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世家?呵呵,我再提醒你一句,二小姐,現在不時封建時代了。貴族這玩意兒,大家都已經不玩兒了。”
秦衛很看不慣孔令偉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明明就是個二世祖,還非得裝出一副傳世大貴族的範兒。你要是有這氣質也就罷了,可誰不知道你孔令偉就是個女流氓?也就是生在孔家,你要是杜月笙的閨女,上海灘肯定早就叫出名號了。
“小市民是不可能理解什麼叫‘貴族’的。”孔令偉白了秦衛一眼,“你們更不可能知道貴族到底是怎麼行事的。”
“榨民膏,吸民血……一般情況下都是這樣的吧?”秦衛笑問道。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孔令偉深吸了一口氣,“不過我勸你在我說出計劃之前,最好別打着這種把我氣跑的主意。因爲如果我被氣跑了,到時候損失的只會是你……我孔令偉本事不大,成事或許不足,但敗事卻絕對有餘!”
“……你牛!”
秦衛愕然。好一會兒,纔對孔令偉再次伸了伸大拇指……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孔令偉,堂堂的孔家二小姐都說了這種無賴的話了,他還能怎麼表示?除了佩服,他已經無話可說。
“令偉只是氣話,秦先生大可不必在意。”孔令儀嘆了口氣。這一次出門算是把臉都丟盡了。要不是這回父母嚴正要求,光是秦衛的那幾句譏諷她們孔家的話。她早就甩手走人了。可現在卻只能老老實實地繼續呆在這兒。本來,要是隻在秦衛面前也就罷了。可關鍵是這兒還有別人……她看了一眼旁邊的鄭介民和周恬,卻發現兩人現在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仿如老僧入定……還好,兩人都是聰明人。知道什麼能聽,什麼不能聽。
“我們這一次其實是真心想跟你合作的。”
“真心?呵呵……”秦衛盯着這位孔家大小姐笑了起來。他突然覺得這個家教良好,一向有“淑女”之號的女人是如此的不真實……這並不是說孔令儀虛僞。他感覺得出來,這女人就是這麼說話的。人家嘴裡吐不出髒字兒,永遠也不會像孔令偉那麼粗魯。可他就是聽着這女人說話不舒服……我都那麼罵你們孔家了,你還這麼客氣,你沒脾氣的,還是你因爲孔令侃的所作所爲而對老子感到愧疚,不願意反擊?
“大小姐,不知道你聽說過一句話沒有?”
“什麼話?”孔令儀反問道。
“世界上只有騙子是真心的。因爲他是真心騙你的。”
“……”
“你說的沒錯,我們這一次就是真心想騙你的。”見姐姐再一次被秦衛噎住,孔令偉無奈地嘆了口氣。她知道孔令儀老是插話其實是想在外人面前維護孔家的形象,畢竟,她這個當妹妹的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沒有顯示出孔家的氣度來,甚至可以說是差得很遠很遠。孔令儀不得己。纔不得不突破了本來“看住妹妹就好”的任務,跟秦衛進行交談。可秦衛那是你一個嬌小姐能對付的嗎?從本質上而言,那也是個混蛋啊。
“既然是真心欺騙,爲什麼還要合作呢?”周恬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麼毛病竟然敢插嘴到這場爭論。鄭介民可都是一直在當透明人。所以,說完之後。她就覺得自己的背上起了一層細汗。這不會激怒那個孔令偉吧?看她的樣子,好像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似的。
“這個世上誰沒有騙過人?合作歸合作。可如果有一方不爭氣,自然不能怪另一方下黑手。”孔令偉使勁兒盯着秦衛,“我們的合作方法,就是撇開陳嘉庚一夥兒,由我父親聯繫幾個在英國的貴族世家,一起對印尼的石油進行開發……”
“英國的貴族世家?”
“沒錯。”孔令偉冷哼一聲,“實力不強,但傳承最少也有兩百年的貴族。”
“實力不強?既然是英國貴族,那如果與之合作的話,豈不是送羊入虎口?這些傢伙的祖上可都是強盜出身。”秦衛道。
“你顯然還不明白到底什麼是貴族。”孔令偉鄙夷地看着他,“既然是貴族,自然要講究名聲。尤其是那些傳承日久的世家,對名望的看重遠超過利益。因爲他們就是靠着名聲在過活。我可以這樣告訴你,對真正的貴族而言,名聲就是身份,身份就是名聲。少了一樣,就什麼都不是。所以,跟這樣的人合作,你根本就不用擔心會被他們坑害。”
“聽你的說法,好像貴族都是道德楷模?”秦衛笑問道。
“不用諷刺我。”孔令偉冷哼了一聲,“我知道我們孔家的名聲不好,這個不用你提醒。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所找的合作對象肯定值得信賴。”
“憑什麼?就憑你孔二小姐的一句話?”
“當然不是憑我的一句話。我也知道你不會信我。”孔令偉淡淡地看着秦衛,“不過我不知道你曉不曉得一件事?”
“什麼事?”秦衛反問道。
“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你知不知道有多少英國男子上了戰場?”孔令偉問道。
“不知道。應該是有好幾百萬吧。”秦衛想了想答道。
“一戰中,歐洲參戰各國,尤其是英法德三國的男丁幾乎全部上過戰場。其中,英國軍隊的陣亡人數超過百萬,受傷超過三百萬。而計算下來,英國總共有差不多600萬成年男性上過戰場。這麼算下來,有將近兩成的英國軍人戰死。”孔令偉道。
“接着說。”秦衛聳了聳肩,並沒有注意到一邊鄭介民看過來的眼神兒。
“軍人的陣亡率將近兩成。可你知不知道當時英國著名的貴族學校伊頓公學的參戰貴族子弟的傷亡率是多少?是45%!”孔令偉深吸了一口氣:“按照常理,英國貴族大多擔任軍官。爲什麼死亡率反而遠高於一般士兵呢?答案很簡單,因爲他們總是衝鋒在前。撤退在後。對於他們來說,責任和榮譽比生命更加重要……
“也就是說,這些所謂的英國貴族是值得信任的?對不對?”秦衛問道。
“沒錯。”孔令偉點頭,“因爲我們要合作的對象,就有一個是曾上過戰場的伊頓公學學生。一戰的時候,他被德國人的炮彈削掉了一條腿,卻依舊擋在最前線。戰後,他繼承了家裡的爵位。在當地名聲極好,也從沒有過任何不良記錄。”
“又是一個斷了腿兒的?”秦衛突然看向了鄭介民,“你說我怎麼跟缺了腿兒的人這麼有緣?”
“我怎麼知道?”鄭介民白過去一眼。他知道這傢伙說的是於德財等人……話說觀音庵沒了腿兒的還真不算少,尤其是秦衛開始“發家”之後,又從周圍幾家收容院收攏了好些個過去照顧。雖說並不是什麼偶然的行爲,但說是有緣也還真不算錯。
“聽你的意思,好像是願意合作了?”孔令偉又問道。
“沒見到真人。我怎麼可能同意?你們要是真有誠意,把人叫來看看再說。”秦衛道。
“可以,反正他人現在就在印度,過來也用不了多少天。”孔令偉應道。
“如果能夠成功,那這一下子合作的就有了四方。”秦衛開始扳着手指頭,“我。你們孔家,那個英國斷腿佬兒,還有陳嘉庚……股份分配可就麻煩了。”
“我說過,孔家要一半兒。”孔令偉道。
“八字還沒一撇呢,你着什麼急?”秦衛瞪了她一眼。“再者,你們憑什麼佔一半兒?那不是比我的股份都高了嗎?我雖然沒多少錢。可光憑着手裡油田的準確消息,我才應該是大股東。”
“那我們至少也要四成!”
“我說了,八字還沒一撇呢,等真要合作了再說。”秦衛擺了擺手,又看了看她:“你還有事兒沒?沒事兒就走吧……我這兒不留飯!”
“不留飯沒關係,我自己可以準備。”孔令偉冷哼一聲,“至於走……你這兒環境太差,我姐姐住不慣,她會走。我嘛,要留下!”
“你說什麼?”秦衛怪叫出聲,“憑什麼?”
“姑奶奶要看着你,免得你在這個當頭出了什麼妖蛾子。”孔令偉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開始繞着客廳四處亂轉:“你也別以爲我這是在逼你。告訴你,印尼油田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到時候想來找你的人肯定是一大堆。我在這兒,正好可以幫你當一回惡客,把那些人擋回去。”
“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秦衛咧了咧嘴,“這消息該不是就是你給我傳出去的吧?”
“真聰明!”孔令偉得意地一笑,“不過你錯怪人了。不是我,是孔令侃……那個二百五,一聽到消息就派人四處散播,本來是想給你找麻煩的。可惜也給我們添了麻煩。要不然,你以爲我跟我姐姐吃飽了撐的,什麼準備都沒有就來找你合作?”
“什麼準備都沒有?我看你可不像是什麼準備都沒有的樣子,”秦衛冷哼:“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了。這要還是沒有準備,等你有準備了,這油田恐怕也就沒我的份兒了吧?”
“所以說你還算聰明。沒錯,我要是真的有辦法的話,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把你踢出去,而且是有多遠就踢多遠!”孔令偉毫不客氣,可接着又嘆了口氣:“不過可惜,你這屁股現在還太沉,踢不太動!”
“你一個女的,又沒嫁人,住我這兒算怎麼回子事兒?”秦衛不願意跟她爭執,又開始趕人。
“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麼?你放心,姑奶奶我看不上你,不會沾你便宜的。”孔令偉譏諷地看了他一眼,又突然幾步走到了周恬身邊,“小姑娘,給我帶帶路,我們去選房間……”
…………
“怎麼辦?孔家要插一手,還有其他人肯定也會想着來……秦衛,你可不能把我們撇下啊。”
總算,孔令偉這根攪屎棍一樣的女人在被強迫的周恬的帶領下去尋找房間,孔令儀也找了個藉口跟着去了。而女人耍起了無賴,秦衛就是想趕也趕不動……因爲他就算下令,周圍這些當兵的也肯定沒人敢動手。沒看沈醉和毛萬里連面兒都沒敢露嗎?鄭介民在這倆女人面前也是連聲也不敢吭,可謂是丟盡了軍統的臉。而這樣一來,秦衛要想趕人就只有自己動手了。不是他謙虛,孔令偉這死娘們兒據說練過,聽說槍法也不錯,一旦動起手來,他一個連第九套廣播體操都做不動的資深宅男恐怕還真未必是對手……不過這還不算什麼,最讓秦衛煩心的是,孔家兩姊妹一離開,鄭介民又開始發動了。
“你剛纔幹嘛去了?現在說這些,不嫌晚了嗎?”秦衛鬱悶地看着這個軍統秘書長,真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本尊親至。
“這兩姊妹代表的是孔家,人家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誰曉得她們背後有沒有委員長的意思?我哪敢胡亂插嘴?”鄭介民苦聲說道。
“不敢說話,你卻敢入股?”秦衛忍不住譏諷道。
“那不一樣。何況,你真打算跟她們合作?你們可是仇家。”鄭介民看了他一眼,“我看你可不像是那種講究‘冤家宜解不宜結’的人。”
“如果有必要的話……”秦衛長出了一口氣:“會合作的。”
“這可不像你。你不是有仇必報,而且很快就報的嗎?”鄭介民問道。他指的是秦衛發動人攻擊孔祥熙的事情,那傢伙,還擊的速度和力度都很驚人。
“所以才說人生無奈呢。”秦衛苦笑:“我也很失落.現在這個地步,我也違背了自己的意願。可那又能怎麼樣?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小年輕了,我們自認爲成熟,自認爲練達,自認爲精明,從前多幼稚,總算看透了,想穿了——結果,我們就此變成自己年少時最憎惡的那種人:只爲利益的結合,不爲情感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