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先生們。”
洛倫聲音爽朗,笑着跟幾人打過招呼,視線沿着圓廳牆壁繞了一圈,輕鬆找到一棧木梯通往上方的圓形露臺。
同樣欣喜的赫敏邁動腳步跟在身邊。
上方露臺非常寬敞,視線開闊,原本是舉辦分院儀式時留給教授學生觀禮用的,能看見巨大的戈爾迪之結和幾座雕像頂上的細節。此時露臺上就站着三位教授,鄧布利多、斯內普以及伊法魔尼的馮塔納。
重回伊法魔尼的皮克利和南希不緊不慢,慢悠悠地登上木質樓梯,打量着兩旁扶手欄杆上的雕飾,眼底露出些許緬懷。
斯內普教授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冷臉,彷彿在座各位都欠他幾千加隆。
鄧布利多盯着下面巨大的戈爾迪之結,湛藍色眼睛裡露出躍躍欲試的目光,洛倫相信老鄧頭是真想下去試試,到時候拍下來賣給報社,很快就能聽到霍格沃茨現任校長入學伊法魔尼的頭版新聞。
“上次的霍格沃茨交流訪問太倉促,火焰杯爭霸賽吸引了我的全部目光,很久以後才真正瞭解到你們的優秀……”
艾吉爾伯特·馮塔納先生笑呵呵的,站在自家學校的地盤上,熟悉的環境給了他充足的自信,碎碎唸叨着:“親愛的孩子們,真的不考慮一下我的邀請嗎?”
洛倫稍作沉吟,一本正經地問道:“我們在霍格沃茨上學六年了,教授你有什麼理由說服我們突然轉學?”
“伊法魔尼有着獨立的鍊金術試驗中心,同時我們還在探索麻雞科技,瞧瞧這些電燈,至少在這些方面,我們絕對領先於霍格沃茨。另外,如果學生有從政想法,魔法國會有單獨面向學校的選拔測試……”
洛倫露出認真思索的神情,似乎真的心動了,開始詢問詳細情況:“伊法魔尼是幾年學制?”
“和霍格沃茨一樣,七年。”
“學費怎麼算?”
“優秀學生有獎學金。”
洛倫手託下巴,煞有其事的思考着,不時發出疑問。
“……”
赫敏有些無奈,旁邊幾人表情複雜。
剛開始覺得兩人是在開玩笑,怎麼越來越認真的樣子,這應該是玩笑……吧?
“你們假期會舉辦夏令營活動,去羅馬尼亞養火龍?”
“不只火龍,神奇動物夏令營還有其他活動。”
“嗯……”
洛倫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旁邊某位白鬍子老頭:“聽到沒有,校長,霍格沃茨也應該增加這類活動。”
其他人頓時愣住了。
鄧布利多點頭贊同,深以爲然。
馮塔納先生臉上露出愕然表情,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
……
“接到你們傳來的消息後,我們立即展開排查行動。在魔法國會專家團的幫助下,我們對鄰近區域內所有樹木進行了採樣探查。針對性發掘了淺層土地,樹冠上可能出現的巢穴,樹幹內部的樹洞……”
一邊聽着馮塔納教授在餐桌上講述行動進程,一邊專心享用豐盛的晚餐,菜餚精緻美味,顯露出伊法魔尼的熱情好客。
燭臺不再是擺設,搖晃的燭光在桌上搖曳,給晚宴增添了幾分柔和。
餐桌旁還是那些熟悉面孔,據說美國魔法國會派遣來的專家已經送回去了,他們只知道伊法魔尼樹林裡藏了某種黑魔法物品,調查出線索後,剩下的事情就交由學校自行處理。
順便邀請了紐特·斯卡曼德,這位神奇動物專家在美國魔法國會留下好幾本卷宗記錄,雙方已經是老朋友了。
皮克利和南希表情茫然,眼神有些呆滯,今晚忽然接收了太多信息,腦子有些處理不過來。
謀殺製作魂器,魂器逃避死亡,死而復活……
最強大的黑巫師在自家學校裡藏了活體魂器……
校長特意叮囑魂器消息不能透露給魔法國會……
亂七八糟的,腦仁有點疼,今晚估計睡不着了。
“說起來你們不相信,這次調查我們找到了許多違禁物品,有些東西上面還有學生的名字,下學期開學肯定很熱鬧。”
靜靜聽着這些消息,洛倫喝完杯子裡剩下的果汁,立即有普克奇侍者上前填滿。
這種傳聞中的妖精遠親和家養小精靈身高差不多,只有兩三英尺,個子矮小,耳朵細長,一身小禮服遮住灰色皮膚,隱藏在燈光黯淡的角落,只在客人有需要的時候纔出現提供服務。
洛倫朝小傢伙點頭表示謝意。
普克奇侍者回以微笑,態度不卑不亢。
赫敏一直留意着這些侍者,身材矮小的亞人種,在魔法學校服務學生和教授,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霍格沃茨的家養小精靈,只是他們的姿態遠沒有小精靈們卑微,毫不輕賤自己,更像是普通服務員,收取報酬提供服務。
交易就是交易,交易只是交易。
察覺到小女巫打量的目光,普克奇侍者擡頭朝她微笑,表示有需要隨時吩咐。
赫敏收回目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樣子普克奇在伊法魔尼只是正常的僱傭關係,是因爲創校歷史上那位普克奇的卓越功績嗎?
似乎還跟普克奇族羣本身的實力有關,這種生物擁有強大的魔法能力,在伊法魔尼以外的名聲並不好,不喜歡跟人類接觸,喜歡在人類身上耍詭計,卻沒有不可調和的強烈衝突,沒有明確的敵對關係。
和地位低下的家養小精靈不同,普克奇的定位更接近古靈閣的妖精,獨立主權,可以平等地跟巫師對話,從事商業活動。
“糟糕的是,情況和我們預想得一樣,整片森林最大的異常就是蛇樹。幸運的是,蛇樹並不是魂器,我們懷疑伏地魔將活體魂器藏在了蛇木樹幹內部。”
餐桌主位傳來的消息讓在座幾人專注起來,放慢了咀嚼食物的速度。
霍格沃茨的巫師靜靜坐在座位上,默不吭聲。
校長和教授沒有出聲,兩位學生也保持靜默,洛倫垂下眼睛觀察銀色金屬餐刀上的反光,回想起厄里斯魔鏡呈現的景象,許多線索逐漸串聯起來。
所有人都以爲伏地魔會將斯萊特林遺留的蛇木製成魂器,伏地魔利用了這點,將活體魂器藏在樹幹深處,最危險也最安全。
“伏地魔覺得自己很聰明,他想着蛇樹頑強的生命力能夠保護他骯髒的魂器,幻想伊法魔尼會堅決維護蛇樹,可是他想錯了!”馮塔納低聲說着,語氣平靜卻透着堅決,“伊法魔尼不容玷污,我們有足夠的決心除去這塊頑固污漬,哪怕剜割皮肉,哪怕……摧毀蛇樹。”
年輕的皮克利和南希默默看着這位教授。
……
客人們回房間休息了。
暑假的伊法魔尼沒有學生留校,格雷洛克山頂幾乎沒有野獸,城堡周圍還有隔絕聲音的魔法,如果沒有因爲山地氣壓感覺不適,遠方來的賓客大概能睡個好覺。
儘管城堡後的樹林裡還有一份亟待處理的污穢魂器,但是兩位小巫師經過一天的長途跋涉,身心疲憊,需要休息,伊法魔尼也需要做足準備……
夜漸漸深了,艾吉爾伯特·馮塔納沒有絲毫睡意。
他熄滅屋子裡的電燈,只留下書桌上的檯燈,穿着睡衣來到陽臺外面,一邊欣賞夏夜伊法魔尼的夜景,一邊回憶白天的種種。
魔法國會那邊需要儘快回函,畢竟突然緊急調用別人的人手,又在短短半天內遣返回去,必須給人一個交代。
不能透露蛇樹的具體病因,不能透露魂器的相關信息,這份回函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落筆,不管怎麼寫,魔法國會的議員都很難接受。
好在給出了伏地魔和食死徒的線索,有了功績就有了底氣,或許可以糊弄過去。
但是線索來源依舊很難解釋。
“還是推到阿不思身上吧……”
馮塔納念頭通達,微微皺起的眉頭頓時舒緩開來。
“咚咚。”
敲門聲響了起來,輕微而明顯,隨即是普克奇威廉的聲音,壓低了很沉穩:“教授,兩位新來的客人已經熄燈睡覺了。”
“不要打擾他們。”
“好的。”
“……”
房門外的聲響逐漸遠去,馮塔納用手指無意識地摩挲陽臺欄杆,腦海中浮現出兩位小巫師的面容:“洛倫·摩根……赫敏·格蘭傑……”
兩年前在霍格沃茨參加火焰杯時,兩人是教授們口中的模範學生,成績優秀。
麥格教授組織特訓時,他也在旁邊,親眼見過兩人的實力,但他當時始終覺得哈利·波特纔是值得注意的勇士。
這段時間裡,鄧布利多和那位斯內普校長總是不經意間提起洛倫·摩根,馮塔納隱隱感覺到,洛倫身上似乎隱藏着什麼。
這種感覺在昨晚得到了證實,幾位學生共同找出了魂器線索,但是聽鄧布利多的語氣,分明是以洛倫爲主。
這麼優秀的學生,怎麼就不是伊法魔尼的呢?
……
威爾特郡,一座不知名商人名下的莊園內。
德拉科從一場噩夢中驚醒。
或許是放假接手馬爾福家族賬目以來作息過於紊亂,就連噩夢都是斷斷續續的,彷彿幾十年前斑駁的顯影照片在眼前閃動,他現在只能回憶起零星的片段,一些快速閃過的面孔。
第一個片段是三年前,在那個到處都是煙霧、尖叫以及狂亂人羣的魁地奇世界盃決賽夜晚,天空高懸着黑魔印記,他們家那座精緻的孔雀宮殿帳篷不遠處,那位貝拉特里克斯姨媽就在陰影中窺探,這種窺探一直持續到現在,旁邊還有一雙猩紅的豎瞳。
第二個片段是一年前,他彷彿又回到了魔法部最底層那間昏暗的審判庭內,母親被沉重鎖鏈禁錮在審判席,曾經精緻漂亮的妝容消失不見,只剩下蒼白和虛弱。他坐在庭下旁觀,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蔑視鄙夷的目光落在母親身上,任由他們將恐嚇誹謗,羅織罪名,敲詐馬爾福家族的財富……
第三個片段就是現在,目前被迫跟隨伏地魔流亡,不知在哪裡棲身的父親蜷縮在陰暗角落,通過通訊器跟他交流,轉身對上伏地魔那雙蛇瞳,隨即是令人膽寒的綠光閃過。
披着外套的馬爾福家主坐在書桌前,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羊皮紙賬簿旁邊的金加隆,上面是父親幾分鐘前發來的信息:「不要詢問我在哪兒,照顧好你的母親。」
泛着金屬光澤的字母證明剛剛的景象只是夢境,德拉科覺得整個人逐漸從黑湖底下浮出水面。
他揉了揉眉心放鬆緊繃的心絃,擡頭看向牆邊的座鐘,有種心神恍惚的感覺,明明感覺只小憩了五分鐘,結果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
就在他準備繼續清算賬目時,聽見有腳步聲從房間外的走廊響起,緊接着是輕輕的幾聲敲門:“德拉科?德拉科你休息了嗎?”
“媽媽,算完最後這頁我就去睡覺。”
“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叫家養小精靈現在去做,那些卑賤的傢伙最近變得懶惰了,就連地毯上的污漬都沒擦乾淨!”
德拉科皺了皺眉:“不用了。”
“好吧,早點休息。”
聽見腳步聲逐漸遠去,德拉科呼出一口氣,哪怕是她的親生兒子,也必須承認,審判庭一小部分罪名或許不是編造的。
他拿起羽毛筆,低頭看向羊皮紙,那些數字和字母變得面目可憎,比提高班課本上拓展延伸的咒語還要晦澀難懂,筆尖怎麼也寫不下去。
無法靜心工作,德拉科沒有繼續嘗試,剛剛睡醒也不想休息,隨即重新拿起金加隆通訊器,無意識地按動按鈕,想要跟誰傾訴些什麼。
沒有打擾父親,沒有選擇那些所謂的同盟,出於某些莫名的心緒,德拉科掏出另一枚銅納特,給那個人發了條消息。
洛倫·摩根的名字後面已經積攢了很多條消息,基本沒有回覆。
他並沒感到被輕視,反而覺得這種相處方式很自在,因爲這份恰到好處的疏遠。
出乎意料的,這次的消息得到了回覆。
不是那種沒有意義的安慰,而是一連串的情報,關於活體魂器,關於伊法魔尼,關於伏地魔。
“……”
德拉科不出聲默唸了一遍上面的內容,低頭掏出另一個金加隆通訊器,翻找到父親的那條消息,沉默許久後開始按動,彷彿是在對父親說話,又彷彿是在自言自語:
“兩頭下注已經行不通了,馬爾福家族必須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