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的山坡,草地上剛剛長出了綠茸茸的小草;相似的農場,牛羊啃着牧草,大大小小的雞鴨正翻着逐漸變軟的泥土,從中尋找可以吃的蟲子和草籽。
來到陌生的地方,安妮·約翰遜原本還有些驚慌,但熟悉的景色讓她逐漸放鬆下來。
她坐在房子周圍的木地板上,懷裡抱着那隻眯着眼睛的肥貓,花白的頭髮垂下來,被陽光照得好像在發光。
遺忘咒對她的大腦造成了嚴重的影響,但卻好像給予了她另一種平靜。
維德看着她,心裡總覺得十分複雜。
旁邊,農場主夫婦接過鄧布利多交給他們的魔藥,笑着點頭說:“請放心吧,鄧布利多先生,我們會像家人一樣好好照顧她、讓她按時服藥的。”
“她以後就叫安妮·布爾,名義上是你們的表妹。”鄧布利多說:“至於其它的,既然她已經忘記了,就沒有必要再想起來。”
夫婦兩個笑着點點頭,不遠處的草地上,他們的一對年幼的兒女正在追逐着玩耍。
“安妮·布爾”空洞的目光漸漸挪到兩個孩子身上,專注地看着,目光變得越來越柔和,一滴眼淚無知無覺地順着臉頰滑了下來。
……
“布爾夫婦兩人都是啞炮,善良寬厚,尼克拉·布爾家從曾曾祖父那一代開始,就一直在經營這個農場。”
返回霍格沃茨的路上,鄧布利多跟維德介紹說:“霍格沃茨平時的肉類,一半都來自布爾農場。”
“原來是有專門的農場?”維德說:“我以前一直以爲是從普通人那裡採購的。”
“有時候也會,但我們一般不那麼做。”鄧布利多說。
維德問:“因爲會增加暴露學校地址的風險?”
“這是一方面。”鄧布利多笑着說:“而且從這裡購買,我們只需要一個蛇皮袋子就能把所有的東西帶回去。但換成麻瓜農場,就得僱上幾輛卡車,否則你很難解釋東西怎麼一眨眼就都不見了。”
“卡車也一樣吧?還得有中轉倉庫,不然司機也會感到很奇怪。”維德說。
“是的。”鄧布利多嘆氣道:“巫師總是很容易忽略這些細節問題,尤其是有些地方開始裝上攝像頭以後……暴露了就得匆忙搬家。”
維德點點頭:“但總不能把城堡也一起搬走。”
想到未來每個人的手機上都會自帶攝像頭,天上的偵察衛星還時時刻刻監視着大地,維德就替那些堅持保密法的巫師感到頭皮發麻。
他換了個話題,把剛纔琢磨了好一會兒的話說出來:
“教授……約翰遜夫人雖然生活基本能自理,但是智商跟小孩子差不多。布爾家幫忙照顧她肯定也不太容易,我想每月給他們一筆護理費……您覺得合適嗎?”
鄧布利多溫和地看着他,說:“當然可以,你考慮得很周到……但我很好奇,爲什麼你想這麼做呢?是因爲跟小約翰遜先生的友情,還是……愧疚?”
維德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大概是同情吧?還有……物傷其類的感覺?卡里爾遇到的一切,曾經其實也很有可能發生在我身上。只是我比他幸運一些……”
即使他身爲穿越者,也不一定就能看清世界的真相。
很幸運,這個世界的人們都跟原著差不多,這才讓維德更容易分辨善惡和立場、掌握自己的命運。
但穿越之前他也看過一些衍生小說,雖然不記得具體的劇情,但卻有隱約的印象——
比如陰謀論下,鄧布利多纔是心思深沉促就一切的幕後黑手;比如伏地魔沒有被哈利殺死,他掌權下的霍格沃茨變得跟民風淳樸哥譚市一樣。
鄧布利多不知道維德腦海裡正在構建一個“陰險毒辣白魔王”的形象,聞言欣慰地說:
“我很高興你沒有沉浸在憤怒和仇恨當中,維德……不過假如易地而處,我相信你一定會有更妥當的處理辦法。”
維德笑了笑,心裡卻在想——更妥當的辦法,真的存在嗎?
站在卡里爾的處境,或許他面臨的,就只有非此即彼的選擇題。
區別只在於,他是被巨大的負罪感裹挾、孤注一擲地選擇讓母親活下去,還是理智地接受已經發生的悲劇,揹負失去親人的痛苦繼續往前走。
……
“艾考託艾若徹——”
森林裡,洛哈特揮了揮魔杖,一股無形的波動“嘭”地散開,地面的枯葉和灌木都跟着晃動了兩下。
“好了,這樣傲羅就不能輕易追蹤到我們了。”
洛哈特放下魔杖,高興地說。
加爾沒說什麼,疲憊地嘆口氣,走到溪水邊,就着冰冷的水洗了洗自己的手和臉,頓時覺得清醒了很多。
一旁洛哈特跟着走過來,蹲在旁邊,感性地說:“我真沒想到你會返回來救我,加爾。被那些吸血鬼抓住的時候,我還以爲我要完了……”
——我也以爲你要完蛋了。
加爾心說。
他逃跑的時候之所以不忘把洛哈特帶上,還幫他偷了一根魔杖,是因爲加爾以爲那棟木屋已經被傲羅包圍了,甚至可能鄧布利多本人就在外面。
他一個弱小的吸血鬼,面對那些殘暴又強大的巫師可以說毫無反抗之力。因此加爾原本打算着,萬一遇到阻攔,就把洛哈特丟出去當靶子。
他自己只是走私了一點魔法部禁止銷售的貨物而已,罪行遠不如洛哈特這個手動讓十幾名巫師失憶的犯罪分子。
沒想到兩人竟然很順利就跑出來了,此時見洛哈特滿懷感激,加爾自然不會主動揭穿自己的陰險打算,點點頭收下這份感激,問:“這根魔杖感覺怎麼樣?”
“肯定不如原來的那根,不過感覺也還行。”洛哈特揮了揮魔杖,說:“它不是很抗拒我。”
“那就好。”加爾站起來說:“我們還沒有徹底脫離危險,也許攝魂怪很快就要被他們召喚過來了。現在還是先跑再說。”
“好。”洛哈特果斷答應。
自從差點命喪吸血鬼之口後,洛哈特心裡就充滿了緊迫感,更何況他被加爾扛着跑了半天,除了肋骨疼得厲害外,倒是還不覺得累。
兩人簡單地喝了點水,就繼續往森林深處跑去。
幾分鐘後,一隻像熊一樣的大黑狗跟在後面,鼻子在灌木和草叢之間嗅了嗅,隨後立刻小跑着跟上去。他的腳爪踩在地上,幾乎完全沒有聲音。
沒多久,披着破舊斗篷的洛克沿着相同的路線走過,一隻灰色的小老鼠跳過樹根,跑得飛快,時不時地停下來回頭等他。
“不着急。”洛克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它解釋:“那兩個人萬一知道彼得·佩迪魯死了,那我一出現就可能暴露。所以必須要找準時機……找一個他們沒辦法解釋的場合。”
“吱吱——”老鼠像人一樣站在一截樹枝上,前爪縮在胸前,用細細的聲音說:“要放任小天狼星·布萊克跟他們接觸嗎?”
“嗯?當然不。”洛克說:“如果他有這個意思,你就把他引開。”
“知道了!”灰老鼠應了一聲,鑽進灌木,閃電般地跑走了。
洛克回頭看看霍格沃茨的方向,然後慢吞吞地跟上去。
它記得,自己剛剛被製造出來的時候,主人曾經對它有一個計劃,既能造成“彼得·佩迪魯”死亡的事實,又能對伏地魔造成巨大的打擊。
但是後來,不知道爲什麼,主人再也沒有提過那個計劃……可能是伏地魔很久沒有露面,主人不得不改變了曾經的想法。
這次出來之前,洛克也沒有收到更詳細的命令,它只能自己思考該怎麼做。
好在這樣的過程並不陌生,它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它一直都不缺乏耐心這種東西。
洛克摸了摸眼睛,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