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內,衆人早見到三個年輕人站在當場,和三樓那桌神秘的客人對峙。他們也清楚,兩方人馬都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就連行商手下那些眼高於頂的護衛們也大氣都不敢喘,悶在客棧內靜靜看着。
掌櫃的和夥計更嚇得得得索索,生怕兩幫大佬一言不合動起手,拆了自己的小店兒。但卻也沒有膽量出去阻止,都隔着門窗探頭探腦看着外面的動靜。
“哈哈哈……”
司徒天河縱聲狂笑,張狂無比:“天道,想不到你誇誇其談半日之久,竟然只找了這麼一個拙劣的藉口,真是可笑之極,煌煌天道,深不可測,又豈是我們凡夫俗子能看透的?”
“放屁,你個混小子,是誰教你這些混賬理論的?你狗師傅是誰,等老子騰出手,一定殺上連雲劍宗,拆了連雲殿,剁了你那狗師傅。”司徒南左手端着酒碗,右手抓了滿滿一把將牛肉破口大罵。
“老傢伙,你是誰?對我師尊出言不遜,當誅。”司徒天河勃然大怒,指着司徒南大罵道。
“混賬小子你再罵一句試試看?老夫撕爛你的嘴。”司徒南吹鬍子瞪眼,如同鬥雞一般瞪着司徒天河。
“我罵你又如何?如果不服儘管下來,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混吃混喝的老傢伙能有幾分能耐。”司徒天河再也不顧宋別離連連阻止,高聲道。
“何謂天道?”沒待司徒南迴答,秋離歌的聲音卻突兀響起,打斷他們的話,彎彎的眸子緊盯着牛二道。
“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牛二突然想起天蒼訣開篇總綱第一句話。若論對天道的總結和感悟,再無出其右者,天蒼訣堪稱典範,字字珠璣。
“如何觀?”
“一沙一世界,一木一菩提。天道無處不在,只是我們,缺少發現的眼睛!”牛二神色淡然,內心卻波濤洶涌。他驚奇地發現,他和秋離歌之間,竟然建立起一絲奇妙的精神聯繫。如同他和蒼龍、天碑乃至那方世界的聯繫一般,如此精妙,不可解釋。
“一沙一世界,一木一菩提,牛施主好悟性。”龍吟高讚一聲,每次聽牛二說話,都有新的發現,也讓他對天道的感悟更深一層。
“沙裡世界,木中菩提,大千世界,無所不包,三千小世界,無處不在,牛施主說的對,我們只是缺少發現的眼睛。”
秋離歌看着牛二,微微沉吟。
以往在連雲劍宗,雖然也有關於天道的講述,但卻只停留在機緣上。無論是先賢前輩,還是師尊同門,都只坐等機緣。
而牛二的言論,卻如開天闢地一般,振聾發聵,將無形的天道總結到有形的世間萬物之中。雖然依舊幽微難尋,卻不再飄渺,有了一絲可以把握的痕跡。
“哼,說了半天,卻還和我們一樣,如果你能體悟,就讓我見識一下,司徒天河定然心服口服、甘拜下風。”司徒天河大笑着道。
轟……砰……
話音落點,嘯聲戛然而止。司徒天河身旁勁風突起,胸口如遭重擊倒飛出去,一口鮮血橫空灑出,重重摔倒在遠處,眼中,更充滿震驚。
“師弟。”宋別離慌忙跑過去,扶起司徒天河,見他沒事,懸着的心也放下來。卻又驟然糾在一起。
就在司徒天河飛出去的一瞬間,他也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勢,渾雄滄桑,恢宏博大。如雪海營濤、鐵馬冰河,讓人心生渺小,不可抗拒。
他從未感受過那樣玄奧的氣息,如同置身蒼涼的原野間,秋風乍起,百草枯折,漫天飛舞。放眼望去,一片荒涼原野,無邊無際,頭頂藍天,腳踏大地,豪邁中多了一絲悲蒼涼。
“這就是天道?”秋離歌也察覺到那股氣息。和宋別離兩人不同,氣息撲來的一瞬間,她感覺到一絲親切,如同多年的老朋友一般。但在她的記憶裡,卻從未感受過,心底升起一絲疑惑。
“不。”牛二搖了搖頭。
方纔的那股氣息,只是他感悟得來,比之真正的天道不知相差幾多,就算用雲泥之別形容也不爲過:“那只是我感悟得來的天道氣息,真正的天道,更加宏大深遠、滄桑無垠,只有步入其中,才能感覺到。”
“小子,這下服了吧。”司徒南終於吃飽喝足,笑嘻嘻站起身,看着司徒天河道。
“哼,又不是你的天道氣息,神氣什麼?”就算再笨,司徒天河也清楚,那是真正的天道氣息,否則,也不會讓自己生出無力感。只是,嘴上卻不肯屈服,對着司徒南道。
“你……好,總有一天,老夫也讓你心服口服。”司徒南說着,一屁股又坐回到凳子上,撒氣似的死命和桌上的酒菜火拼。
“牛二,我們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但師命難違,還請一戰。”自從感受到天道的氣息,宋別離才知道他和牛二的差距究竟有多大,若是牛二直接用那股氣息轟擊,即便三人一同衝上去也必敗無疑。
只是,身爲連雲劍宗弟子,雖然也默認牛二對正邪之道的理解劃分,卻也一時放不下,最後還是選擇強行挑戰。
“好,我屠龍天與你一戰。”沒待牛二答話,屠龍天身形一展躍下三樓。
他才步入大乘期,剛剛穩固境界,急待一戰驗證自己的實力,而宋別離三人,正是送上門來的試金石,屠龍天自然不會放過。
擡頭看了樓上一眼,牛二幾人神情淡漠,不言不語,宋別離苦笑一聲。對他來說,牛二已經成爲九天神明,再也無法比肩,剛要抽出長劍起身應戰。一旁,司徒天河卻搶先一步。
“戰你何用宋師兄,我司徒天河足矣。”
“也好。”
屠龍天劍眉一揚,也不爭辯。對他來說,連雲劍宗三人誰上都一樣。他追求的不是對手,而是無上天道,武道的極致。只有戰鬥,才能不斷地激發他的熱血,引領着他不斷朝更高層次邁進。
朝宋別離點了點頭,司徒天河後退兩步拉出長劍,雙目盯着對面的屠龍天,身上的氣勢緩緩凝聚,朝對面壓過去。
到了他們這個層次,早已不再是單純的拼比自身修爲。對環境的利用,氣勢的凝聚,精神修爲的高低,甚至是神識,神通都成爲決定勝負的關鍵。只是大多數人還無法利用神識發動攻擊,對神通的使用也微乎其微,精神修爲更低得可憐,除了真正修爲,再多也只是凝聚氣勢壓迫對手而已。
屠龍天和司徒天河站在原地,兩股氣勢從各自身上發出,慢慢凝聚,奔騰,轟然撞在一起。
“開。”
屠龍天戰刀在手,長髮飄揚,也不待氣勢落定,身體一動,如林中獵豹激射出去,直撲司徒天河。
“嗬。”司徒天河也怒吼一聲,長劍舞動,挑起一片燦爛的光幕迎上戰刀。
當……
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響起,火花飛濺,光芒崩散,碎裂開來。屠龍天和司徒天河如同兩條蛟龍,翻騰纏繞,鬥在一起。
牛二不言不語,站在窗口看着下方兩人。
自從再遇屠龍天以來,他幾乎每天都在進步,修爲從寂滅期一路攀升,竄到大乘初期巔峰。表面看他的招式粗獷豪邁,毫無章法。實際上,屠龍天對於自身真元的控制已經達到一個相當微妙的程度。暗紅色刀鋒震顫輕鳴,有若蕭蕭馬鳴,低沉嗚咽,每一下彷彿都有千鈞之力,砸得司徒天河步步後退。
客棧的其他人也都瞪大眼睛看着外面。方纔兩人對峙,龐大的氣勢已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現在兩人出手,更如同山洪暴發,奔騰縱橫。心底暗自慶幸,幸好他們沒再客棧內打起來,否則這間小店兒非被拆了不可。
司徒天河眉頭緊皺,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
他已經是大乘中期修爲,對面的屠龍天僅僅是大乘初期巔峰。雖然只差一絲,但畢竟是一道鴻溝。以往他也利用這一絲差距擊敗過數名大乘初期高手。
而今天,他卻處處都被壓制,屠龍天看似揮灑不羈的招式都帶着莫大的威力,每一次碰撞,都讓他氣血翻騰。從開始到現在,他已經連退十三步。屠龍天的招式沒有絲毫減弱,反而越戰越勇,再次劈出第十四刀。
轟……
刀劍相交,司徒天河面色劇變。彷彿面前壓來的不是屠龍天的戰刀,而是一座大山。滾滾刀鋒如同尖銳的山石,厚重的刀身如同巨大的山體,帶着無匹的狂野當頭壓下。
“你若是山,我就開山。”
怒吼一聲,鬚髮飛揚。司徒天河長劍一震,盪開戰刀,帶起匹練般的紫色光芒迎着屠龍天力劈下去。
司徒天河本就是三人之中最擅長打硬仗的一個。相比之下,宋別離的整體實力最強,秋離歌的劍招最爲精妙,他則攻擊最爲猛烈,從不給自己和敵人留下絲毫餘地。今日和屠龍天大戰,再激起他的血性,劍芒展開逾越兩丈,帶着吞吐風雲的氣勢劈向屠龍天。
“好!”屠龍天目光匯聚,大喝一聲,戰刀如風,直接迎向長劍。
轟……
氣流炸裂,光芒崩散,強勁的罡風吹起厚厚的塵土,整個世界瞬間朦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