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哪裡,就熱鬧到哪裡,這就是秦衛。”
仰光港。
一艘英國商船慢慢靠岸。船一共三層,中層甲板上,一個穿着長衫,頭戴禮帽,做中國人打扮的人甩了甩手裡的報紙,輕聲冷笑。
“這個傢伙連英國王室都不看在眼裡,還真不是一般的膽大。”旁邊,一個隨從模樣的人答道。
“英國人還好說,法國人看到這個報道恐怕能被氣死。”先前那人又冷哼了一聲,“不過很可惜,現在的法國人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
“先生您也認爲法國人擋不住德國的進攻嗎?”隨從問道:“一戰的時候,德國人同樣也攻進了法國境內,最後還不是被擋住了嗎?”
“既然已經有了先例,德國人又怎麼可能重蹈覆轍?”那人嘆道,“我估計,帝國很快就會得到德國攻克法國的消息。那之後,兩國的談判應該會加快速度,德日同盟將正式成立。”
“那太好了。”隨從輕輕拍了一下手,明顯有些激動:“如果德國真的攻克了法國,並逼迫法國投降。那英國就只能獨立對抗已經佔據了整個西歐和北歐的第三帝國,失敗將不可避免。那樣的話,帝國豈非可以順利地接收英國在亞洲的殖民地和勢力範圍?”
“大竹君,你太小看英國了。”那人輕輕嘆息一聲,“英國人不會那麼容易失敗。他們擁有廣闊的殖民地,哪怕丟失了英倫三島,只要英國國王還在,流亡政府還在,他們也依舊擁有繼續抵抗的本錢。這就像帝國之與中國……中國的廣大,已經讓帝國吃夠了苦頭。英國的殖民地加起來更遠比中國的領土廣闊的多,而且英國還有強大的海軍,這都是中國無法比似的。”
“面對強大的德國軍團。英國人難道還敢再跟帝國動手嗎?”大竹冷哼道。
“可他們能夠支援中國。”那人淡淡道:“哪怕只是幾艘快速巡洋艦,也足夠對帝國造成巨大的損失。”
“白種人都是自私的。如果德國人攻佔了歐洲大陸,英國人哪還會顧得上中國?”大竹不服道。
“因爲中國有足夠的人手。”那人輕輕冷哼,“只要英國政府願意,蔣介石也願意,他們可以很快組織起百萬大軍趕赴歐洲參戰!”
“那又如何?英國、法國、荷蘭等國的三百多萬軍隊都被德國人打得落花流水,荷蘭、比利時、盧森堡已經紛紛投降,法國人還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巴黎……百萬中國軍隊?那根本就是炮灰!”大竹輕蔑道。
“你是說。把帝國軍隊擋在重慶外圍的那些人,只能當炮灰?”那人瞟了一眼大竹,輕聲問道。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請您原諒!”
大竹一愣,繼而緊張地搖手,接着又繃直了身體,雙手併攏在大腿兩側,腰也已經彎了下來。
“你幹什麼?”那人輕斥了一聲,伸手托住了大竹的身體,“嫌別人不知道你是日本人嗎?站直了!”
“嗨!”大竹又嚇了一跳。急忙站直了身體,輕聲道。
“不要以爲這兒是緬甸就要以麻痹大意,我們的對手不僅是一隻狡猾的狐狸,隨時還能化身一隻兇惡的猛虎,一個小小的疏忽,就有可能送你們去見天照大神……明白嗎?”那人又冷聲說道。
“是的,先生。”大竹低頭道。
“先生,船靠岸了,要下船嗎?”一直在兩人身邊,貌似只是隨意地站在那兒。與兩人並不相干的那個穿着半舊不舊的西裝。同樣也戴着禮帽的人突然開口問道。
“下船。”那人朝岸上看了看,“大竹君,你帶兩個人去搬運行禮。”
“是。”大竹點了點頭,朝旁邊看了兩眼,使了個眼色,朝着船艙走去。而旁邊那羣人也很自覺地跟出了兩人,彷彿隨意地跟他走了過去。
“清水君。有沒有看到信號?”那人又朝旁邊問道。
“還沒有……”穿西裝的那個人一直在看着岸邊,“那些人好像還沒到。”
“中國人的說法:草臺班子!”那人嘴角噙着一絲冷笑,“不用管他們,我們自己下船。”
“先生,如果沒有對方的人幫助我們過關,我們攜帶的那些東西恐怕很難帶出碼頭。”清水小聲道。
“我從來沒相信過那些人。”那人冷哼道:“一羣業餘的所謂‘革命者’,即便是中國那些衝動的學生也比他們有經驗。也只有在緬甸這種地方他們才能發展起來。不然,換成其他任何一個稍有些自主權的國家。他們也就是不到一個星期的壽命。”
“那我們的武器?”
“殺人不一定需要武器。何況我們早有準備?”那人淡淡笑道,“讓大家漸次下船。不要擠到一塊兒。上岸後各奔東西……”
“真的不理那些緬甸人嗎?他們畢竟是地頭蛇。”清水問道。
“地頭蛇?”那人不屑地一笑,“如果他們也算是地頭蛇,那可真是對‘地頭蛇’這種稱呼的侮辱!……你放心好了,我們的人應該已經把一切都探查好了。下船後,只需要跟他們聯絡上就可以了。”
“好吧,那我先下船了。”清水道。
“小心些。”那人點了點頭,細長的雙眼掃過岸邊,閃過一絲寒光。
……
“昂山先生,你打算繼續堅持下去?”
那羣人正在下船。不可否認,這些人都在僞裝方面有着豐富的經驗,同時也擁有着銳利而敏覺的觀察力,可是不管觀察力再如何,也不管僞裝的如何,如果看不到人,他們也無法察覺危險……“秋風未動蟬先覺”的那是國術大師,不是特工,何況還是日本特工。
碼頭上的某個不起眼的小樓裡面,沈醉撇着嘴把眼睛從船上撤了回來,又陰險地向被捆在屋裡的某個皮膚略顯黝黑的年青人笑了笑.
“你們綁架!這是犯法的。你們違背了緬甸的法律!”昂山,未來緬甸的民族英雄,後世緬甸最大反對黨,全國民主聯盟(民盟?)總書記昂山素季的父親,現在則是仰光大學行政管理機構首屆學生代表,“我緬人協會”和“緬甸出路協會”秘書長,緬甸共產黨總書記……可他現在就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違背了緬甸的法律?”沈醉輕笑,“昂山先生,按照某種說法,你們還真是‘浪漫的革命主義情懷’!你以爲你們正在從事的活動是什麼?家家酒嗎?失敗了,只要賭個氣就能過關?”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昂山叫道。
“不知道?”沈醉“嘿嘿”一笑,“那我就說點兒你知道的。昂山,出生於是1915年2月13日,出生地緬甸馬圭縣那卯鎮,信奉佛教。父親吳巴,母親杜素。出生時取名爲貌騰林,有個哥哥叫昂丹。所以你父母后來將你改名爲昂山;參加‘我緬人協會’時改名爲德欽昂山。好像是一年前,你離開緬甸前往中國尋求幫助,當時化名唐龍祥!可惜你們到達福建廈門之後,並沒能跟中共取得聯繫,反而被一直密切注意你們行蹤的蘭機關抓住,然後,你在蘭機關日本特務的勸說下,選擇了和日本人合作……之後,你化名面田門義,經臺灣被送往日本,跟日方有關人員商討了“聯日反英”的計劃,之後,又在日本的幫助下,聯絡了德欽拉佩、德欽巴姜、德欽埃貌、郭吞形等人,前往已經被日軍侵佔的海南島,分別在海南島和臺灣接受軍事訓練。之後,你們在曼谷歃血爲盟,組建了“緬甸獨立軍”,你任副總司令,接受了日本的武裝後潛回緬甸,打算與英軍作戰……”
“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昂山早就已經瞪圓了眼睛。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居然對自己的底細一清二楚……這讓他有一種極度寒冷的感覺,彷彿是被最毒最毒的眼鏡蛇給盯住了。
“昂山,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爲讓我們非常的被動,也讓我們的上級極爲憤怒?”沈醉冷哼,“跟日本人合作?虧你想得出來!日本人在中國的所作所爲你看不到嗎?英國人至少還能讓他們有所忌憚,可如果‘緬甸獨立軍’出面,並且掀起了全緬甸的反殖民浪潮,那隻會給日本人創造機會!……日本人會毫不客氣地把整個緬甸吞併。”
“這不可能。”昂山直接搖頭,“日本人要對付中國,還要對付蘇聯……他們沒有力量再向印度支那(中南半島)伸手。”
“那你們又是什麼?沒有日本人,會有你們這支所謂的‘緬甸獨立軍’嗎?”沈醉冷哼道。
“日本人幫助我們的目的我很清楚,他們就是想讓我們牽制英國人,讓他們可以更加方便的去對付中國。”昂山道。
“蠢貨!”沈醉怒斥,“讓他們更加方便的對付中國,然後再輕鬆地佔領緬甸?你既然能裝成中國人,懂得漢語,難道連什麼叫‘遠交近攻’都不懂嗎?日本人所採用的,不過就是秦滅六國的故計!兩千多年前的計謀,就把你這個仰光大學的高材生騙得死死的了?”
“你們到底是誰?”昂山心裡已經不那麼緊張了,因爲他發現沈醉似乎只是憤怒自己勾結了日本人,其他方面卻並沒有太大的怒意……換言之,對方好像並不是想殺了自己。
“我們是誰?”沈醉“怒極而笑”,“我們是共產國際中南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