關進去後不能再盡孝了，也不能在必要的時候回去看蘇媽一眼了。
“不要跟媽說對不起，媽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蘇媽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堅定的說道，她就蘇原這麼一個兒子，說什麼也不能讓他有事。
可是救他出去說的容易，她要怎麼救呢！
至今她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更不要說想辦法救人了。
“媽，你不用浪費時間了。”蘇原聞言輕輕的搖頭，“我是沒有希望出去的。”他低聲說話的語氣裡也帶着濃重的絕望。
東躲西藏了這麼長時間最終還是被抓到了，其實落網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最起碼不用提心吊膽的生活。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蘇媽只有沉默的流眼淚，她也知道剛說出的那些是自欺欺人而已。
“你這些天過的怎麼樣啊，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半晌之後蘇媽又低聲的問道，聲音屬於那種哭泣後的不自然。
看着蘇原臉上的傷她忍不住想去觸摸，可是動了動手她又縮回來了。
“我沒事。”蘇原搖了搖頭，“臉上的都是皮外傷，過不了幾天就要好的。”他低聲的安慰着母親。只是臉上身上哪裡會是皮外傷那麼簡單，沒去過醫院，沒接受過治療，蘇原想着自己這條爛命估計已經去了半條。
蘇媽聞言又擔憂的看了過去，“真的沒事麼？”她喃喃說道，像是在問對方又向是對自己在說。
“我真的沒事。”蘇原搖搖頭認真的回答，說完之後又忍不住咳了兩聲，這一咳，全身上下都疼痛不已。
“媽，要是有時間，你就去找趟阿尋吧！”蘇原平息了一會兒又接着說道，蘇尋這會兒的情況想必也不會太好。
蘇媽聞言臉色又嚴肅起來，她已經很長時間都沒跟阿尋聯繫過了。
“你讓我去找她做什麼？”蘇媽思忖了一會才沉着聲音問道，自從除夕那夜周新到她家裡鬧了一通她便知道蘇尋在跟她撒謊，這會兒也不知道那死丫頭還是不是跟周新一起。
一說起這事又是蘇媽的心傷，兩個孩子到了如今的田地，多多少少也有她的錯。
“你去看看她吧！”蘇原又低聲說了一句，大聲說話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我知道了。”蘇媽一直低着頭沉默很長時間後才低嘆一聲答道。
“去見阿尋的時候你告訴她讓她小心沈素，那女人沒安什麼好心。”蘇原聞言又接着說道，這還是他要跟蘇媽說的比較重要的一個問題。
“沈素是誰？”蘇媽聞言好奇的反問一句，“那女人怎麼了？”
蘇媽是不知道沈素，周新以及阿尋他們三人的關係，但很顯然蘇原卻忽略了這一點。
蘇媽這麼一問反倒把他問住了，“媽，你就別問那女人是誰了，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了。”蘇尋不太想回話。
一提到沈素，他的語氣裡就帶着咬牙切齒的恨意，要不是那女人給他下套他也不會有今天這麼慘的下場了。
“她到底是什麼人？”蘇媽被好奇跟憂慮籠罩，沒聽蘇原的話反倒是又問了一句。
正當蘇原頭疼該怎麼回答的時候，這時一直被關着的門咔嚓一下打來了。
“行了，你出來吧，時間也差不多了。”開門說話的就是剛纔那個黑衣警察，很明顯這話是他對蘇媽說的。
“阿原。”蘇媽這時焦急的看了蘇原一眼，語氣是在央求蘇原快點告訴她。
“行了，還磨磨蹭蹭什麼，趕緊出來。”那黑衣警察不耐煩的敲着門，敲了幾聲後便擡步向蘇媽走了過來。
蘇媽的胳膊被人扯着就往外來，“你們的時間已經被用完了。”那男人一邊走的時候還一邊低聲說道。
“阿原……”蘇媽被人帶走的時候又戀戀不捨的喊了句，剛止住的眼淚嘩的又從眼淚裡流出來。
這一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再能見到他。
“你們還有機會再見的。”那警察像是看出了蘇媽的心思一般厭棄的說道，“你現在要出去配合我們的調查。”
蘇原看着母親被人動作粗魯的往外拉不禁憤怒的蹭的一聲站了起來，可是他忽略了身上的傷，剛一站起身整個人便疼的彎下腰去。
幸好他站起來的時候警察已經拉着母親出門了，自己身上有傷這個破綻也沒有被看出。
直到那個黑衣警察的背影撤出，剛剛打開的門又砰的一聲被合上。
蘇原彎着腰喘了好半晌的氣才慢慢的坐下去。
審訊室的外面，那黑衣警察帶着蘇媽來到了另外一處屋子。
同對待蘇原的方式不同，那警察只是指了指座位讓蘇媽坐上去，自己則拿着紙筆坐到蘇媽對面。
“警察同志，我跟我兒子什麼時候還能再見。”蘇媽一坐下身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剛纔就是聽到了那人說還能再見到的話她才心甘情願的跑出來。
“等到開庭的時候自然就能看到了。”黑衣警察簡單的回了一句，完全一幅公事公辦的態度。
“我兒子什麼時候開庭，事情是不是很嚴重？”蘇媽聞言又急切的問道，她對法律上的事不是很瞭解，更不要說去了解它的程序已經重要性了。
“到時候開庭會通知你的。”那黑衣警察砰的一聲將紙筆扔到了桌子上語氣明顯不悅。
蘇媽看着對方的動作神情一怔，她有些害怕，隨即便瞪着雙眼不說話。
蘇媽不是自己怕那人，她是害怕她要是惹警察不高興了，蘇原會在裡面吃更多的苦頭。
“我現在要問你幾個問題，你最好能老實回答。”那人是吸完一支菸後才重新說道，“別想着玩什麼花樣，小心你兒子到時候怎麼死的你都不知道。”
警察對蘇媽絕對不是恐嚇，而是以一種嚴肅的神情警告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