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白彷彿一點都沒有被劍指着自己的威脅,只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懷裡的一捧剛剛採集的鮮花:“那是一種酒,酒底子是二十年的女兒紅成釀,並用了許多珍貴藥材,確實是補氣調理的酒,只是其中一些藥材有安眠和讓人做夢的作用罷了。”
“做夢,就那麼簡單?”元春看着他,冷冷地道:“我看四少神色不對,只怕不是隻做夢那麼簡單罷?”
“夢有好夢或者噩夢,全看這飲酒之人自己心中慾念爲何罷了。”雙白將手裡的花遞給一邊的鶴衛,隨後擦了擦手,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寧春,酒本無罪,你亦不必如此緊張,有時間在這裡跟本堂主在這裡喊打喊殺,不若想着怎麼伺候好你家主子罷。”
雙白起身的時候,一點不在乎那把指着自己眉心的劍,卻逼得寧春不得不下意識地收回劍尖,她陰沉着臉厲聲道:“我不管你到底知道了什麼,也不管你家主子知道了什麼,但是你們若敢再傷我家主子分毫,我寧春不死,便必定要取你們項上人頭!”
說罷,她撤了劍,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雙白看着她倔強又殺氣騰騰的背影,搖搖頭:“魯不可教。”
隨後他又吩咐一邊拿着花的年輕鶴衛:“白十九,去盯着她。”
白十九瞬間臉色變了變:“堂主,您看我幫您插花罷,十七倒是很閒。”
他纔不想盯着寧春那個惹人憎的魯婆娘。
一邊濃眉大眼的英氣白十七,恰恰是被秋葉白賜名的‘發達’,聞言立刻狠狠地瞪了眼白十九。
雙白挑眉,妙目微涼:“白十九,你是打算跟本堂主討價還價?”
白十九想起這位刑堂堂主的手段,頓時臉色微白,便立刻乖順地點頭:“屬下遵命。”
……
三日後
永寧宮
“風奴參見太后,太后老佛爺萬福金安。”已經換回了尋常女子打扮的風奴恭恭敬敬地在太后面前磕了三個頭。
“起吧。”太后老佛爺親自起了身,一臉慈愛笑意地將風奴扶了起來。
“這些日子可辛苦你了,哀家看着你這孩子清減了不少。”
說着,她拍了拍風奴的手,又對着一邊的崔嬤嬤笑道:“一會子去將庫房裡那二十盞燕窩,哀家記得還有高麗送來的何首烏,都一併讓人送到風奴的房裡去,給這丫頭補補身子。”
崔嬤嬤立刻笑顏逐開地點點頭:“是。”
太后的話,風奴自然是知道什麼意思的,瞬間緋紅了小臉,垂下眸子,輕聲道:“多謝太后老佛爺的恩賞,能爲老佛爺效勞是風奴的本分,不敢要什麼賞賜。”
太后笑着拉着她到了自己的暖玉榻上坐下,先是端詳了她一會,才笑道:“聽燃燈師太說那日可是成事兒了,國師連着幾日都招了你在後殿伺候?”
風奴聞言,臉色愈發緋紅,有些緊張:“是……。”
太后和崔嬤嬤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鬆了一口氣,太后滿意地點點頭:“很好,哀家素來是個賞罰分明的人,要不也不能保下這後宮多年平安無事,你是哀家孃家裡頭出來的丫頭,哀家就偏寵着些,旁人也說不得什麼。”
風奴受寵若驚地又起身叩頭謝恩:“謝太后老佛爺,風奴惶恐。”
太后看着風奴還是一副乖順聽話的樣子,精明的眼底閃過一絲滿意的光,隨後吩咐底下的宮女給風奴看座。
“別動不動就跪來跪去,你的身子要緊,畢竟年紀還小。”太后說着,便看向崔嬤嬤:“是了,老羅過來了。給這個丫頭診個脈,看看脈息可好,說不得就有了。”
聽見太后這麼問,風奴垂着的眼眸裡一驚,不動聲色地維持着平靜的神色,心中卻有些着慌了。
這羅醫正是千金聖手,於其他醫術也極有擅長,又是太后親信,會不會發現什麼。
崔嬤嬤見太后詢問,又見風奴一副不安的模樣,只道她是羞澀不安,便笑着搖搖頭:“回稟老佛爺,羅醫正說了懷上孩子至少得一個月以上才能探出來,他有白跑這一趟的功夫,不若拿最近暹羅上供的香料,給您調理幾幅養顏的好方子。”
太后聞言,瞬間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這老羅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但是神色裡卻非但沒有責怪之意,反倒是有幾分怨嗔的味道,風奴和崔嬤嬤等人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心中暗歎。
也就只有羅醫正纔有這樣的膽量和老佛爺這麼說話。
風奴見逃過一劫,心中也送了一口氣,她猶豫了片刻,還是一咬牙輕聲道:“奴婢有一事不明,奴婢就算是懷上了國師的孩子,又怎麼確定這孩子一定能是下一任活佛?”
崔嬤嬤沒想到風奴會忽然這麼問,不免爲她的大膽倒抽一口氣,身爲下人,只有主子吩咐做事兒的份兒,何曾有質疑的份兒?
這事兒不是太后老佛爺的親信,又怎麼敢開口。
她正想朝着風奴使眼色,卻忽然聽見太后老佛爺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崔嬤嬤,有些事兒也是該風奴知道的,畢竟未來咱們可是還要靠她肚子裡的孩子。”
崔嬤嬤一驚,隨後立刻看向太后,見太后正慢條斯理地喝茶,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幾十年的主僕,她心中便立刻知道太后的意思,她遲疑了片刻,還是道:“風奴,你也是咱們杜家的自己人,有些事兒選上你就是因爲你們家族也是世代伺候着杜家的家主們的忠誠家僕,今兒太后老佛爺既然有了懿旨,有些事兒,也是你該知道的了。”
風奴聞言,不禁有些緊張起來。
“是。”
見風奴乖順,崔嬤嬤才娓娓地道:“風奴,你是知道的,從敏順皇后開始,每一代天子都出自杜家女兒的肚子,這樣的事兒不是沒有讓朝臣們反彈和忌憚的,但是爲什麼每一次,屬於咱們杜家的皇子都能順利登基,並且順利的綿延了五代帝王?”
風奴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崔嬤嬤繼續道:“那是因爲杜家的每一代的天子都得到了‘神佛庇佑’。”
神佛庇佑的最後四個字,她刻意咬得音極重。
“每一次,有反對屬於杜家的皇子登基的聲音出現的時候,就會有各種各樣的凶兆出現,而每一次屬於杜家的皇子地位穩固的時候,還有登基之前都會有天降祥瑞出現,無一例外,所以每一任真言宮的國師都會爲杜家皇子祈福,並且爲杜家的皇子創造屬於杜家皇子的‘祥瑞’,屬於反對者的‘凶兆’,並且在登基儀式之上賜福杜家的皇子,宣告天下,國師在民間聲望極高,對於杜家和真言宮都非常重要,你明白了麼。”
在每一個‘祥瑞’和‘凶兆’之上,崔嬤嬤也都咬字極重,目光緊緊地盯着風奴。
風奴並不蠢笨,她震驚地看着崔嬤嬤,她很想看一看太后,卻又沒有那個勇氣,但隨後她還是機械地點點頭:“風奴——明白。”
是的,她怎麼會不明白,她當然明白,這個國師的存在的意義,就是杜家影響天極帝國的最直接‘工具’。
但是……
“但是每一次,甄選國師似乎程序都極爲繁瑣,若是隻需要一個‘國師’的話,爲何不能隨便甄選一人即可?”風奴有些不明所以。
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何必要折騰得那麼麻煩,雖然她被選中成爲神侍的時候,國師已經是完成了授香儀式,成爲了轉世活佛,也是天極帝國的國師,她也不是真言宮出身的人,所以即使在真言宮呆了幾年,有些東西她並不清楚,但是她還是多少聽說授香儀式是一個至少長達十年的過程。
這一次則是太后老佛爺出聲了,她冷冷地笑了起來,聲音譏誚:“那是因爲國師不能只是一個草包,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國師,就算有人幫助他顯露‘祥瑞’或者‘凶兆’,只要在朝臣們面前一露面,或者稍微有些什麼要求祈雨、祈福或者祭祀驅鬼的大場面,他就會露陷,何況活佛的人選是真言宮選出來的,真言宮的活佛存在的時間比他們成爲國師的時間要久遠許多。”
“若不是因爲真言宮的活佛有真能耐,咱們杜家也不會選上他們成爲帝國的國師。”崔嬤嬤補充道。
“那麼這一次……又怎麼能確定奴婢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有繼承活國師資質的靈童呢?”風奴疑惑地道。
太后低頭吃了一口茶,輕笑了起來嗎,眉目冰涼陰沉:“因爲,哀家覺得這個過程實在是太繁瑣,皇帝如今身體日益的虛弱,而國師還如此的年輕,又如此桀驁虔誠,實在不像是一個合適庇佑我們杜家的活佛,你說是不是?”
風奴瞬間大驚,臉色有些發白,太后老佛爺說的這個意思分明就是認爲國師會悖逆她和杜家的意思,認爲國師不合作,所以打算除掉國師,用新的‘活佛’去替代‘國師’。
雖然倉促地選用一個孩子來頂替國師,並不妥當,容易引起猜忌,但目前又有什麼比一個擁有國師血脈的孩子更適合說服世人的呢?
而太后的這般行動,這是不是意味着——皇帝陛下的身體已經不能再拖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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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寫的少了些,實在是卡文,明日開始正常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