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下,又接着說:“好好陪一下他,好好開導下他,只是今晚,我只放手今晚……”他露出笑,伸手撫上她的臉,輕聲道。
清綾有些怔忡,讓她開導承羽,其實她也不知道要怎麼開導,總是覺得自己愧對於他,現在要自己面對着他,她都不知道說什麼話了。
單牧爵沒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轉身朝醫院外走去。
清綾還想抓他,但晚了一步,沒有抓住,她沒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眼睜睜望着他越走越遠。
西雅望了望清綾,又望了望離去的單牧爵,也有些發懵:“他剛纔說什麼?讓你陪安承羽?那是……什麼意思?”
他居然放心讓清綾陪着安承羽?居然放心讓一個深愛着自己女人的男人和她單獨在一起?當然,安承羽應該也不會使壞,再怎樣,他還是捨不得傷害清綾的吧?
西雅猶豫了下,看到清綾沒有回答,她忙追了出去。
“牧爵?”西雅一直追到醫院外,在他的車子邊攔住他,“你就這麼走了?安承羽都跟你說什麼了?你爲何要放清綾一個人陪着他?這是你和他之間的約定?你放心的?”
單牧爵望了眼安西雅,拂去她緊攥着的手:“放心,因爲我相信清綾。”
是的,他相信她,都經歷過瞭如此大的風風雨雨,還有什麼不相信的?
單牧爵都如此說了,西雅再說不出什麼,只能站在那裡,望着他上車,車子絕塵而去。
已經很晚,街道上車輛並不多,單牧爵一個人開着車,想着剛纔安承羽跟他說的話。
一夜酒醉,一下子讓一個人頹廢蒼白了不少,他站在那裡望着他,等着他開口說話。
事情總是不安照你設想的方向發展,他曾經想過離開,可是最終沒有走,他曾經想過放手,可是最終說了如果她不幸福,就帶她走。曾經兩個男人之間的承諾,也總會隨着事情變化而轉變,不是違約,不是不守諾言,而是主體起了變化,他們亦做不了什麼。
安承羽說:“我現在終於明白,也終於體會到,那種深愛一個人卻不得不放手的感覺,那種痛不欲生甚至可以去死的感覺……”他有些自嘲的笑笑,擡眼望了單牧爵一眼,“我真要好好討教一下,你當初是怎麼熬過來的?”
單牧爵望着他,良久,纔開口:“只要想着,我的放手,能讓她過得幸福快樂,那就夠了……”
他幾乎都已經想不起當初的撕心裂肺了,那條曾經裂開的傷口,在經過了整整兩年多的時間,居然也癒合了。
而他,此時看到她時,就只能感覺到癒合的傷口處傳來暖暖癢癢的症狀,這是疤痕快要落下了嗎?
安承羽沒說話,似乎在捉摸着他的話裡的意思,只要他放手,她就能過得幸福快樂……只要他放手……
爲何要他放手,她才能幸福快樂?他曾經那麼一心一意,只想用他的雙手,來給她幸福快樂的,爲何這麼可悲,到了現在,卻要讓他放手,她才能得到幸福?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安承羽又輕聲問了句。
單牧爵沉默了會,開口:“不想放手,但又不得不放手,想把她一直留在身邊,想要禁錮她,永遠不讓她離開,如果自私點,那就以死威脅,永不放手,哪怕兩個人到最後都痛苦着,也比她一個人幸福,卻忘了我,只剩我一個痛苦的好……”
安承羽靜靜聽着,到最後,笑了,笑容越來越大,隨後,他搖了搖頭,很肯定的說:“你不會的。”
“何以見得?”
“你曾經放過手,所以你不會!”
“不,我已經後悔了,如果她一直想不起,我真的會後悔死,我也曾說過,如果她不想和你結婚,只要有那麼一丁點的想法,我就帶她走……”單牧爵也平靜說着。
兩個男人之間的對峙,不是風起雲涌的周旋,也不是暗箭傷人的出拳,卻是如此平靜地對話。
“或許你是對的,你所說的那些,我都想過,我不想放手,哪怕讓她恨我,哪怕兩敗俱傷,我都不想放……”安承羽擡眼,“但或許,就是因爲你這段話,我忽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麼,我輸了,我承
認,我輸得很徹底,在愛她的問題上,我永遠也比不上你……”
安承羽又笑笑:“一直,我以爲自己很愛她,愛到能夠付出自己的生命,這樣的愛才是最偉大的愛,試想,還有誰把愛她當作自己的生命來呵護呢?直到剛纔,我才明白,能夠放手,敢於放手,敢於一個人承擔痛苦的愛,那纔是深愛……”
“不是的,能夠爲她付出生命的愛,也是深愛,境界不同,意義相同……”單牧爵依然站在那裡,“其實我也挺佩服你的,全心全意,完全不求回報,明知或許會有這麼一天,但還是一如既往愛着她……”
“單牧爵,如果我真的以死相逼,不肯放手,非要和她結婚呢?”安承羽突然又問道。
單牧爵微挑眉:“我也不會放手……”他已經錯過一次了,不能再錯第二次了。
安承羽沉默,良久,才諾諾說了句:“明白了。”
“三個人的感情,必定會有一個人受傷,安承羽,謝謝你這兩年來對清綾的照顧,如果她恢復了記憶但是覺得已經愛上了你,那麼我會退出,可是現在,對不起……就算毀了約定,就算不遵守承諾,我也不想放手了。”單牧爵如是說,一個男人重在守信,但是,他連愛他的女人都給不了幸福,那麼還有何信用可言?
安承羽不再說話,感情這種事,或許真的不能勉強,他曾經想着對清綾好一點,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給她看,曾經覺得只要她的世界裡全是他,那麼她必然會愛上自己,可是現在才明白,有些愛情,只需要一眼,就已定終身。
他轉頭望向窗口處,看到清綾正在門口望着他們,眼裡有着擔憂。
單牧爵看到他轉頭,也轉頭望去。
“謝謝你,讓我懂得了深愛。”他輕聲開口,眼仍然望着窗口那身影,縱然放手如割肉般痛,只要她幸福,他願意。
“這樣的感覺是無法教的,只能靠自己意會。”單牧爵輕聲說了句,隨後朝門外而去。
他想,他需要清綾靜靜陪伴他一夜,最後的一夜,安心的一夜。
不管他的決定是對是錯,也不管安承羽會不會覺得這是施捨,再怎麼樣,他們兩人間也需要好好的靜下心來長談一次。
如果說他們的這場感情是個錯誤,那麼一半的錯誤來自於他,因爲他當初的放手,才造就了這場錯誤的情感。
他不想清綾和他在一起,但心裡卻一直存着對安承羽的愧疚,他亦如此。
……
安承羽再次躺下,因爲清綾在,安希羽在病房照顧了一會兒便拉着小豪回去了,她也明白,單牧爵把清綾留下來的用意。既然兩人要分開了,那麼是應該好好說清楚。
清綾就這樣站在病房中間足有半個小時,安承羽一直躺着,背對着她,一動不動,似乎已睡着。
她看到掛着吊瓶的手露在外面,伸手,想要將他手放入被子中,卻在碰到的剎那,他猛地縮了回去。
這樣激烈的動作,就像是手被針扎到了般,不禁讓清綾嚇了一跳,安承羽自己也嚇了一跳。
對她還是有些怨恨吧?這麼多年感情,她說沒有就沒有,女人絕情起來,真的誰都不能比。
安承羽轉過身,撐着手肘想要起來,清綾忙上前扶。
“不用陪我,你回去吧。”還是一樣冷漠不帶任何感情的口吻,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讓清綾伸出的手有些尷尬的晾在半空中。
“承羽……”
“什麼都不用說,我們之間,也再沒有什麼好說的……”他有些疲憊地靠於牀頭,閉上了眼睛。
“我說完幾句話就走……”清綾站在那裡,有些侷促,望着他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的樣子,心裡有些不好受。
“謝謝你這些年對我的照顧,我不想多說什麼,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你而不是單牧爵,我想,我會愛上你的……”
清綾輕聲道,也很平靜地開口,這是真話,安承羽並不遜於單牧爵,無論從哪方面,他們兩個都一樣優秀,一樣是天之驕子,怪只怪,沒在單牧爵之前遇上他。
哪怕在和單牧爵形同陌路的這幾年裡,她也依然不能把所有的感情轉移至安承羽的身上。
單
牧爵三個字,早已深深烙在她心坎上了,隨着時間並沒有磨淡,反而越來越深刻。
所以,他再也駐不進她的心了。
“所以呢?這是在安慰我嗎?”
清綾轉身朝門口走去,以爲他不會再開口,卻出乎意料說了如此一句,很顯然,他又生氣了。
當然,這是正常反應吧,每一個人在聽到如此的話之後。
“不是安慰,只是想要告訴你,我也明白這兩年來,你瞞着我所有的一切只是想讓我放下心裡的負擔,想讓我活得開心快樂些,很謝謝你,真的……承羽……”
“不要再說謝謝兩個字了。”他的聲音並不激動,只是顯得無奈,無奈到像是不想再開口。
“忘了我吧,我想,我們也不可能再成爲朋友了,你也定會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的,祝福你,承羽……”
清綾望着他依然深閉的眼,心裡有絲難過,不管怎麼樣,人都是有感情的,她對他即使不是男女之情,但也有朋友之情。
她沒再說話,只是轉身急急離開,最不喜歡這樣的場面,分手,而且是再也不會有交集的那種分手。
聽到門輕閡上,安承羽才睜開雙眼,顫抖着的睫毛上,有着溼溼的水珠,他望了眼空空的室內,再次閉上眼,更多的水珠從眼角滑落,悄無聲息,滲入發跡,就如此刻,他的心像是被撕扯着,鮮血淋漓,無處安放。
……
聽到門鈴聲,正在客廳內靜靜發呆的單牧爵幾乎是從沙發上跳起來奔着去開門的。
看到門外的人時,並沒有很驚訝,只是望着她良久,才伸手,將她深深擁入懷中。
清綾也伸手抱住他,靠在他的胸前,聽着他的心跳,所有的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麼,或者還有什麼沒有解決,最最重要的是,她的身邊有他,他的懷裡亦有她。
經歷了風風雨雨,彼此都還在身邊,還有什麼比這更可貴更幸福呢?
“牧爵,我愛你!”清綾埋在他的胸前,輕聲開口,這一聲我愛你,並不僅僅只代表她一個人,還有另一個人,她以兩個人的愛,在愛着他。
單牧爵沒有說話,只是以行動代替了回答,將她擁得更緊。
“別抱那麼緊,我快喘不過氣了……”
如此浪漫情懷下,有人卻要煞風景,被緊緊抱着的她終於憋不住氣開口道,某人不禁翻白眼,只能鬆開手。
她卻乘着他不備之際,踮腳在他脣上輕吻了下。
他有些怔愣,沒有想到她會偷襲,待到醒悟,她早已逃開了去。
單牧爵又豈能讓她如此逃走,轉身大步便追了上去,不大的公寓內,上演着老鷹抓小雞的戲碼,時不時傳來咯咯的笑聲,伴着低沉的笑,掩映着滿室的溫馨。
沙發轉角處,他一把抓住了她,兩人隨着慣性倒了下去,單牧爵剛好壓在清綾的身上。
清綾只聽到自己跳得飛快的心,猶如那一次的生日,她和他也是如此,追逐嬉戲着,一個不經意,她就被他抓了去。
此刻,又如那一夜,翻轉的電影,重新開始,他們的青春,他們炙熱的感情,從這一刻始,沒有減滅,反而越來越烈,經過了十幾年,他們還是在一起。
他望着她的雙眼,能夠清晰從她的瞳孔內看到自己的倒影,眼裡臉上,全是憐惜與不知所措,他覺得現在的心跳得比那一次還要猛烈,哪怕經過了十幾年,他也依然如個青澀毛頭小子般,帶着衝動與激情,無可控制。
他爲她理着微凌亂的發,手指在她光滑的臉龐上輕撫,指腹之下的細膩感,喚起他所有的對她的思念,他低頭,深深吻住她的脣……
清綾只感覺到腦子嗡一下,所有的思想全部空白,她伸手,圈抱住他,身體所有無意識的動作,像是認準了他的身體般,表現出依戀。
院子裡第一眼相見,她就已深駐於他心。她不經意的回眸,也早已將他深藏於心底。
有些感情,便是如此,一眼定終身!
他吮着她的脣瓣,呢喃着開口:“心凌,我的心凌……”
十年別離坎坷路,自是慕傾心……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