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躺在長凳上的琉璃一下子翻身坐起來。看向遠處,早就感覺到真田弦一郎身上有自己族人的味道,但是沒想到他竟然把自己族人的靈魂困在鎖靈珠裡當成物品使用!
真田弦一郎——!!!!
手冢國光也嚇了一跳。“這是?”
真田弦一郎道:“這是銀狐一族妖怪的靈魂。現在作爲我們除妖師一族的妖劍的劍靈使用。雖然那女孩子是黑髮,但是你看這眼睛的形狀一模一樣。”
手冢國光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怪不得真田弦一郎如此確信她就是妖怪。如果是能抓住她一族的人,那麼抓住她也不在話下吧。一直以來,他都在等待一個真正可以抓住她的除妖師,讓她停止這種大規模的殺人。可是當真田弦一郎這個符合完美符合自己要求的人出現的時候,可是他卻猶豫了。
比起讓真田弦一郎抓她,手冢現在終於找到了當年接觸過她那一族人的後代,他想套話,想知道她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既然她自己不願意說,問其他人也是可以的。想到這裡,手冢垂下眼簾道:“……只是眼睛的形狀而已,我覺得真田君你多心了。”手冢國光想了想決定反其道而行之,試試看有沒有新的收穫。“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再者說……”看着那面無表情眼裡無光一看就是被控制的那妖狐靈魂。“你用妖怪的靈魂注入刀劍作爲劍靈,妖怪也很可憐。”
真田怎麼都沒想到手冢會說出這種話。“手冢,你怎麼會說這種話,如果不殺妖怪,那就會被妖怪所殺!”
手冢問的緊追不捨。“那麼這個妖怪是因爲殺你所以才被你抓住抽了靈魂當成劍靈的?”
真田弦一郎被手冢國光這一句話給問噎住了。真田讀過古籍,銀狐一族一直在魔界過着避世的生活,後來因爲想要奪取那一族水火不侵刀槍不入的皮毛與結界師的靈魂,被包括自己家的上百除妖師、靈術師、陰陽師家族聯合妖怪一起滅殺。而自己手上的這個靈魂就是當時先祖代代流傳下來的。聽說是那一族最勇猛的妖怪所抽離出來的靈魂。
真田弦一郎開口道。“這是我先祖捕捉到的。”
手冢國光在後面問的緊追不捨。“那這個妖怪殺了你的先祖?”
真田弦一郎發現不僅是那少女,連手冢國光都不按套路出牌。所有人遇到妖怪不應該是痛恨害怕的嗎?怎麼他還在跟自己掰扯這些?“你懂什麼?這銀狐一族的毛皮是至寶,水火不侵刀槍不入!特別是趁活着剝下的皮是作爲防禦器具最好的原材料!”
手冢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是在真田看不到的他的背後,他的手早已緊握成拳,但是他還是用疼痛來讓自己冷靜下來。
事情的真相已經呼之欲出。手冢沉下聲音道:“所以呢?你的先祖殺了銀狐一族的妖怪?還趁着那妖怪活着生生剝下它們的毛皮?”
真田忍不住反駁。“如果放任妖怪不管,那人類怎麼辦?”
手冢國光蹙眉問道:“那銀狐妖怪會吃人嗎?”
“等它們真的吃人就來不及了!”
手冢國光一顆心彷彿掉入冰窟裡。琉璃一直隱瞞着,但是手冢國光也知道她們一族出了事,沒想到卻是被真田弦一郎的先祖滅了族,而且聽他這麼說肯定連皮毛都扒了。還是趁活着的時候扒的。
怪不得那三個家族會被血洗,被剝皮。琉璃明明有那麼嚴重的恐血癥,見一次血都會發燒嘔吐昏迷,哪怕是這樣她都要自虐一般的這麼做,彷彿完成一個儀式一般。
——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
——我不想告訴你,你也不必問,這與你無關。
——手冢國光,你有要跟我一起墜落到地獄深處的準備嗎?
手冢國光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覺得心臟的地方在隱隱抽痛。下意識握緊了拳頭。“多謝真田君的提醒,她只是個普通人。應該是你想的太多了。希望你不要再說她是妖怪之類的奇怪的話。還有,請你賠償她的衣服,別忘了。我要去訓練了,失禮了。”說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手冢回到自己租用的網球訓練場,琉璃已經蜷成了一團。額頭貼在蜷起的膝蓋上,長髮散落的到處都是。
“琉璃?沒事吧?”
琉璃慢慢擡起頭。一雙上挑的狐狸眼周圍帶着紅意,更顯嫵媚。但是眼神卻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表情卻已經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了。“回來了啊。”
手冢嗯了一聲,想說點什麼,但是卻什麼都說不出,雖然只是真田弦一郎口述,但是得到這個答案哪怕只是口述,都能讓人想象到那話裡的殘忍。
全族只剩下她一個倖存者?手冢國光有些不敢想象這種情況發生在自己身上,當時只是她威脅一下,什麼動作都沒有,自己就已經想要用自己的性命換家人隊友的性命。而她……當時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會是什麼樣?
“……你都聽到了?”手冢國光知道她肯定是聽到了。
“你不……也都知道了嗎?”琉璃聲音裡帶着忍不住的顫抖,悶悶的。
“我感到很抱歉。之前誤會了你。”
琉璃搖搖頭,沒說話。“那個靈魂……是琥珀哥哥。”
琥珀比琉璃大了將近二百歲,是整個銀狐一族最驍勇善戰的戰士,正處於年輕力壯的時候,天資聰穎,銀狐一族絕大多數人都不太擅長打鬥,但是他跟基因突變了似的,戰鬥力極強,甚至還偷偷出去到魔界逛了幾圈,還交了不少打架的朋友。但是因爲銀狐一族有着規定,後來他也就回到了族內。但是他多少還是有些壞毛病,最大的壞毛病就是喜歡把琉璃往天上丟,丟了再接住,那時候琉璃還是個小毛團,時不時會化成小孩子的樣子,他就愛把琉璃往天上丟,丟了再接丟了再接,雖然事後會被琉璃撓個幾爪子,但是還是樂個不停。
果不其然是她認識的人。“你準備怎麼做?”
“跟綾小路一族一樣做。”琉璃低下頭冷聲開口。“真田弦一郎還以爲自己的老祖宗多幹淨不成!”
“可是……其他人是無辜的……”
“誰都不無辜。”琉璃眼裡劃過一道冷意。“他們家人無辜,我銀狐一族三百七十六條人命就不無辜了嗎!”
手冢國光說不出,雖然從理智上來說,她說的並不對,但是誰又能在這個時候提出理智這種話呢?也許真的有人能冷眼旁觀,但是那種理智實在可以說是冷血。
手冢國光覺得自己做不到。
琉璃長長的嘆了口氣。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彎下腰靠近面前少年。說話的聲音甚至比呼吸的聲音還要輕。“讓你看看吧,你既然這麼想知道。只是希望你別後悔。”
說完雙手輕輕按住他的肩膀,用自己的額頭貼上他的。
手冢國光下一秒就感覺到了腦海裡映了一幅全景圖。
明明是睜開眼睛,但是手冢的眼前卻不是室內網球場的場地,倒是一個漫山遍野都是大雪的雪山,雪地上屍橫遍野,紅色的血液染紅了白雪更染紅了土地,一具一具沒有皮毛的碎肉與骨頭撒的到處都是,周圍還有燒的焦黑的的房屋,那房屋已經被燒的黢黑,有些沒有完全燒掉的地方還有着點點火星。
手冢很少見到生肉,這種殘酷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看到的第一反應就是噁心想吐。琉璃的手離開了手冢的眉心,手冢立刻感覺到胃裡翻江倒海。但是還是硬忍了下來。
“看見了嗎?”手冢感覺的到那溫度稍微比自己皮膚溫度涼一些的觸感消失了,琉璃看着他,他還是睜着眼睛,但是眼前卻無神,還沒等他意識先回來,眼角就先落下了淚。
那一滴淚滑落的很快,一眨眼就從他的眼角落到了褲腿上,殷開了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明明沒想哭的……手冢國光竟然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落淚了,而那淚痕還是被她擦掉的,不由得有些覺得尷尬。但是看着她脣角帶着的安慰自己的笑容,手冢國光突然覺得自己想錯了。
而看着好一會兒沒說話的手冢國光,琉璃覺得是不是嚇到他了,伸手把他攬到懷裡,像先代安慰自己一般輕輕拍拍他的後背。“不怕了哦,乖~”
可是,雖然是安慰他才抱他的,但是琉璃的眼眶根本兜不住淚水。安慰他的話還沒說幾句,聲音裡就帶了哭腔。可是可能是聽到自己已經忍不住了,就不再說話了,她沒有哭出聲音,但是全身都在發抖。雙臂緊緊的箍住手冢的腰,根本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