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身旁人的打趣，顧辭兮只覺得緊張不已。
頭一次，她有一種小時候做錯事情，被家長抓包的感覺。
她抿了抿脣，鼓起勇氣走過去，努力擠出笑容：“鬱哥哥，你怎麼來了？”
“接你下班啊。”叢鬱一邊說着，目光有些幽怨：“兮兮現在有了工作，就連哥哥過來探望一下都不可以了嗎？”
聽着他這語氣，顧辭兮只覺得後背發涼，頭皮發麻。
現在這個狀況，他絕對是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什麼了。
可是，這臉上的笑容……太詭異了！
“辭兮，他是你哥哥嗎？”琳琳性格外向，先一步湊過來，好奇的發問。
他們都聽到了顧辭兮的稱呼，沒想到這麼帥的男人竟然不是她的男朋友。
不過轉念一想，顧辭兮這麼漂亮，家族基因也應該是很好纔對。
“是的，是我哥哥，他叫……”看着朋友們對叢鬱好奇，她索性落落大方的介紹起來。話還沒說完，叢鬱馬上接話：“我叫顧鬱，你們好。”
說完，悄悄對顧辭兮擠了擠眼。
或許現在大衆不知道顧辭兮曾經的背景，但是叢家的名聲，一直在外。
明白他的意圖，顧辭兮並沒有拆穿他的謊言。
聽到真的是她的哥哥，幾個人眼神放光，不由得對叢鬱更加有了好感。
“既然是辭兮哥哥，那今天就一起去吃牛肉煲吧？”說完，琳琳對着顧辭兮眨了眨眼。
顧辭兮立刻會意，笑着點頭，脣角的弧度格外燦爛：“好，那就麻煩叔叔了。”
看着顧辭兮沒有拒絕，叢鬱也優雅的對着他們衆人做了個紳士的手勢：“那就上車吧，我帶大家兜兜風。”
“好！”幾人喜滋滋的，四個人正好坐滿了車子。
到了飯店之後，幾人剛一進去，迎面就看到了熱情的琳琳爸爸。
琳琳的爸爸是個胖子，滿臉的橫肉，但是很善良，招待他們也格外的熱情，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
“這是琳琳的新朋友嗎？真漂亮！一看就是乖娃娃！”琳琳爸爸搓着手，格外的高興，忍不住的多往他們桌上擺了幾盤菜。
面對熱情的琳琳爸爸，顧辭兮心頭一顫，手裡的筷子差點沒拿穩。
“辭兮，你不要客氣，隨便吃！”看着顧辭兮有些拘束，琳琳忍不住的開口，緩解氛圍。
聽到琳琳細心的照顧，顧辭兮擡頭，扯了扯脣角：“好，謝謝。”
她的表情控制的很好，但是還是讓坐在她身側的叢鬱察覺到了。
他知道，顧辭兮是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叢鬱沒多說一句話，只是大手覆蓋在了顧辭兮的右手上，目光灼灼，讓她安心。
吃過飯後，幾人熱情的送走了顧辭兮和叢鬱。
坐到車上，車內一片安靜。
等和琳琳他們分開後，顧辭兮才卸下了僞裝，眉眼黯淡，咬着下脣，眼眶有些紅了。
“想去哪兒？”叢鬱聲音輕輕。
“可以，去陵園嗎。”她語氣囁嚅，像是在懇求。
對於她的請求，叢鬱沒有迴應，只是發動了引擎，踩下油門。
車子開始漸漸地往城區外開，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
春天的雨向來這樣，來的頻繁，來的密集，也來的突然。
車窗上沙沙的雨聲，慢慢的從小雨滴，變成了大顆大顆的雨點，砸在車窗上，猶如石頭，砰砰作響。
車上的顧辭兮一言不發，叢鬱眼眸微微眯起，雙手握緊了方向盤。
車子停穩後，叢鬱讓顧辭兮呆在車上別動，先一步下車，從後備箱取了傘，纔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他一手舉着傘，一手牽過了顧辭兮的小手，這才發現她的手，格外冰涼。
碰到她手的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剛纔到底有沒有開暖風。
陵園裡，到處豎着墓碑，看起來格外的壓抑，讓人喘不過氣。
當年，顧家出了事，第一批登門造訪的，不是參加顧知行葬禮的親朋好友，而是討債的人。
倉皇之下，顧辭兮只好花錢找人幫忙安葬父親，而她到處奔波，籌錢來先穩住那些催債的。
甚至連葬禮的那天，她都在外面借錢，未曾露面。
二人慢慢的沿着石子路，找到了顧知行的墓。
不知道是有人來打掃，還是雨水沖刷的緣故，墓碑附近很乾淨，前面還有一束百合，不知道是誰來弔唁時候送來的，被雨水已經淋溼的不成樣子。
墓碑上的照片裡，顧知行穿着禮服，笑容滿面，眼眸裡帶着光芒，整個人精神煥發，格外的精神。
看着這樣的父親，顧辭兮忽然覺得有一把錐子，在自己的心臟處狠狠的敲打，想要把釘子釘進去一般，生疼難忍。
叢鬱舉着傘，站在她的身側，也是同樣的不忍。
“爸爸，我來看您了。”顧辭兮微微張口，聲音格外的哽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擡手，想去觸碰墓碑上的人兒，又想是灼燒一般，縮回了手。
雨下的很大，被風吹的到處亂飄，撒在顧辭兮的臉上，讓她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她忽然雙膝彎曲，直直的跪了下去，頭也低低的垂了下去，喃喃的說些什麼，可是雨太大了，叢鬱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只能隱約聽到她的嗚咽聲，和雨聲交雜在一起，格外的悲愴。
顧辭兮哭了很久很久，眼中的淚水一直傾瀉，甚至哭的她差點昏厥。
她多麼後悔，後悔當初沒有和父親坐在同一輛車上，如果這樣，她也能夠結束這絕望的人生！
過了一陣，她想站起來，卻覺得頭暈眼花，差點一頭栽到地上去。
還好一旁的叢鬱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把她一把攬進懷中。
“回去吧。”叢鬱拉低了聲音，心裡隱隱的對着墓碑保證，他一定會照顧好顧辭兮。
顧辭兮努力站穩，從叢鬱的懷抱中掙脫開來，搖搖晃晃的往前走去，滿腹的委屈感和絕望感。
走了幾步，她彷彿產生了幻聽，耳邊突然響起那個年邁而慈祥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帶着和她久別重逢的喜悅。
“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