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羨慕
“笑笑、白芷,我們當官了,我們當官了,皇上誇我們是天下侍女的典範,原來當丫頭也可以當官的,還能名動天下,現在我們都出名了。白芷,我們當官了,當官了……”初秋叫嚷着,抱着自己的女官服,奔出聚客廳,邊跑邊叫嚷着,“我當官了!我當官了!”
展顏亦是歡喜的,這不僅是一種榮耀,更意味着自己的身份尊貴。
這是她們在沙場拼殺得來的。
展顏問:“姑姑不高興麼?”
素妍訥訥地看着難掩喜色的展顏,“你和飛飛無礙,可是對我和二姐,這又意味着什麼?我的親事本就艱難,封賜二縣,世襲罔替,我與二姐今生只餘一條路:嫁作皇家婦!”
她高興不起來,如果可以,她寧可不要郡主之尊的封號,只換一枚免死金牌。
“素妍一生,最想做的是守護家人的平安,榮華富貴我從不奢求!”言罷,她悽然轉身。
她的冷靜,似給江舜誠潑了一盆冰水。
江家近年的風頭着實太盛,他在春天時被賜封爲文忠候,而次子的平西候爵位,亦可世襲五代。
公候爵位通常有三種:世襲罔替,即同等爵位傳於後世子孫;世襲,即每傳一代降一級品階;還有一種,是終身的,只一人、一代。
江舜誠所得的爵位是文官爵位,通常這樣的文職候爵是不會世襲的,但皇上爲他開了特列。就連素妍的郡主封地,亦能世襲,按照規矩多是傳予她的嫡長子,可素妍現在還待字閨中。
柳飛飛似被她的話給嚇住了,奔了過來,拉住她道:“師姐。那我呢?那我呢?”
素妍燦然苦笑,心底莫名地涌過失落與害怕,“你沒事。沒有‘世襲罔替’,你會平安無事的。況且你那個封地,是可以隨時收回去的。”
柳飛飛歪着腦袋,一臉茫然:“我不懂,師姐,我不懂,你有兩個縣的封地,皇上又不會收回。你爲什麼不高興呢。你看我,即便皇上以後會收回去,可我依然高興的。”
“我這一生。只要握住自己想握住的東西,旁的皆可不要。有時候過重的隆寵,便是一種束縛,而我到底是與皇家無血脈親緣的女子,皇上封得這麼厚。便就意味着,我只能做皇家婦,沒有人會允許把自己的土地和百姓給一個無關緊要的旁人。可以高官厚祿,可以金銀財寶,但卻不是土地,不是百姓。”
柳飛飛似懂非懂。茫茫然看着滿是憂色的素妍。
江舜誠與江書鴻等人卻明白,素妍爲什麼說出,願以郡主之尊與封地換取免死金牌的用意。
他們尚在邊城時。皇帝便已經有了主意,將奪下的六鎮劃爲兩縣,又將這兩縣賜予柳飛飛與江展顏。長平縣主、仁和縣主,多吉祥的名字,從那時起。皇帝就打算好的。也許,皇帝也知曉柳飛飛與江書麟是彼此喜歡對方的。要江書麟爲他駐守邊城,而他們守住的卻是柳飛飛的封地。
長平縣、仁和縣,雖是縣,可每縣只得三鎮,因是邊城之地,人煙稀少,兩縣加起來,還不及金華縣一半的人口數。
金華縣下面還有十三鎮,在邊城算是富庶縣。
這,便是帝王的馭臣之術,步步爲營,每一步都有其用意。
即便她與柳飛飛站在一邊小聲說話,還是落入江舜誠的眼裡。看着不喜反憂的素妍,“你想多了。”
“爹,我沒有想多。如果可以親見龍顏,我還是會請求皇上收回兩縣封地,若我有可以討求什麼,我寧要免死金牌。”她固執地說完,扭頭離去。
三房、大房給展顏道賀,人人臉上都洋着喜色,這一年對於江家來說,可謂是喜事連連,江家男人沒有憑藉裙帶關係,憑着自己的本事掙下了封號,得到了榮華,這比因爲將家中妹子、女兒嫁給皇家得來的更令人敬服。
江舜誠雙手負後,最初以爲素妍只是隨意一說,可看到人人皆歡喜,唯獨素妍面帶隱憂的神色,有些悶悶的不快。朗聲道:“大兒媳婦、三兒媳婦,待正月初十家裡得好好的辦一場,該請的親朋好友都請來熱鬧一番。”
虞氏面露喜色,沒什麼比她女兒得了封賞更歡喜的,何況這亦是素妍自己掙來的,道:“書鯤封爲平西候,妍兒、孫女兒都封了郡主、縣主,是得藉着你的大壽好好地辦上一場。”
江舜誠掃了眼江書鴻,道:“明兒入朝,索性厚着臉皮再與皇上請道聖旨。文忠候世子、文忠候世孫之位一併定下,讓大房的人亦樂樂。”
沈氏抿嘴露出笑顏。
張雙雙暗窺着丈夫,果見江傳嗣眼底有按捺不住的喜色,亦就是說這爵位總算落在他們身上了。
何氏不安地伸手扯着江書鵬,使勁在衝他眨眼睛,憑什麼得是大房的,大嫂掌家,右相府大,親朋極多,什麼好處都被他們得盡了,如今連這世襲的爵位也要落到大房。
江書鵬不以爲然,裝作沒瞧見,道:“這事兒,爹早該定下來了。”
江書鯤接過話道:“恭喜大哥了!”轉而對江舜誠道,“既然爹要討個恩典,索性亦將我家傳遠定爲平西候世子的恩旨一道討了吧。”
沈氏忙笑道:“這是應該的。按照朝廷的規矩,襲父祖爵位,都是嫡長子孫,應該的,應該的,二弟讓遠兒襲爵,更是應該的,若是給了旁人,這豈不亂了規矩。”
瞧着是誇江書鯤這個決定好,實則是在暗說何氏癡心妄想,要亂了朝廷規矩,通常襲爵都是嫡長子孫,有的爵位因爲沒有嫡長孫終落得無後襲爵的地步。
幸而老五江書麒兩口子不在皇城,如若他們倆在,以他們的性子,這府中又是一場風雨。
張雙雙驚呼一聲,似恍然大悟,引得衆人齊刷刷都看着她。“祖母、娘,今兒遇上這麼大的喜事,還沒放鞭炮呢!”
衆人這纔回過神來,江舜誠忙喚了大管家,在右相府“文忠候”大門前、南門的“平西候”府大門前掛放鞭炮,一時間兩邊的鞭炮聲起,噼噼啪啪甚是熱鬧。
鄰里聽到震耳的鞭炮聲,各府的奴才出門觀望。
胡長齡坐在花廳上飲茶,小廝稟道:“老爺、太太是對面街江家在放。”
胡劉氏舒了口氣,一臉羨慕。
胡香蘭憤然啐罵道:“都怪三姐,居然要害江小姐,也至我們兩家的關係鬧得這麼僵。江丞相春天時封了文忠候,現在江二爺封了平西候,這是何等風光。”
胡長齡問:“可打聽清楚,因何事放鞭炮?”
小廝低下頭,道:“打聽了,聽江家的下人與鄰里講,說皇上賜封江小姐爲安西郡主,又賞兩縣的封地,還允世襲罔替。二房的孫小姐、柳小姐也晉爲縣主,各賜一縣封地,就連着跟着服侍三位小姐的丫頭也晉爲正八品女官,享受內務府女官俸祿,賜黃金、賞女官服……”
胡香蘭眼睛瞪得大大的,“連她家的丫頭都做女官了?”
胡長齡一臉深思,“皇上這是什麼意思?讓侍女爲女官,自來除了宮中,唯有各親王府、郡王府纔有的事。”
胡劉氏擱下手裡正剝着板栗,要將板栗剝出來研成粉末,備年節時做板栗糕用。道:“上回去七皇子府參加冬宴,聽幾位王妃、側妃們講過,說這幾個丫頭也跟着上陣殺敵,那個叫初秋的丫頭聽說這大半年下來,殺了六十九個敵賊,是幾個丫頭裡殺得最多的。”
胡長齡這纔回過味來,“如此說來,皇上封她們爲八品女官,也是該得此封賞。真沒想到,連江府的丫頭都如此神勇。右相府不可小窺呀,文臣武將都出齊了。”
胡劉氏不緊不慢地道:“這有何好的。連七皇子妃都說,江家的風頭太盛,可要遭來是非。不說旁的,只怕這是非要落在安西身上。”
胡長齡是聽過耳聞的,素妍與吳王似有些曖昧,而左肩王妃還盯着素妍呢。如若素妍真做了吳王妃,這可更了不得了。
胡長齡微微一笑,“江舜誠是何需人也,就是他的幾個兒子,個個都成人精,旁人能想到,他一早就想到了。安西貴爲郡主,又有封地,再加上一句世襲罔替,嫁入皇家是跑不掉的。”
胡香蘭聽到這兒,心裡暗想,當年與素妍好的爲什麼不是自己。如果是她,絕不會去害素妍,只會和她更好。“爹的意思是說,江大姐兒做王妃、世子妃是鐵定的事實了?”
“皇上賜了兩縣,還允世襲罔替,怎麼可能將這樣厚封給人外姓人,自然得是他們皇家子孫方可享受的。從這點看,皇上就是在告訴旁人,江素妍只能做他們皇家的女人。”胡長齡捧着茶盞,熱度透過茶盞傳遞到掌心。
胡劉氏笑道:“老爺也不必羨慕江相爺,你是個有後福的,四姐兒進了七皇子府,自中秋前夕入府,如今深得七皇子之心,盛寵正濃,就是各官員敬獻的孝順禮物,側妃沒有的,她都有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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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長齡想到這裡,心稍微平靜些,好歹他亦是七皇子的岳父,要是將來靜王登基,以七皇子與靜王的同胞兄弟情義,自不會虧了七皇子,自然的,他也會跟着沾光。點頭道:“下回見了菊兒,當得提醒她幾句,無論是正妃、側室,得有兒子才能安享受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