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初中的時候,班裡有一個女生,高高瘦瘦的,總是坐在最後一排,樹從初一進來就開始注意她了,一直不變地留着一頭短髮,飽滿的臉蛋,長得很可愛,可是沒有一個追求者,班裡評選出班花的時候,也沒人考慮她,但樹從心裡認爲她纔是最適合人選了。
葛妃甲,這個女生,從外表上的確是無懈可擊,但是,跟正常的初中女生相比,就是有哪裡不一樣的地方,每次樹在人羣中,看到她的身影,就會覺得她與周遭有點不和諧。
有次,難得老師記起來要保護學生眼睛,在班裡輪流換了次座位,正好坐在了樹的旁邊,樹原先就對她很感興趣,這下成了鄰座,於是,樹總是時不時找她搭訕一下。
“葛妃甲,《煉金術士》這本小說很好看哦,推薦。”完美無瑕的開朗笑臉,樹坐在座位上身子往旁邊葛妃甲的座位傾斜。
“我不看課外書的。”妃甲輕聲地說,身子依然坐得很直很正。
“不看書的話,那《哆啦A夢》看過了嗎?電視上不同頻道輪着在放。”樹不放棄地繼續問,不管話題多弱智,一定要找點可以說的素材,把對話繼續下去。
“電視上看過幾集。”妃甲形式地回答了一下。
“怎麼樣,怎麼樣,覺得好看嗎?”樹自個開始興奮起來了,直勾勾地看着妃甲。
妃甲勾起嘴角笑了笑,特有的沒有感情起伏的聲線回答道:“嗯,還不錯。”
樹心裡估計,大概葛妃甲這個女生是不想掃了自己的興,才這麼回答的吧,不過沒關係,重點是接近她,找出她與衆不同的地方在哪裡,身爲學校裡優秀的學生,扮演着活力的初中生形象,“是吧,我覺得不管幾歲的人看《哆啦A夢》都會喜歡的。”
樹這次,只聽到她回答了一個“嗯”字,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原來是這樣,對身邊的事情不感興趣,或者是不爲所動,這個女生是個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嗎?
不對,她剛剛笑了,也就是說她跟普通人是一樣的,樹心想再試試好了,“葛妃甲,多笑笑。”
妃甲不解地看着他。
樹給了她一個大大的完美笑臉,“不笑,可愛都浪費了。”
“我長得又不可愛。”妃甲從來就沒有被人說過可愛,樹居然說她可愛,她一定對自己很不自信。
“誰說不可愛了,我覺得你很可愛的。”樹說着緊張地認真起來了,“你很漂亮,要有自信哦。”
妃甲輕笑出來,“謝謝。”
樹怎麼看,總覺得妃甲的笑有點假,但不是虛僞的假,到底哪裡不一樣?“我是說真的,不是討好的話。”
樹說完爲了證明自己的真心,一直盯着妃甲,妃甲被盯得臉都紅了,才稍稍鬆了口氣,這次倒是挺真實的臉,不像剛剛那個完全在模仿別人。
對了,就是模仿,模仿誰?身邊的人的反應,不是她自己的心情,她的情緒沒有這一環,卻跟身邊的人在同步。
那麼爲什麼要模仿呢?因爲她失去了什麼嗎?樹連續幾天都在想這個問題。
有天上學路上,看到前面走着的妃甲,“葛妃甲。”
妃甲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機械地轉過頭去。
樹一瞬間懷疑她感應不到世間的人事,很快地壓下奇怪的念頭,熱情地招呼:“嗨,早上好。”
“早上好。”妃甲報以微笑。
“嗯,葛妃甲笑起來很漂亮喲。”樹說的不是假話,妃甲是很漂亮,笑的時候,櫻桃小嘴微微上翹,很可愛,不過樹很清楚,她只是外表在笑而已。
樹轉換話題問:“妃甲都是這個時間上學的嗎?”
妃甲規規矩矩地走在樹的一側,“嗯。”
又一次只聽到一個“嗯”字,樹一下子心有點冷,勸自己不要多加在意她的說話方式,保持了精神的狀態,對妃甲說:“跟你說個好笑的故事哦。”樹看向妃甲,看她應了之後,用爽朗的語調說道:“民國的時候,我們鎮上橋邊的那家茶館裡。”
樹不動神色地研究着妃甲認真聽講的表情,揣摩着到底是真是假,口上繼續說道:“有一次來個一個外地人,坐在了茶館的最中間的位子上,並把行李放在了桌子上,旁邊的客人都很慌張地勸他離開這個位置,告訴他這是這裡的地頭蛇的位子,別人是不能坐的。”
樹的眼神一直在注意着妃甲的表情,她沒有露出不耐煩,“外地人聽後笑着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沒有離開位子。一會兒,地頭蛇來了,看到自己的位置被人坐了,果然很生氣,地頭蛇衝進去把外地人的包扔在了地上。”
樹故作激情,充滿戲劇性地講述這個故事,“外地人並沒有因此而生氣,一臉無事地彎腰撿了起來,放回原處,地頭蛇又把他的包扔在了地上,外地人再次彎腰把包撿了起來,地頭蛇再把包扔到了地上。”
果然樹如期地看到了她的臉上帶上了興趣,一般人不可能會被這麼無聊的故事吸引的,也就是說她在裝,這個時候其他人會表現什麼神色,她就做相同的,樹得出了這個結論。
於是,樹就快速地把故事收個尾,“這個時候,外地人說話了,事不過三,跟地頭蛇打了一來,外地人就打斷了地頭蛇一條手,一條腿,並對他說,我如果不把你的手腳打斷你還會欺負別人的,他打斷的是沒有人能夠接的,外地人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要是你能見到我的師兄的話,你還能站起來。”
“怎麼樣?這個故事。”樹問。
“很有趣啊。”妃甲開心地迴應。
這個天真可愛的笑,都讓樹開始懷疑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很有趣,但樹只能認爲,妃甲的演技是越來越好了。
因爲在這之前,樹對班裡的某女生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得到的回答是“只是聽懂了而已”,還做出一副聽完一堆廢話,一臉無奈的表情。
那麼,妃甲的這種狀態,說明了她的存在是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