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本已經轉過身,聞言又轉了回來。
蕭羽本以爲琉璃掩飾得再好,多少也會有些驚慌失措,因爲他丟出的消息,不可謂不震撼人心,可琉璃卻真的很平靜。眼神中,似乎還有一些諷刺。
這令蕭羽眯了眼,因爲對危險本能的感知告訴他:琉璃有對付他的手段。
他不害怕,倒好奇起來。這個姑娘真是有趣,有趣到他的心都爲她揪起來。
“悄悄話不必,郡王爺可以大大方方的說。”琉璃慢慢走到蕭羽對面,跪坐下來。也不客氣,提着茶壺,倒了一盞茶給自己,握在手中並不喝,神情淡然中有些挑釁。
“壞丫頭。”蕭羽挑挑眉,眼神似笑非笑,“你查過我。”
“彼此彼此。”琉璃微擡着下巴,“我水琉璃,不,我霍琉璃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郡王殿下幾度謀我,我自然要謀殿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狼子野心,信不誣哉!別看現在鬧得歡,小心將來拉清單。這麼些話,不知哪一句送給郡王殿下合適?”琉璃半文半白,咄咄逼人。
蕭羽瞪着眼睛,那模樣竟然有幾分可愛。他似乎很驚訝,隨後就伏在茶几上,一手支着下巴,笑道,“天哪,這是我頭一回聽你一口氣對我說這麼多話,我該感到榮幸嗎?可是小琉璃啊,你就沒有想過,我謀你,或者只是謀你的人而已。並且要壞你的事。”
琉璃皺眉,“郡王殿下,我以爲,是來和你談正事。你這樣調笑,是要侮辱我嗎?”這個男人,城府太深。本來她採取主動攻擊的手段,還握着他的把柄,以爲他至少得惱羞成怒,哪想到居然還敢調戲她!這是……絕對自信吧。
蕭羽聞言。坐正了身子,氣勢立即就變了。他平時吊兒郎當,壞得光明正大,有名的花中高手,流傳的風流惡名,可卻從不讓人看清他。此時。琉璃眼前的迷霧似乎全部散去,那男人的凌厲與野性,渾然天成的尊貴,不把天下放在眼裡的睥睨之意,突然就闖入她的眼簾。
他謀的,可不是她!瞬間。她就明白了。
“琉璃要談什麼正事呢?”他直接叫她的名字,根本不在乎她到底姓什麼。
“不如。我們互相晾晾底牌?”琉璃的脣角泛起冷笑,“辛苦弄來的,何必明珠暗投?”
“如果你覺得有必要……”蕭羽目光爍爍,但琉璃卻不閃避。這時候,誰先錯開眼神,就是輸了。
於是兩人對視,誰也不肯退一步。也不知多久。居然同時撤回。
“這樣瞪着別人,眼睛真的會幹啊。”蕭羽樂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因爲,他剛纔似乎漏了一拍心跳。
這麼四目相對,琉璃也感覺怪怪的,當下並沒有頂嘴。
只聽蕭羽道,“沒見過你這樣睚眥必報的姑娘家。”
“彼此彼此。”琉璃同樣回答。
“所以,我們是一類人。”這話,又有了調笑的意思,但話鋒一轉,蕭羽居然直接而坦白的道,“十年前,霍將軍撿了個孤兒回家。她此人,一向喜歡撿些流浪動物、孤老小兒,實在是心地善良的女子。可是,十年前撿的這個小丫頭,卻合了霍家全家人的心愛,於是認爲了義女,聽說本來還要上族譜的。”
蕭羽頓了頓,看到琉璃面無表情,就繼續說,“但不久後,霍老將軍死在戰場上,朝廷又逼得急,霍將軍出於保護的目的,就把寡母和新認的小妹妹送到附近山上的坤觀中。此事,除了幾個老僕,整個寧安鎮都無人得知,包括霍將軍身邊的兩個貼身婢女。後來霍將軍嫁入東京都,約定三年後接妹妹入京。可惜,三年後妹妹如期來了,霍將軍卻香消玉殞。這位小妹妹是個倔強性子,她喬裝改扮,只爲復仇。幫她的,是當年霍將軍的馬僮,如今的漕幫幫主,連皇上都忌憚的人。下面的,還要我繼續說嗎?”
琉璃不否認。被人捉到了馬腳還不承認,不僅是笨,而且是沒骨氣。
“我只想知道,你是怎麼查出來的。我自問,一切手腳都做得乾淨。”琉璃淡然問。
蕭羽也是很光棍的脾氣,本來想拿捏琉璃,倒不是有威脅意,而是想逗弄這個姑娘。因爲一想到她和水石喬那樣親近,他心裡就特別特別不舒服。不過既然拿捏不了,他立即放手,到這個時候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你和水石喬做得很好,也難怪當初皇上爲九郎定親,查來查去,你的身家也很清白。開始的時候,我動用了很多力量,也查不出什麼。直到,我想起霍家大火,把所有證人和霍家根脈全滅的大火。”蕭羽抿了口茶,不帶絲毫情感波動地道,“那樣的霍家,那樣的大火,不外乎四個字:裡應外合。裡頭的人,讓所有霍家人沒有反抗之力,下藥什麼的是必經之路。外頭就是引來韃靼人,讓朝廷沒辦法爲霍家申冤。這一招挺高明,可惜卻齷齪無恥,換作本王,都不屑爲之。就算是小琉璃,不也深諳親手報仇才痛快的道理嗎?”每說幾句,就忍不住刺探。
琉璃於他,就像從山林裡抓到的一隻小獸。關不得,馴不服,不然寧願撞籠而死,還得把他咬了。可她在身邊,他就心癢癢,總得抓撓幾把才快意似的。
“那個內應,你找到了?”琉璃直截了當地問。
她當然也這樣懷疑過,只是找來找去,也找不到內應的人選。所有家僕在外頭的親戚,甚至她都調查過,卻連一夜暴富的都沒有。因此,儘管心中有疑,但既然全“燒死”了。也就是死無對證。
蕭羽點頭,“中秋節,我用我家燒壞過臉的廚子試探了你。但實際上,那個內應身上沒有半點燒傷痕跡,跑得可快呢。再想想,若沒有天大的好處,誰會做那樣的背叛?溫凝之才死的那兩房妾室,當年霍將軍的貼身信用人,若不是被美*色和錦衣玉食所誘。也斷不可能憑白做惡。說到這兒……我得誇琉璃一句,手段真是高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還沒驚動旁人。當然是除我之外,在我看。琉璃所圖者,連溫凝之都不夠看。”
琉璃不置可否,只道,“繼續。”
蕭羽卻笑,“要我告訴你那個人是誰嗎?”
沒想到琉璃搖頭,“不。我不欠你的……”
“霍其堅!”琉璃沒說完,蕭羽就搶先道。臉上笑得像只奸計得逞的狐狸。
他就是要讓琉璃欠他的啊。那樣驕傲的姑娘,最受不了的就是欠別人,特別還是他的恩惠。
第二個沒想到的是,琉璃仍然搖頭,“你強迫我欠,我不會還!”
蕭羽的一口喜氣,提到胸中又被生生噎回去。變成怨氣。好吧,也算說得清楚明白。和這姑娘打交道。他似乎還沒徹底贏過。
他倒也不小氣,解釋道,“背叛原主而獲得大好處,還是那種百多條性命換的,自然要有自保的手段,不然早死得渣子也不剩,所謂兔死狗烹嘛。而我想來想去,溫凝之慾得而還未得的,其實就是霍將軍當年的嫁妝。那我就去查管嫁妝的人,順着這條線摸下去。套用你剛纔的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世上,沒有事是能瞞人的,只看你追不追查得到。”
原來,她的盲區在這裡!琉璃恍然大悟。所以溫凝之現在還不能隨便動用姐姐的嫁妝,因爲投鼠忌器。溫凝之和霍其堅是麻桿打狼,兩頭害怕。霍其堅掐着金山銀山自保,溫凝之在圖謀吞掉霍其堅,那時才能揮霍姐姐的財產。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她是不是應該“感謝”霍其堅?
好啊,霍大管家!她懷疑過很多人,他是最後一個,卻沒想到正是這一個!
“他在你手裡?”琉璃再問。
蕭羽聳聳肩,“不在我手裡,怎麼能問得出來當年的事?”
“放了他。”琉璃要求,“會打草驚蛇,壞我的事。”蛇,是指溫凝之。甚至,會驚動最大的那條蛇。想到這裡,她有些發急。
“你不怕霍其堅和溫凝之通氣兒?”蕭羽好奇。
“我會再想辦法,讓他不開口!”琉璃意志堅定,雖然意外頻生,卻相信一定有解決之道。
“怎麼辦呢?”蕭羽嘆了口氣,露出苦惱的模樣,“人,是放不回去了,因爲我殺了。”但語氣輕鬆,甚至是有些輕佻的,就像說踩死一隻螞蟻,“不過你放心,他死得再‘正常’不過了。人都有三災六難,今日不知明白事,死就死了吧。”
事實上,他可以不殺人。但是,他怕那老狗會咬出琉璃來,傷害到她。奇不奇怪,在攤牌之前,他居然是要保護她。從臨山王的宮殿中站起來時,他本發過誓,只殺人,不護人的。爲了琉璃,他其實……破了例。
只是這個壞丫頭,不會知道他這份心意。他自己,當然也不會說。誤會?挺好玩的。
琉璃想了下,覺得蕭十一既然如此說,就是沒有破綻,那麼對她也沒有影響,也就放心了。
她沒有意識到,蕭十一是敵人,她卻輕易就信了他。或者因爲,他們骨子裡都是驕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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