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最終還是沒有自己回家,但也沒有再進辦公室。
只是哭過後便坐到了厲湛開的秘書室,一邊看着她的秘書們工作着,一邊等着厲湛開下班。
她其實並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留下來,雖然,她其實真的想回去。
可是,一想到厲湛開看着照片的表情,她就……
她還清楚的記得照片裡的雲薇諾,笑得很甜美乾淨的樣子。
只穿着一件很普通的湖水綠長裙,如瀑的長髮,孩子氣的笑容,那麼純淨大眼睛,夢一般的表情。
彷彿手中的蒲公英就是天底下最美好的東西一般。
從某個角度上來看,緩緩覺得自己和她很像,卻是說不出哪裡像,但就是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甚至十分的牴觸,但……
她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時間一分一秒的在過去,很快下班的時間到了,因爲事情太多,厲湛開的秘書加了一會兒班,八點四十分的時候,秘書也走了,只留下緩緩一個人坐在秘書檯那裡,仍舊固執的等着厲湛開。
她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但就是那麼做了。
就在她自己感覺快要睡着的時候,她聽到有聲音在叫着她的名字,迷濛的睜眼,卻看到司擎一臉擔心的表情。
“小叔就是這樣的,一工作起來,沒日沒夜的,他居然還把你留在外面。你都不知道先回家嗎?”
面對司擎的問題,緩緩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她告訴司擎是自己要等她的,她不知道司擎會失望成什麼樣子。
“沒事的,你怎麼還沒下班,幾點了?”
“十一點半了,我哪裡是沒有下班,我是下班後,一直沒看到你回來,所以我又找來了。”
司擎心疼的看着緩緩,眼中盡是柔情似水。緩緩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司擎,不停的說的抱歉的話語。
朝門內望了望,見厲湛開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司擎等不下去了,對緩緩說:“我送你回家吧,小叔今晚還不知道要忙到幾點呢。”
緩緩心虛的看了看司擎擔心的臉,終於點點頭:“我們回家。”
“要和小叔說一下嗎?”
想了想,緩緩搖搖頭,他可能早就以爲自己走了吧!
那又何必再多說一次?
司擎見狀,卻誤解了緩緩是對厲湛開太過於排斥,心內反而開心,於是,牽起緩緩的手,興奮的朝電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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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厲湛開果然沒有回家。
而且,自那天以後,一連好些天沒有回家。
他的做法,也令得本來就一邊倒的八卦新聞又開始質疑起了厲湛開和緩緩的感情。
但,正如厲湛開所說,下下策便是徹底的置之不理,許家的人看到了厲湛開和緩緩的整版報道後,選擇了沉默。
而厲湛開則是徹底的玩起了消失,雖然他一直在公司呆着,但因爲他好些天沒有出過公司的門,所以,就連嗅覺最靈敏的狗仔也沒能猜到他的行蹤。
漸漸的,新的八卦又起,那些人也對他們再沒什麼興趣,而這件轟動一時的醜聞也開始漸漸被大家所遺忘。
司擎一如既往的上班,緩緩一如既往的做着囚中之鳥,似乎什麼也沒有改變,卻又似乎什麼都變了。
什麼事也不能做,什麼地方也不能去,緩緩總是覺得無聊,但也從不說出來。
她知道這個家裡的人並不喜歡她,所以,就算是吃飯,也是等他們吃完了自己下去煮一點吃。
有幾次偶爾碰到厲晟明,居然還肯對自己笑,這讓她覺得很親切,也很開心。
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並沒有什麼不好,除了有一種不屬於這裡的感覺以外,緩緩過得還算是舒心自在。
只是平靜的背後,往往隱藏着更大的波浪,當厲湛開再度出現在緩緩眼前時,她從他的眼中讀出了危險的氣息。
將一本雜誌扔弟給緩緩,厲湛開面無表情的說:“看看裡面的內容,你跟我說實話,這裡面有多少是真實的。”
緩緩疑惑的翻天雜誌,當她幼年時的照片映入眼底,緩緩的臉色,終於變了又變。
顫抖着翻看着裡面的內容,緩緩的臉上血色盡失,當她看到最後一篇,她終於抖動着雙脣說了一句:“這些,都不是真的。”
說完這話,緩緩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彷彿被抽乾,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卻並沒有哭,只是那麼絕望的,渾身發抖。
厲湛開再也看不下去,忽而蹲了下來,抱緊了她瘦弱的身軀,安慰道:“別怕,別怕,都過去了。”
聞言,緩緩再終於再堅持不住,緊攥着手裡的雜誌,哭倒在厲湛開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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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誌裡刊登了緩緩七歲和十二歲時的照片各一張,但新聞的標題卻是用了三個感嘆號,來加重對此的震憾效果。
厲氏集體總裁夫人葉緩緩,幼年曾多次遭到性-侵-犯!!!
這滴血的標題,讓緩緩幾近崩潰。
她的人生已經歷了太多的不幸,可是,怎麼能還不是盡頭呢?
“他們怎麼可以這麼胡亂的寫,我沒有,我沒有。”
緩緩哭泣着,哽咽着……
厲湛開又怎麼會不相信,她的第一次是給了自己,他就算是再糊塗,也不可能不記得那地板上鮮紅的印跡。
他之所以給緩緩看這條新聞,只是想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只是,他沒有想到緩緩的反應會這麼大。
一個不敢相信的事實,卻也浮現在他的腦海。
當緩緩終於稍稍平靜,厲湛開也沒有逼問她,只是任由她顫抖着再次翻看了雜誌的內容。
終於,緩緩擡起了哭腫的雙眼,坦白道:“這裡面,有一些是事實。”
雖然有些不忍心,厲湛開還是問了:“可以跟我說說嗎?”
緩緩猶豫了一下,卻又聽到厲湛開說:“我只是想幫幫你。”
她的淚又來了,洶涌而至。
抽泣着,她抓緊了自己的衣衫,痛的苦的回憶着:“我小時候走丟過,是後來才被我爸找回來的。”
這件事一直是個秘密,當年的葉家也算是將門之後,再加上那滔天的權勢,這種黑色暗底自然也是全部抹去的。
可現在,葉家失勢,那些曾經被壓制的東西便全部反彈了出來。
包括葉緩緩最不願面對的這一段過去……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被弄丟的,總之,七歲的那一年,我有很長時間都一直住在孤兒院,後來,我被人領養,那個男人從我到家第一天開始就打我的主意。”
“我很怕,就告訴了養母,說養父的眼神很可怕,養母是個好心的女人,後來就再不肯讓我單獨和那人在一起。可是,他總是瞅準了機會就會上前來跟我說一些很下流的話,有時候,有時候還會偷摸我的手。”
說到這裡,緩緩哭得很傷心,很傷心,那是一種被觸及到最痛的傷痕的撕心裂肺。
“後來,我就這樣在那個家裡膽顫心驚的過了五年,十二歲那年,我放學回家,卻發現媽媽不在家。”
“我看到他的眼神,很害怕,我拼命的衝出家門,他卻揪着我的頭髮,將我拖了回去,還將大門反鎖了。我拼命的反抗,大聲呼救,他找到一條毛巾塞住了我的嘴,用繩子把我的手反捆在身後……”
她說不下去了,彷彿回憶裡也盡是絕望,厲湛開再忍不住,終於開口阻止:“別說了。”
她靠在厲湛開的懷裡,雙手仍舊緊緊抓着那本雜誌,牙齒打顫着:“讓我說完。”
她說,聲音不大,卻那麼地堅定。
厲湛開突然覺得心裡的那根弦似乎斷了,錚的一聲,在他心底彈了開來,左右彈跳着,突突的疼。
抿緊薄脣,他只是認真的聽着她說,只是聽着。
“他很下流地將酒撥在我身上,他說,要這樣喝纔有意思。我想反抗,但無能爲力……我大哭,然後我就看到養母渾身是傷的拿着刀子衝了進來,然後,她砍到了他脖子上的大動脈,血噴了出來,好多好多……”
緩緩抽泣着,渾身都在發抖,可是她仍舊固執的說着:“原來,他把她反綁雙手扔在廚房裡,後來,養母聽到我的哭叫聲,她竟把反綁的手放在爐子上燒,最後把手傷得不成樣子才把繩子燒斷了……”
“她是,因爲要救我……”
壓抑了多年的傷痛,被通通引爆,緩緩的淚,一發不可收拾。
她甚至止不住想要不停的說,不停的說,彷彿說出來後,她就是乾淨的,她就不用面對那些灰暗的過往。
後面的故事,他想他不用聽了,他也不忍心再聽她說。
她那個只有五年之緣的養母,雖然是因爲救女心切,但,肯定也逃不了法律的治裁,所以……
輕拍着她的背,厲湛開的心糾緊着發疼。
除了雲薇諾,這是第一個讓他衝動的產生保護欲的女孩,雖然他在她眼中也算不得什麼好人。
但是,這一刻,面對這麼無助而絕望的緩緩,他竟開始覺得後悔:“不想了,不要想了,有我在,沒有人能傷害你。”
緩緩仍舊在落淚,卻是無聲無息,似乎在哭,卻又似乎只是在落淚,那種傷心至極致的表情,讓厲湛開不忍。
放柔了語氣,他承諾道:“給我時間,我會處理好這件事,我保證。”
緩緩動容,動了動脣,似乎有話要說,卻終是沒有說出口來。
只在心底低泣:人爲什麼會這麼殘忍呢?
原來大家都是以揭人傷疤爲樂啊!
這些人,真的好壞,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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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陪着緩緩,直到她含着淚,攏着眉不安穩的睡着了,厲湛開才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外,輕輕關上房門。
直接的打了電話給dave,厲湛開迫不及待的問:“dave,查到什麼了沒有?是誰搞的鬼?”
“我查了所有資料,還動了最高層的關係,但是最愛週刊的老闆居然說,不是他們報社的記者收到的資料,是有人匿名寄到,他們爲了搶市場,所以,纔沒有經過查證就把這些貼了出來。”
聽到這裡,厲湛開想罵人,但依舊強忍了下來,吩咐道:“再查一下,這件事絕對有問題,都過去這麼多年的事情了,當年還被葉家壓住不放,現在居然被挖了出來。”
“而且竟然用那麼惡毒的語言,那樣的人渣,我絕不能放過。”
“你放心吧!這件事,你不說我也會做,緩緩真是太可憐了,這種事他們居然還拿出來傷人第二次,我特麼絕對不能忍。”dave的語氣也十分激動,顯然對緩緩的遭遇十分同情。
厲湛開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擰着眉,將電話收了線,然後,他轉身,又退回到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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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病了!
在雜誌刊出的第二天,就病倒了,高燒不止,而且惡夢連連。
厲湛開守着一直胡亂說着夢話的緩緩整整*,天一亮,就將她送到醫院看病。
可是在醫院裡,他又得知了另一個響雷般的事實。
老醫生看着緩緩的病歷,嚴肅的看着厲湛開,囑咐道:“好好照顧病人,再不要讓病人受到刺激了,前三個月最是重要了,要是情緒不穩定,寶寶很容易流掉。”
瞬間,厲湛開彷彿被雷劈了一般,石化當場。
他試了好幾次,終於才正常的發出聲音,不敢相信的問:“醫生,你是說,她懷孕了?”
“怎麼?你還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吶,真不像話,都兩個多月還不知道你太太懷孕了,你是怎麼當老公的?”
老醫生還在絮絮叨叨的說着什麼,但厲湛開已經什麼也聽不到了,腦中只盤旋轉着兩個字:懷孕。
回過神來,厲湛開謙卑的說了幾句老醫生的好話,老醫生的面色才緩和了下來,纔開始給厲湛開講着這樣,那樣的注意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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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的守在緩緩的身邊,看着她蒼白的小臉,厲湛開的心裡簡直是一團亂麻,他十分矛盾,這和他最初的設想差了太多。
他怎麼能想到,就一次,緩緩竟然能懷上呢?
苦笑間,厲湛開輕輕撫上緩緩的小手,指下的肌膚細膩滑嫩,讓人忍不住留連。
緩緩忽然睜開了大眼,有些迷茫的看着厲湛開。
彷彿做壞事讓抓了個正着,厲湛開收手的速度十分驚人,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小心的問:“好一點了嗎?”
“嗯,好一點了,不過,我剛纔做了好長的一個夢,還夢到我肚子疼。”
聽完,厲湛開沉默了一陣,終於開口:“有件事,我本來不想這麼早告訴你的,不過我想你應該想親自來保護自己的孩子的。”
緩緩終於聽出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焦急的看向厲湛開,卻見他仍舊一幅冰山般的表情。
“你在說什麼?”
停頓了一下,厲湛開終於還說說了出來:“你懷孕了。”
只一句,緩緩就驚得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拿黑漆漆的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厲湛開,甚至用力的抓扯着厲湛開的衣袖。
門口處突然傳來,什麼東西重重摔在地面的聲音,二人同時回頭,卻看到一臉悲傷的司擎,還有地面上來回滾動着的飲料瓶。
他神情複雜的看了緩緩一眼,轉身,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了醫院。
看着司擎臨走時,那失望至極的表情,緩緩的淚又來了,她實在不想傷害司擎的,可是一次又一次,她的無心總是傷他那麼那麼的重。
“爲什麼會這樣?”
緩緩喃喃自語,但厲湛開卻直白道:“哭久了,對寶寶不好。”
拼命搖頭,緩緩淚意翻滾,強自讓自己鎮定自若的面對湛開。
只是這個來得太意外,又太不該的孩子,到底應該怎麼辦?彆扭了幾下,緩緩終於鼓起了通氣,說:“這孩子,我不想要。”
她很現實,雖然病得那麼虛弱,但她仍舊那麼的固執,厲湛開幾乎想都沒想,就搖頭,否定道:“不行,這孩子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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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厲湛開想要這個孩子,其實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
可是,他就是想要這個孩子。
但緩緩卻不同,她雖然並不討厭小孩,但對於她和厲湛開的關係,她十分清楚,這個孩子一生下來,註定是沒爸或是沒媽的,那爲什麼要生下他?
“你不是很理智的人嗎?爲什麼說出這麼不理智的話?這孩子你要他幹嘛?你如果想要孩子,找你喜歡的女人要生多少是多少,但,絕不是我。”
緩緩也怒了,真的怒了,這些天來,她壓抑着的豈止是怒火。
她甚至衝動的想要撥掉吊水,厲湛開急忙制止了她瘋狂的行爲,好脾氣的說:“不要這樣,會好的,會好起來的。”
“你騙我,不會好了,我知道,全世界都在可憐我,所有人都想看我的笑話,我能讓他們笑的地方已經太多了,我不想讓我的孩子一出生也被人笑話……”
緩緩那麼大聲的嘶吼着,彷彿只有那樣,才能真實的感受着自己的存在。
厲湛開不再言語,雙手扣緊她的雙手,俯身,用脣將她所有未完的話語,盡數封在她口中。
如果說上一秒,緩緩的情緒是狂燥。
那麼,在驚覺厲湛開的動作時,已變成狂怒,她拼命的掙扎着,但厲湛開卻同樣拼命的與之糾纏,霸道的脣甚至開始有所動作,緩緩與之拼博了許多,最終仍舊不敵他霸道的執着,在他身下癱軟成泥……
他強烈的男性氣息,包圍着她,像是似有若無的幽香,將其團團裹住。
她喘息着,試圖獲得更多的空氣,但張嘴之餘,卻只是引得他更加的長驅直入。
彷彿吻上了癮,厲湛開的忘我程度,甚至連他自己也沒有發覺。
直到門口響起護士小姐,善意的敲門聲,厲湛開才收回失落的心神,驚慌失措的放開了緩緩。
只是,那一刻,他的心裡多了點什麼,又少了點什麼,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