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打開窗簾，才發現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地上還有潮溼的氣味 ，從窗戶能感受到最乾淨的空氣。這感覺真好。
太陽還是打在了窗戶上，它好像不理會雨的洗禮，任憑自己普照大地。這時候的太陽，還是一位媽媽，不似正午時分，都變成了老巫婆。
我下一秒就想到，昨晚那個夢魘讓我一直都醉生夢死，不能從夢裡醒來。一個夢接一個夢。
只是第一個夢有了何九州，他說了“再見”以後，就再也沒有了。這一切都是夢對不對，是相反的對不對。
可是爲什麼會夢到何九州告訴我的那一個故事？是不是有所寄託？可惜我不能明白，那究竟是爲什麼。
媽媽這時候推門而進，我那倉皇而逃的眼神正好和她對上，我便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我馬上就避開了她的眼神。
“你是怎麼了？還起那麼早啊？我本來想看看你現在有沒有睡好呢！”她很不經意地說着，她的確很想知道自己女兒夢見了什麼，但爲了不讓距離拉大，還是沒有過問。
我重新爬回到牀上，伸展了一下身軀，“我昨天晚上怎麼了嗎？”我也滿臉並不知曉的看着她，尋求答案。
媽媽倒是有點詫異，因爲居然要她自己說出來，自己女兒居然都給忘了。她就做到何八三旁邊，摸着她的頭，輕輕地說：“你昨晚做了噩夢。都嚇死我了。”
“那媽媽，你告訴我。噩夢是不會成真的對不對？”何八三這是懂事以來第一次用這種渴求的眼神望着媽媽。很像小時候站在櫃子外面望着裡面心心念唸的娃娃，卻得不到它。
媽媽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麼。餘音在空氣中拖了很長時間，她纔回答：“我不知道你的夢是什麼啊？你說出來吧。我來給你解夢。”
如果她知道這個夢的內容，她死也不應該去問，會傷害到女兒。
“你認識何九州吧？”我先做個鋪墊，打好地基。
她迅速在記憶裡找回這個男生的模樣。找到了，是那一次在醫院裡的監控室裡。但她不能說見過，不讓會誤以爲那次是監視她。
媽媽轉了轉眼珠，搖了搖頭。“我記不起來了，他是誰啊？”
“是我的同學兼同桌啊！”突然聲音大了一些，“上次在醫院裡也來看過我，數學競賽和我一起參加的。就是他。”
媽媽連聲點頭，“噢，就是那個男生啊！長得蠻帥的。”曾經有一次，看女兒和他聊的這麼開心，以爲現在她能有了一個寄託，不說在一起，陪伴也是挺好的。
就是那個陰差陽錯，讓一切都變了。
就是那個何九州，讓何八三哭得像個淚人。成爲了永遠的擺渡人。
但是話題就暫時停滯到這裡，誰也沒有再說下去。何八三一直在糾結要不要說這件事，媽媽起身對何八三說：“我去做早餐吧。”因爲不能這麼耗着時間。
或許只有之前的何九州纔會坐在沙發上，就這麼和何八三耗着，誰也不說話，但心還是連在一起的。
坐在桌上看着媽媽做的煎餅。還記得有一天，我們一家三口都早早地起來準備登山，媽媽也是這樣的姿勢，我就一直在叫：“喲喲切克鬧，煎餅果子來一套。”
全家人都笑了，“你這是什麼話啊。”當時是這樣的幸福，現在留下的只是媽媽的一個背影，有多少我們錯過了。
我們知道有些錯過的了，真的再也回不來了。之前不管有多美好，還是抵不過命運的捉弄。
何九州，你看看我，我不也和你很像嗎，家庭曾經也是那樣的破敗不堪，他們的婚姻也是破碎的，但我卻相信還是要活着。你怎麼不會這麼想。
如果，我當初在那裡帶你看一下我的舊居，你一定就能明白我和你也有同樣的遭遇，不只是你一個人在受苦。我的環境比你還差，真的。
心情本就跌入了低谷，煎餅上桌的那一刻，我的心扉像是被打開，我的胃像是被喚醒，好的食慾又開始了。不要爲難自己。這是真的。
“你不要上班的嗎？”我邊說話邊往嘴裡塞東西吃，都不上它的溫度了。只能燙的捏着耳朵。
她拿在手裡吹了吃，再給我。雙手撐着桌子，一臉閒適地說：“不上班，今天在家陪你。”然後走進廚房收拾了一下。
我想爲了證明一句老話“不聽大人言，吃虧在眼前”的這句話，我還是覺得將夢境告訴媽媽。夢可能真是相反的。
“我有一個同學，他自殺了。”我沒有告訴名字，沒有說原因，就這麼丟給她一句話，一句令人驚愕的話。她嚇到頓時
一定，轉向我，我就和她這樣的對視。
她慢慢地才吐出幾個字：“是那個何九州？”其實她早就猜到了有些貓膩，只是不能想象會是這樣的結局。現在的孩子都在做些什麼，怎麼個個都想着去自殺。
她這次回來的很早，打算不出去那麼久了，爲的就是要在女兒身邊好好照顧她。因爲最近她的一個同學，兒女也發生了事故，連最後一面都沒見上。準確的來說，不是事故，就是自殺。
她當然也害怕這件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那她該怎麼辦？所以眼下的一下，就是不要做太過分的事情。
一個母親會容忍自己的女兒到這種地步，這算是溺愛嗎？
何八三當聽見了“何九州”這三個字，條件反射的放下了食物，又歸於以前的狀態。毫無力氣，毫無心情去做每一件事件，感覺自己就是在渾渾噩噩過着每一天。
過着沒有何九州的每一天。
她也想過，何九州肯定會有一天離開自己，這只是早晚的問題。但還是不甘心，就算是時間，也要在延長一些，她很貪婪。
她嘆了口氣：“就是他。”然後正準備說出事情的緣由，就被媽媽打住了。
“你要是很傷心，不想說就不說了。這種事情，多一個人知道也不能改變這個命運。”她走到何八三身邊，摸摸她的頭，簡單地慰藉。
但我還是決定說，說出來恐怕會好一點。總是將心事憋在心裡，總有一天，你會自爆，後悔都來不及。
“他是因爲家庭原因還有各方面因素，就這樣走上不歸之路。他覺得他爸爸太刻薄，也從來不理解他，他覺得自己忍了這麼多年，還是不能釋懷。他的自尊心又太強，更忍受不了別人對他的譏笑和諷刺。於是，就到這個地步了。”
媽媽坐在我旁邊靜靜地聽着，時不時嘆上幾口氣。我知道這是同情和可惜，但誰不會有和他相同的感受。我也只是類似。
“那他的父母應該很傷心吧？他爸怎麼會這樣？教育方法有問題。”她和我持同樣的想法。
我繼續說：“我和他應該算得上是互相喜歡的。但他這樣的不辭而別，我真的受不了。”眼就紅了，心跳會加快了。我也顧不上眼前的是誰，把想說的說出來總是好的。
媽媽明白這種心情，一種生離死別的痛苦。她之前就看得出來他們的感情，也希望互相扶持，但沒想到何九州先下了站，沒有告訴人。都還以爲，一切風平浪靜，可以走到終點站。
“昨天晚上做到的夢就是關於這些。不知道爲什麼，夢見何九州告訴我他的故事，說完就消失了。然後我就被驚醒了，我當時是無意識的。就在那大聲的叫喊，沒有目的，就是不甘心。
“隨後，我做到了好幾個夢，夢裡都再沒有了他的出現。他和我說了‘再見’以後，就真的沒出現過了。”
我說完了，媽媽也聽完了。她也大致能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她算是很開明的，相對於何九州的爸爸，那就是上帝了。
她明白青春的孩子有着複雜的情感，只要不做過分的事情就可以原諒，況且情感這種事，哪是家長們說說就能消失的。
她明白這個夢是一個暗示，暗示着何九州真真正正地會離開女兒的身邊。無論是現實還是夢境。都會走的一乾二淨，不留下任何痕跡。
但她不能直接的說，難免太傷人。“夢都是相反的啊。他的離開，我知道你很難受。但你不要過度難受了，一切都要看開。以後等你長大了，會遇到更好的。”
何八三點點頭，眼神迷離的看着媽媽，突然感覺到自己和她的距離被拉得好近。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怨恨，和她們帶給我的傷害，一切都融化了。
媽媽去了超市買菜，我回到房間了。端坐在桌子上，拿起了那個草稿紙。呆呆的望着上面的一字一句。在心裡告訴自己，何八三，你這個膽小鬼。不敢告訴所有人你有多喜歡他。就連一句肯定的話都沒有，全部都是模凌兩可的。什麼時候你能正視自己的心呢。你真是窩囊。
還有你。何九州。
鳳梨還在家裡睡着，她平常在家也和何八三一樣的懶蟲。除非是什麼不重要的事情，不讓絕不起來。
她被一陣電話聲給吵醒。她摁掉了幾次，還是不停歇的打來。接上來第一句話就是：“你有完沒完？神經啊，我在睡覺。”
鍾識在家裡愣了半天，不敢相信這是認識的鳳梨。這不是魔鬼的後裔嗎？女生就是恐怖。
他用試探的口氣說：“我是鍾識。你…………還在睡覺啊？”
鳳梨一聽
是鍾識，感覺臉就青了，在男生面前這麼狂野，以後恐怕都沒有人敢來找你了。鳳梨啊，你怎麼這麼沒有耐心。
“噢，我剛纔在睡覺………被吵醒了，脾氣就大了………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嘛？”馬上態度就回到了平時的狀態，但語氣還是帶有一絲睡意。
他見鳳梨恢復正常了，就馬上打趣道了：“你這個懶人還整天說何八三懶，你不也這時候纔起來嘛？我叫你出來吃早點啊，有點事情想和你說說。”
“你才懶了！我睡個覺不行啊！我現在就去叫何八三出來，你等着啊！”鳳梨一邊對着手機屏幕翻白眼，一邊摁掉了電話。
鍾識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掛斷了電話，趕緊打回去，可不能讓何八三知道啊，不然計劃就泡湯了。
“餵我說你掛電話怎麼那麼快？你別讓何八三知道啊，有點事不想讓她知道。你出來吧，在學校對面馬路的早餐店，我在這裡等你啊。”說完，就立刻掛斷電話了。
鍾識對着手機屏幕指着，誰讓你先那麼快掛我電話，讓你知道這是什麼滋味。欲言又止，呵呵噠。
鳳梨都快崩潰了，這搞什麼名堂。只能先快速換衣服，洗漱了 。不然遲到是很沒有禮貌的。
…………………
鳳梨一路跑過來，頭髮被風吹的就是一種“大自然的饋贈”，這新發型是無法改造。
鍾識笑着說：“你這麼急幹嘛啊？我無所謂的啊！”他對人有很友好，典型的暖男。
頓時真想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她還以爲有什麼急事要找她商量呢，如果遲到的話，就很丟臉啊。沒想到………
“你快說，什麼事情吧？”開門見山地問他，纔不給他多餘的時間。趕緊回家睡覺。
這時候上來兩份皮蛋瘦肉粥，他將一碗給了鳳梨，然後說：“你先吃早點纔有力氣和我說話。看你這沒睡醒的樣子，惺忪的睡眼，邋遢的樣子。趕緊坐下吧。”
忍無可忍，對於這種人只能是依着他了。攪拌着眼前的粥，但沒有什麼胃口。還是問了：“你到底有什麼事找我？還不讓我叫何八三？”
是個人都知道這其中肯定有貓膩。但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我就是想和你聊天。就這樣啊………”他沒有擡頭，聲音也說的比較低。證明了，心虛。
鳳梨敲了敲桌子，讓鍾識擡起頭看着她講話。“真的是這樣嗎？我猜應該不會吧？”
他又立刻避開了他的眼神，低着頭吃早點。男生害羞的樣子，真的是超級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萌。
“你快點說吧！有什麼難言之隱？”
“那你答應我，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何八三。”
“好。”
“我喜歡她。”
時間凝固，大腦短路。突然有一瞬間腦海裡倒回田蘭說過的話“我喜歡鐘識”。鳳梨感覺，又是一場軒然大波即將來臨，爲什麼她們總是能碰壁到一次呢？
鳳梨接着就不會懷好意的笑了：“哎喲。你喜歡她就告白啊。”
“我不敢。況且她現在心情不好，我這麼說，算什麼？還不好好安慰她，不然她以爲我是見她和何九州分離了，就趁這機會呢。”一個青澀的男生表達情感，原來是這樣的。鳳梨真的是第一次聽，很有感觸。
不過她還是嘲笑了眼前這個膽小鬼：“你這個膽小鬼啊，叫我出來就聽你說這些啊，你不告白我也沒轍啊。你別指望我能幫你什麼，頂多一些好話。話說，你叫我出來有何目的？”
“誰是膽小鬼了！我早就和你說說，還不打算表白，我還沒有準備好呢。沒有目的啊，就和你說說，不然我找不到人可以說了。”
鳳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明白了一個男生這種複雜的心情。歸根到底，就是膽小鬼。
只吃了幾口，實在不想吃了。鳳梨擦完嘴之後，決定要告訴鍾識一些撩妹技巧：“你啊最好早做準備，不然被人搶走了可不好。”
“何八三誰要啊！”他一臉自豪的說，要是讓何八三聽見了，肯定追着他打。
鳳梨笑的合不攏嘴：“有本事當她當她面說啊！你又不敢吧膽小鬼。你要和她說清楚你的心聲，放在心裡總不是辦法。我也會幫幫你的啦。好了，我要回家了，謝謝你的早餐咯！”
揮別之後，鍾識走在路上一直回想鳳梨說的話。在想着怎麼辦的時候，剛好被一個人拍了一下背，還不是背的上脊椎，是下脊椎。
剛回頭，就看見了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孩。但又覺得似曾相識，在那裡見到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