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就在西北平匪大捷的歡樂情緒才稍稍平息一點的時候,另一件事震驚了整個大趙,可以說舉國譁然:皇九子晉王蕭真被貶爲庶民,發配西南蠻境。罪名是酒後失德,忤逆不孝,差點焚燬奉先殿。
聽起來似乎不嚴重,但大趙極爲重孝,忤逆是十種重大罪行之一。尋常百姓毀壞宗祠都可能判個死罪,何況奉先殿供奉的是蕭氏的祖宗!皇家的祖宗!
事實上,只有幾位上層人物知道真正的內情。龍有逆鱗,觸之必死。晉王殿下犯下的,是謀逆之罪,大不赦!只不過正如蕭十一所言,蕭九抵死不認罪,甚至皇上主審時都動了刑,他也一口咬定遭人陷害。而那些死證一方面令蕭九百口莫辯,卻也不能成爲定罪的根本。
蕭左感情上不相信九郎能做出這樣的事,畢竟自己的兒子,自己還不瞭解嗎?可是,十王寶藏又確實找到了,雖說空了大半,但九郎在那裡幹什麼?實在解釋不清啊。至少,其用心是不單純的。最要命的是那個十王餘孽,確實在他秘密花名冊上的人。還有,脫不花花怎麼就死在那裡了?有多少雙眼睛看着呢!這些,令多疑的他怎麼能安心?
蕭左經歷過奪位大戰,所以他太瞭解了。無論什麼樣的人,只要掉進奪位這口大缸裡,甭管你本來是什麼顏色,也會給染成黑的。在這種情況下,他寧願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絕不能讓任何覬覦皇位的人留在身邊。哪怕,是他的親生兒子。
他還沒死呢!
於是爲了皇家臉面,只好給蕭真安了個“恰當”的罪名,遠遠打發了去。
本來蕭左怒不可遏,加上平時心裡最寵愛第九子,難免激憤之下動了殺念。此時崔淑妃立了大功,跪在蕭左面前一天一夜,膝蓋差點廢了,這才撈回兒子的命。不同尋常的是。她回去後再沒多說什麼,也沒多做什麼,反而老實起來。
琉璃聽到消息後不禁搖頭苦笑,崔淑妃這輩子,大概就做了兩件最聰明的事,一是拿住了蕭左的心,所以三十年聖寵不衰。二是這時候一反常態的沒有囂張任性,也沒有大哭大鬧,反而低調起來。只要她以衰兵之態得到蕭左哪怕一星半點的憐惜和內疚,也會成爲九郎身邊最大的護身符。否則。現在死罪免了又如何,天高皇帝遠的,有心人有的是辦法弄死眼中釘。
可只要她在,她還有寵,就沒人敢要她兒子的命!
“臨山郡王真乃神人。所有這些事,都在他的預料之內啊。”琉璃主僕幾個探討目前的局勢時,青檸不禁感嘆。那神情間,有深深的欽佩和滿滿的後怕。幸好她們和臨山郡王是盟友而非敵人,不然……真夠喝一壺的。
“哪裡是他的預料,明明是他的目的,然後動用明的暗的力量。一力促成的好嗎?”琉璃不禁解釋道。但,這些雖是他一開始就要達成的,但能讓蕭左,那個所謂的天子能順着他暗引的路一步步走着,半點不差,也非普通人可以做到。
“正好借這個機會。看看東京都的勢利眼們。”青檸哼了一聲道,“晉王殿下和幫主纔打了勝仗的那些日子,咱們家一天得接多少貼子?雖說小姐還在孝期,畢竟不是不能出門,於是那老些夫人小姐。熱情邀請小姐去小坐或者遊園。現在呢?別說請貼了,連人都繞着咱們家大門走。小姐是不知道,還有好多人等着看咱們笑話呢。那些所謂的貴女,當初妒忌小姐能與晉王訂親,現在可逮到機會落井下石了,一個背後樂得很。”
“也有好的呢。”青黛總是這麼溫溫柔柔,不帶煙火氣似的,“前兒不是威遠侯府的五小姐還給小姐偷偷送了封信嗎?”
“你也說了,她‘偷偷’送信來。”青檸不服。
琉璃卻搖頭,臉上露出真心的微笑,“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現在這關口,人人都要避嫌的,何況是威遠侯家裡?王五小姐真是個好姑娘,你可別隨便冤枉人。”
到東京都這麼久了,因爲她自有謀劃,所以深居簡出,不與人太來往。也除了溫氏姐妹熟悉外,就對王琳琅和公主蕭婭很有好感。可惜後來她這邊一堆事,又居喪,與她們的好友關係就沒有發展起來,只偶爾通個信什麼的。
朋友,是要相處才行的,尤其女孩子之間。爲此,她與王琳琅和蕭婭之間雖然互相欣賞和喜歡,卻總是帶了些隔閡感,顯得有幾分陌生。在這種情況下,王琳琅卻來了信,隱晦的安慰她,怕她因爲蕭真被髮配一事想不開,不得不說這姑娘的心是金子般的。
只是,她不能回信,免得給別人招惹麻煩。她相信,王琳琅懂她的意思。
“奴婢倒是聽說,威遠侯家正要和寧安侯家議親呢。”青檸很八卦的道,“是小薇和小茹那兩個丫頭說的,也不知她們從哪裡打聽到的,太神通廣大了。畢竟還在說親階段時,雙方都要隱瞞着些,免得婚事不成,面子上不好看。”
小薇和小茹這對雙胞胎姐妹是琉璃的包打聽,不過自從自立門戶,沒什麼人要防着、要算計,這兩個丫頭少了用武之地,被凌紅蝶要去做別的事了。
此時琉璃聞言,不禁微微吃驚,“兩家說的是誰的親事?”
“王五小姐和溫小狀元郎。”青檸衝口而出。
琉璃更是驚訝!
她初來京城,人家都說王琳琅與蕭真是一對有情人,被她這個鄉下土包子、粗魯的江湖女給橫插了一槓子,後來王琳琅解釋了,兩人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倒是崔淑妃,很爲兒子張羅過一陣子。爲此,不惜陷害了她好幾回。
王家門第高,在大趙國掌兵武將極少的情況下,威遠侯家算很有權勢的了,身爲老侯爺的唯一嫡孫女,王琳琅是很有行情的。自然,眼界也高。鑑於東京都貴族子弟大多晚婚,這麼久以來也沒聽到王琳琅與誰議親的消息。而溫家,溫宏宣自然是女婿的上好人選,但他身上有文人士子的狂傲之氣,也不是什麼人都敢往前湊合的。
這兩人,怎麼在這種時候被拉到一起?
之前,她設計冷玉和大姨娘含巧相鬥,冷玉就拉了溫倚雲下水,利用的是王家最不成器的庶子王七郎。那王七文不成、武不就,爛泥扶不上牆,曾打算娶了溫倚雲,好借岳家的勢。爲些,兩家是議過親的。但溫凝之不答應,王家也沒多糾纏,但到底兩家搞得不太對付。
那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最讓她感到疑慮的是,後來她才聽說,九郎的案子雖然有死證,但也有活證,赫然就是溫宏宣!他本是隨軍的文職人員,專門輔助九郎的,後來戰事吃緊時也上了前線。當時見證九郎與十王餘孽、以及韃靼王子同在藏寶洞中的兵士中,溫宏宣首當其衝。更何況,他還爲九郎一些所謂的古怪行爲做了證。雖然九郎聲稱,那些舉動只是爲了誘敵深入而做的軍事佈置,但在後來的情況下看,確實容易引人誤會,而且無法解釋。
誰不知道溫小狀元郎是個書呆子,從來不會撒謊的。所以,他就算不說什麼,只是闡述所謂的事實,已經足夠蕭左產生深深的懷疑了。
溫宏宣在陷害九郎的局裡,擔當了什麼角色?他不會是蕭十一的人,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呢?還是,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到現在,他忽然要與王琳琅議親了,琉璃怎麼會不多想。
“派個人,盯着點寧安侯府那邊。”琉璃吩咐。
別人能撇清關係,溫凝之爲了保持一貫的良好形象,卻絕不會疏遠她的。再說,他是蕭左肚子裡的蟲,自然知道蕭左不會把她怎麼樣,那就犯不着還枉做小人。上個月十五,她還規規矩矩給溫凝之送了壽禮呢。
對溫映宏的疑問,其實她可以直接去問蕭十一,但他們快兩個月不聯絡,她卻仍然有點怕見他。而且蕭十一居然能忍這麼久沒來勾搭她,她心裡多少有點介意。萬一,他是氣了那晚她說的關於守宮砂的話呢?他若給她臉子看怎麼辦?她可以向任何人低頭,獨他不行。
就這麼着又過了幾天,對蕭真的處罰下達之後,蕭左又發了一道聖旨。沒人能想到,那是安撫琉璃的。琉璃不但沒有像那些不懷好意的人想的那樣,陪着蕭真被髮配,“英明善良”的皇上還解除了兩人的婚約,賞賜了很多東西給她,聲稱會再爲她找個好人家。甚至,對耽誤了她的青春,表達了一點點愧疚。
與些同時,蕭左命令暫時被關押的晉王,不,已經是草民的蕭真十日內離京,前往西南的發配地。
琉璃聽到這個消息後很是糾結,她在想要不要去探望九郎一次。做不成夫妻,到底蕭真對她有過真情,她也把他當成朋友看的。
不過要探望也得是在他離城的那天,因爲蕭真從沒被關在大牢裡,而是皇宮中某個特殊的地方。刑不上大夫,在他被奪爵前仍是皇子,就算坐牢也不是真進監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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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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