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倩吃過晚飯,看了養母一眼,“媽,一會兒我想去大哥一趟。”
大姑撩起來眼,平靜順滑的掃過女兒的面龐:“幹什麼去?”
好好的去國慶家做什麼?
陳倩強忍着,有些時候她看着眼前這個人的臉,她真的要崩潰。
“有些問題想不清楚,想讓大哥幫我解惑,大哥畢竟是家裡學歷最高的人……”
張國慶無論是智商還是情商,陳倩都認爲他是最棒的,因爲通過看他,她才相信自己的未來也會特別的美好,沒有強而有力的背景,靠自己也能奔個好未來,可……
“你一個女孩子總往人家家裡跑,你覺得好嗎?”大姑反問陳倩。
陳倩低垂着頭,咬着米粒,不行不行,她必須去,如果不求助,她就要讓大姑給毀了,說什麼愛她,都是騙人的,她就是故意的。
“媽,我想去。”
大姑陰着臉:“你願意去,你就去吧。”
孩子長大翅膀就硬,怎麼突然間就想和國慶家走的這麼近了呢?小丫頭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打什麼主意,你還嫩的很,張猛那女朋友長什麼樣,你長什麼樣?你和她搶?
陳倩還是去了張國慶家,不過張國慶今兒回來的晚,外面有應酬,可能是喝酒了,喬立冬自己在家呢。
一開門,喬立冬一愣,因爲壓根就沒把陳倩當親戚看,這算是哪門子的親戚?本身又對陳倩帶有提防。
“你怎麼過來了?大姑身體不好?”
陳倩一見是喬立冬,氣勢就短了三分,她怕喬立冬,喬立冬這人彷彿能把她看個徹底似的,要不回去?
不行。
“我來看看你和大哥。”
喬立冬站在門口,好像沒有意識到,也沒有讓開,兩個人就站在門口。
大哥?
這稱呼,聽的人這個不舒服。
“我們倆好好的,有什麼好看的?”喬立冬裝糊塗。
“大嫂我能進去說嗎?”陳倩鼓足勇氣。
她真的沒辦法了。
喬立冬讓她進來坐,沒給倒水也沒有招呼陳倩吃水果,陳倩自己想來想去開了口,她已經復讀一年了,去年考試的第一天她因爲進了醫院沒有來得及去學校,就算是出了意外,也不會有人讓她重新考的,沒有辦法差了一科的成績,不是T大她只能復讀。
今年養母提出來想讓她報考涼州或者上中的大學,陳倩……
“……媽她突然說讓我考涼州或者上中……上中根本就沒有好大學,都是不入流的,得多差勁才能在上中上大學,就算是涼州也差的很,我個人的能力並不是只有這些……”
喬立冬就負責聽,不願意聽也得聽着,這就是大姑給找的麻煩。
陳倩的目標很確定,就是T大,她是無論如何都要考T大的,按照去年的成績,如果第一科她參加考試了,她絕對能進去,她是有這個實力與能力的。
“你和你媽直接說不就好了……”
何必繞一個圈子,跑到她家裡來告訴她?
喬立冬實在不明白這個孩子怎麼想的,也不太想明白,別人家的事兒懶得管,自己家這一片她都沒管好呢,也沒資格管別人家的。
陳倩的頭越來越低,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氣:“我媽大概就是想讓我離她近一些我能理解,可是我……”沒有辦法真正說出口,畢竟不是親生的,現在她媽都會動不動說什麼如果她不孝順就什麼都不留給她,陳倩沒指望着要大姑的家產,她只是想大姑供她念書。
喬立冬不吭聲,兩個人就這樣對坐着。
“去年我分數完全可以上T大的,我比林漫、謝曉宇都是不差的……”
上中一中的兩位女狀元,一位叫林漫,出身普通家境一般,謝曉宇更是普通中的普通,兩個女學霸,下面的學弟學妹都知道這兩個人,也是老師口中的驕傲。
如果去年自己參加了全部的考試,陳倩相信,那女狀元榜上還會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她的照片將會被高高的掛起,讓後面的學弟學妹每天看着。
“我就運氣不好,過馬路的時候出了意外,我也不知道媽媽爲什麼推了我一下……”
這就是陳倩耿耿於懷的原因了,當時當天她去參加考試,大姑非常熱情的表示要送她去,因爲大姑要送,陳倩就有點不高興,別人的媽媽都很年輕,她這個媽媽老的都要掉渣了,但是自己又不能反對,參考的地方很近,沒有打車就自己走過去了,結果過馬路的時候有輛電瓶車橫衝直撞過來,大姑突然後面推了她一把,是成功的避讓開電瓶車了,完了她被車碰了,有那麼湊巧嗎?
陳倩不信。
她寧願相信,這就是大姑的詭計,爲了不讓她參加考試的詭計,怕她考好了就飛走了。
陳倩擰着手,讓她怎麼相信這一切都是意外?哪一天都沒有意外,出事情的時候就算是她被撞也應該是拉她回來,不該是推她出去好嗎?
這算不算是謀殺?
喬立冬的眼中閃過一抹光。
大姑這人她算是瞭解,有些時候腦子清楚的很,有些時候腦子裡面就是一團漿糊,比如收養陳倩這事兒,陳倩認爲大姑這是故意乾的,依着喬立冬看,大姑沒那麼喪心病狂。
“她是怕你被電瓶車撞……”
陳倩語氣激動了起來:“可是就算是怕我被撞,不是應該拉我回來嗎?”
“你如果覺得她是故意的,那誰說什麼都改變不了你心中的想法。”
陳倩勉強笑:“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麼意思?
陳倩又坐了一會兒,喬立冬覺得有點累,就張嘴送客人了。
“我最近挺累的,眼見着就年底了,也挺忙,你沒有事情就回去吧。”
陳倩不想走,可人家都趕她了。
“嫂子,你能不能和我媽說說,我就算是考上T大,我依舊是她的孩子,能不能不讓我待在涼州或者上中?那樣我就毀了……”
喬立冬站在門口。
“我認爲你們母女之間的事情,應該你們自己用言語溝通好。”
對着陳倩笑笑就帶上了門。
陳倩看着那道門,如果她是被這家收養的那該多好?她要是喬立冬和張國慶的親生孩子該多好,那樣等於自己就生在了起跑線上,每走一步就是快進一步。
張國慶十一點回來的,喬立冬窩在牀上還看電視劇呢。
“沒睡呢?”
等他?
不是吧,老夫老妻這麼熱情?
“我是不是就長了一副多管閒事的臉?”喬立冬問丈夫。
“啊?”張國慶沒聽明白,這沒頭沒尾的,是什麼意思?
“陳倩過來找我。”
“誰?”張國慶這腦子有點短路,不過也不怪他,你說半路出家的親戚,他哪裡記得住是誰?
“大姑的那個養女,上門來找我,讓我替她和大姑談,說她考試的時候大姑推了她一把,害得她沒有辦法參加考試,不然她和林漫謝曉宇就一樣了,能是上中的女狀元。”
張國慶呵呵一笑,出去洗把臉換了睡衣回到臥室。
這兩人他不熟悉,但都是校友,不過比他小很多,都是一個高中出來的,陳倩學習成績這麼好呢?
沒聽說啊。
喬立冬關了電視機,遙控器放到一邊。
“我這一天天的,爲自己工作操心,爲兒子操心,兒子給我留個麻煩讓我操心,她還上門,腦子有病。”
“不願意管那就別管,別人家的事兒,不過如果成績真那麼好,是有點可惜。”
“還說大姑讓她報考上中或者涼州的學校。”
張國慶這回是徹底有點傻眼了,不是說這兩個地方就沒好學校,但對比着T大差遠了,不是一個級別的吧。
兩個人很快就睡了,喬立冬腦子裡事情一多就容易失眠,有些睡不好,越是想越是覺得這個陳倩煩,一個徐涼涼就夠讓她鬱悶的了,這個家彷彿被詛咒了似的,一下子進來兩個孤兒院的,你說收養都沒有這麼湊巧的,她兒子談的也是孤兒院的,腦子裡反反覆覆的過一個畫面,同意的心軟的,不同意心硬的,自己都覺得自己要精分了,她被圓圓搞的,一會兒特別可憐兒子,覺得不就是一個喜歡的女人,能怎麼樣?沒有家長往開了想,不是更好?
不然就像是大嫂說的,席夢有孃家媽,每天都是事兒,她家這一下子就解決了很多的麻煩,徐涼涼接觸下來,其實人還是可以的,長得漂亮這點就算是忽略,性格很好,很溫和沒有太大的起伏,她對張猛確實有崇拜,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有崇拜這是愛的打底,有了這層打底不會差到哪裡去的,自己好不容易做通工作了,同意就同意吧,順着兒子,讓他舒心舒心,將來徐涼涼也飛不出自己的手心,要是張猛找了一個強勢的,說實話年輕人和老年人也生活不到一起,她可沒有婆婆那麼心大,徐涼涼也不敢對她怎麼樣,可是再一想吧,這孤兒院三個字彷彿就成了壓垮她的稻草,怎麼想都覺得不舒服,陳倩就是例子,這是個典型的白眼狼,你看看她做事想事情就知道了,不念着你的好,就想着你的不好,各種惡意的去猜測你,心眼多啊。
徐涼涼呢?
人不好看透,長時間每天接觸才能看出來一點破綻,她這和徐涼涼接觸的時間不太長,又看不到她全部的性格,萬一是藏着的呢?你說二樓那事兒,就齊偉家,她自己不同意,別人能拉她去嗎?肯去的話,是不是還是她自己覺得這些事情不用在乎,只要能唸書,能走出去,將來就可以改頭換面的?
膈應啊。
真的膈應。
一宿就睡了一個多小時,還是迷迷糊糊實在撐不住了,一早沒起來。
“你自己出去吃點什麼吧,我昨天沒睡好。”喬立冬翻個身,張國慶六點就得從家裡走,她九點多才上班,今天不舒服可以晚去一點。
張國慶拉上外套的拉鍊。
“就爲了陳倩?”
至於嗎?
“我想她幹什麼,一個路人,我是想起來徐涼涼那膈應的事兒……”
心口疼。
就是想不開。
她從來都沒這樣過,她是個特別爽利的人,可徐涼涼就彷彿是一根魚刺卡在她的喉嚨上,讓她難受,吞不下去吐不出來,就這樣硬生生的紮在肉裡。
“你兒子喜歡,你有什麼辦法?你也試過拆了。”
喬立冬擺手,“你可別和我說這些大道理了,我的頭都要炸了,你趕緊走。”
喬立冬拉拉被子,把自己蓋住。
喬立冬睡到九點多,強打起來精神準備去上班,結果起牀可能有點猛,就摔地上了,好半天沒起來,自己有知覺但就是爬不起來,摔這一下子直接把自己摔懵了,等到肢體恢復意識,給張國慶打電話……
“國慶我摔了,現在起不來,你回來一趟……”
張國慶當時在施工現場,作業的聲音特別大,他得用喊的,一邊從下面往外出,一邊喊,因爲心慌,不知道喬立冬到底是怎麼了,好好的人,一點病都沒有,特健康的,怎麼就突然摔了,還摔的起不來了?
“立冬……”
張國慶脫勞動服,下來作業現場,他穿的再好也沒用,肯定一身灰,給自己大嫂打電話,“嫂子,立冬在家裡摔了,你趕緊打個車過去,把門砸開……”
大伯母打車過來的,砸門不至於,就請了一個開門的鎖匠,對方一直和她要身份證,她給了自己的。
“你快點的,裡面有人摔倒了……”
喬立冬住院了,檢查一圈也沒有檢查出來什麼結果,確實她身體沒有問題,該做的檢查都做了,可當時摔在地上動都不能動也是事實,張國慶直奔醫院的。
“嫂子你回去吧,今天麻煩你了,媽那邊暫時都得靠你了,立冬這身體情況是過不去了。”
他特別尊敬自己大嫂,因爲長嫂如母,他大嫂進張家的時候,他還唸書呢,大哥和嫂子結婚了還不能單過,要把工資拿出來養着弟弟妹妹,那當時就這種環境沒有辦法,大哥結婚不管家了,就靠自己媽一個人養這麼多孩子,早就都去外面要飯了。
“我都請假了,不然我陪着吧,你有事情你去忙你的……”
國慶單位都離不開他。
“沒事兒,我在這兒就行了。”
張國慶送走大嫂,返身回來,喬立冬自己一個病房,張國慶給她把被子拉拉,醫院裡特別熱。
“現在好點了?”
喬立冬嘆氣,能不能別把她當成一個病人,醫生都說了,她沒有毛病,可能是起牀起急了吧,到了年齡了,還是要緩緩的起來。
“沒事兒。”
張國慶平時和喬立冬也會吵嘴,逗趣的那種,也會訓斥喬立冬不會養孩子,慣着孩子,但是喬立冬一進醫院,張國慶魂兒都嚇飛了,過一輩子的夫妻,她要是出個意外,剩下他自己,怎麼活?
兒子再親都沒妻子親。
“早上你做什麼了?怎麼突然就摔了?”張國慶問她。
喬立冬搖頭:“昨天沒睡好,實在困的不行睡了一個多小時,早上起不來就打算多補會兒覺,想去單位,誰知道站起來腳下一軟,人就摔了。”
張國慶坐在椅子上。
“還是爲了張猛?”
喬立冬幽幽一嘆。
“你把我牀搖起來,我想坐會兒。”
張國慶把牀搖了起來,把枕頭塞到妻子的後背和牀頭之間,順便給她披上一件衣服,因爲病人身體和正常人也不同,只穿病服坐起來又挨着窗子,或許會有冷風吹在肩上,對肩膀不好。
喬立冬的臉色不好。
“我說服我自己,其實那孩子挺可憐的,媽也勸過了,我也同意媽的說法,我就想把她當成兒媳婦,沒有父母也不要緊,人生沒的自己選擇對不對?我都已經很努力的勸說自己了,我都信以爲真了,覺得我可以接受了,可是到了晚上我就睡不着,我就膈應,你說出的齊偉家那事兒……我不是較真兒,我也能理解,可是我做不到不在乎,這件事情就壓在我的心口上,壓得我難以呼吸,圓圓好不容易喜歡一個女孩子,做媽媽的應該給點支持,他現在又是低谷的狀態,我答應了……”
喬立冬覺得難受,壓得心口難受,說不下去了,張國慶去喊醫生,喬立冬捂着自己的心口,都不用齊偉他媽出來膈應她,她自己就能把自己膈應死,那孩子真的已經變得很好了,越來越好,又大方又善良又和善,可……
她真的想認徐涼涼當乾女兒,我可以對你好,我什麼都可以給你,你需要媽媽,我就給你當媽媽,但是做兒媳婦,真的不行。
喬立冬晚上開始發燒,低燒,到了第二天人就起不來了,飯都不能吃,一直睡。
她孃家媽,哥哥都過來了,張家人也都來了,因爲前一天也不嚴重,醫生也說了沒有問題啊?
張猛大舅也問過醫生,醫生說沒檢查出來什麼毛病,病人不吃飯不喝水,這不行,必須逼着喝,張國慶就要轉院,覺得這裡不行,往外省轉,哪家醫院好去哪家。
“她現在這樣你轉院有什麼用?”
張猛大舅斜了張國慶一眼,你慌個什麼勁?醫生不是說了沒有大毛病,體溫降下來就行了。
喬立冬一直不肯喝水,不喝水哪裡行?可張國慶確實拿喬立冬沒有辦法,她不喝他就只能順着,逼都不逼。
張猛大舅人在醫生辦公室呢。
“她這麼不喝水,這樣下去肯定不行,我們給她打水,又喝的效果好嗎?”
又貴又不好。
能喝水還是自己喝,大家都省事。
大舅進了病房,拿起來茶缸子,他出去買回來的,洗乾淨了,扶起來喬立冬,拿着茶缸子對準喬立冬的嘴,他個高力氣也大,幹架的選手,要是沒有點力氣那就完了,一身的力氣。
張國慶看不下去,好好勸她,不能這樣硬灌,她都說不舒服了,她要是明白自己就喝了,嗆到她。
“哥,你給我,我勸她喝……”
張猛二舅把張國慶推出門。
“你就別跟着添亂了,國慶啊疼媳婦兒不是不好的事情,但要看怎麼疼,這個時候你順着她,這都幾天了?一直降不下來,都會診幾次了?壓根就沒別的毛病,低燒不好你知不知道?這樣一直拖下去,真有什麼後果,你負責我負責?”
裡面大舅掐着喬立冬的嘴就往裡面灌,喬立冬不喝,她哥就直接手摳着喬立冬的嘴,給摳出來一個弧度,硬灌!
張家人是沒有一個敢這麼做的,也覺得這樣做不靠譜。
喬立冬咳嗽,吐了。
下午下巴上就出印子了,大舅的手太重,直接給掐青了。
張國慶想來想去,沒有辦法。
“你回家一趟,擠不出時間也請個假,你媽住院了,情況不好。”
張猛飛回來的,他大舅去接的他,路上就把情況說了,張猛接到他爸電話,你說裡面交代的不清楚,他聽的亂糟糟的,就說他媽情況不好,他當時差點都以爲……
這一路上心情就沒見過晴,特別陰鬱,不是個男人,也許都哭出來了,誰知道迎接自己的會是什麼?
到了醫院,看見自己媽,張猛這心酸的,他媽從來都是健健康康的,現在躺在病牀上,說是好幾天都沒下過牀了,嘴都燒破了。
“媽……”
喬立冬看見兒子,她自己覺得自己是要不好了,大家都不說,但她清楚,一般都是告訴家屬,可能是得絕症了,好不了了,一個發燒就是降不下來,給了藥依然不減效果,要出大事兒了。
真的要有最後一個心願,那就是看圓圓一眼,她得好好的交代交代兒子,有媽媽活着你爸還是你爸,沒有媽媽活着,你得把爸爸當成客人一樣,因爲爸爸心粗不像是媽媽這樣,凡事都忍讓着一些,誰讓你給他當兒子了,他不能讓,你就讓着一點,沒有媽媽在中間調和,你自己多多愛護爸爸一些。
順着臉淌眼淚,這幅場景就特別讓張猛覺得絕望。
給喬立冬擦着眼淚,喬立冬哭着哭着就睡過去了,頭髮雞窩似的,因爲她一直躺着不動,一個小地方動來動去,這個時候了,哪裡還顧得上形象了。
張猛沒忍住,擦了擦眼睛。
他喂他媽喝水,喬立冬是真的想看在大兒子的面上,她都得讓自己好起來,可身體不聽話。
張國慶叫兒子出來,張猛兩個舅舅在裡面灌呢,沒辦法,人家是親哥哥,人家要做,你攔就等於要幹架,醫生也支持,張國慶索性就不去看了,省得看完心裡生恨,對兩個大舅哥特別記恨,張猛三舅就特別的尖,人家來醫院看妹妹,不動手,直接躲開,他清楚張國慶看不得這個場面,有老大老二呢,顯不到他,這要是最後好了,張國慶能感激你,最後沒好,恨都恨死你,以後絕對不可能來往的。
“你跟她分了吧。”
張國慶直接進入主題。
張猛詫異的擡起臉,怎麼又扯到他和涼涼的身上了?
張國慶的視線定格在兒子的身上,緩緩出聲:“我也同意了,你媽也試着接受了,前幾天你大姑奶的養女來家裡,和你媽就說了一些話,你媽當時一宿沒睡,從她身上不知道怎麼就想到徐涼涼的身上了,齊偉家的那事兒她沒有辦法忘記接受,當時捂着心口就不行了,然後就開始發低燒,你自己也看見了。”
如果當初他同意的時候,結婚也就結了,他們也沒有辦法說什麼,但張猛和徐涼涼不是沒結婚嗎?現在撞上你媽生病了,生病的原因就是這個,是媽媽重要還是女朋友重要,你自己去想,你媽養你一場,你如果覺得女朋友更重要一些,他也沒有話說,只能說他們母子之間的情分太單薄,喬立冬特別可憐。
“爸,這是無稽之談……”
怎麼會因爲他和徐涼涼的事情生病呢?這未免也太迷信了?
“你少和我在這裡說什麼迷信不迷信的,你不相信我還想不相信呢,你進去把你媽弄好,你以後愛幹什麼幹什麼,我不攔着你,你自己去看,你媽現在什麼樣子?”
張國慶推着張猛站到病房門邊。
親眼所看見的,永遠比別人嘴裡說的更加來的有衝擊力。
張國慶也想成全他們了,但是沒辦法,妻子更重要,他選他只能選喬立冬,只有老婆纔是自己的,他不指望張猛對他怎麼樣,更加沒指望徐涼涼對他怎麼樣。
張國慶也給徐涼涼去電話了,讓她來醫院,人就現在這樣,你們看着辦吧。
徐涼涼是晚上到的,張國慶對她沒有憤怒,其實一開始能接受,就證明了他不會在乎那些,但是喬立冬在乎。
“你阿姨情況不太好,生病之前就和我說,想起來齊偉家的那些事兒她就沒有辦法覺得不膈應……”
膈應……
涼涼的心被紮了一刀,狠狠來了一刀。
要多在乎,纔會覺得膈應啊?
這是她一直想試圖忘記掉的事情,可原來發生過就沒有辦法抹掉。
“我和張猛說了,他沒同意也沒表態,你要是不同意……”
“……我同意。”
張國慶看了徐涼涼一眼,他不清楚張猛和徐涼涼發展到哪裡了,但是這事兒他家確實有責任,徐涼涼的以後,他肯定要管的,畢業工作他也得想辦法幫忙。
“你進去和你阿姨說說話吧。”
徐涼涼垂着頭進了病房裡,喬立冬看見是她,伸了伸手,整個人憔悴的都不能看了,折騰的。
人真是有什麼千萬不能有病,再好的人,再保養的好,一折騰就完。
手拉着涼涼的,想跟涼涼交代一些事情,你既然選擇張猛了,你就得記得,我爲了你們做了什麼樣的退讓,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阿姨……”徐涼涼叫了一聲人,眼淚滴在喬立冬的手背上,自己吸吸氣:“叔叔和我說了,我過去做的事情不對,我自己一直都很後悔,我也想做個沒有污點的人,我出生就被人給扔了,誰生的我我都不知道,這輩子也沒指望能找到,小時候別人總誇我長得好看,他們說長得這麼好看的孩子怎麼就被扔了呢,說我福薄,我在孤兒院沒有太好的朋友,因爲我不善交流,我很自卑,我是低着頭看着這個世界的,覺得世界裡沒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只有一個姐姐待我好,她時常來看我,她幫我出謀劃策,爲我着想一切,主意是她出的,但是我自己也同意了,那種情況下,我沒有辦法不這麼做,你也許會認爲不念書也不能死人,可我生長的環境比那些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比不了,我只有唸書纔能有出路,我上了大學遇到了好多和我過不去的人,她們都不喜歡我,我姐生病住院沒有錢,我借不到,因爲沒有錢,沒有借錢的更好途徑,學姐可憐我,介紹了我一份跳舞的工作,我去跳了……”
徐涼涼什麼都說了,她希望阿姨好起來,但是她覺得自己的心也挺苦的,她走到今天都是靠着希望和陽光走下來的,不然早就沒有她了,遇上的那些事兒,每一件都足以讓她越來越想不開。
“穿着特別短的短褲,臉上畫着大濃妝,在酒吧裡,那裡什麼樣的人都有,每天有人送我花,1888的花束,那裡紙醉金迷……”徐涼涼沒有留戀只有平靜的敘述,你看她的這個命,就和這些別人接受不了的東西一直糾糾纏纏的,“有客人和我提過,想要包我,給我很多錢,我和張猛坦白以後,他說如果我想要和他有個未來,就不能繼續做下去,因爲他父母不能接受,然後我就辭職了,把借的錢都還回去了,我去打工,什麼樣的活我都不挑,我都能做,只要給我工資我就幹,我攢着錢想要還給張猛,因爲心裡想着,還了以後我和他就平等了,哪怕將來您說我什麼的,說我靠張猛了,我都可以理直氣壯的說,我沒有,我還了,我也是個自尊心的人,我也有我的驕傲,我和他互相喜歡是在平等的情況下,他待我好,我喜歡他崇拜他。”
喬立冬也流眼淚。
聽不得這些,戳心口。
她的孩子是在健康的家庭氛圍中成長的,從來也不需要爲錢傷腦筋,張猛又出息,在錢上真的沒有被難爲過。
“我剛進大學的時候,我特別土,我不敢去看身邊的人,我怕他們瞧不起我,可是張猛對我好,我就記住他了,我不高興的時候想着這個人我都可以出去跑三圈,他是我心裡唯一的太陽……”
徐涼涼趴在喬立冬的手邊放聲大哭。
她特別難受,因爲自己不能被接受,做了這麼久的努力,還是不行。
你知道生命裡最重要的東西被人搶走,那是什麼感覺?比挖了心還難受。
我做錯了事情,我認錯,我認錯不行嗎?
哭了好一會兒,徐涼涼緩和緩和。
“我答應叔叔了,我和他分,你不同意我們就分,我不見他……”
喬立冬剛剛伸出去的手,原本她是真的跟着徐涼涼一起哭的,看她哭的那麼傷心,她也是女人,當初婆婆也是反對過她的,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呢,手剛想落下去,她不逼了,都是命啊,不甘心又能如何呢,徐涼涼突然又說她同意分手了,不見張猛了……
喬立冬的那個手就沒落下去。
兩項選擇之中,她傾向了後者,她的不甘心還是大過了妥協退讓,大過了打算敲碎門檻的決定。
徐涼涼沒有看見張猛,自己說完就去火車站回涼州了,她想去找找徐秋,她心裡難受。
張國慶第二天才告訴張猛,徐涼涼回來了,他和徐涼涼也說了,張猛當時沒有覺得震驚,似乎這就是情理之中了,他爸既然找了他說,其實人不就是這樣嘛,因爲相處所以感情濃厚,也許分開了感情就淡了,以後還是一樣的結婚生子,可能都是這樣,沒有驚天動地的愛情。
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腳,就那麼看着。
“去叫醫生過來……”
大舅突然推門就喊。
張猛拔腿就跑,身體下意識的一種反應。
醫生都在裡面會診,張猛站在門口,張國慶從外面回來,他單位真是有事情離不開他,剛回來就聽說情況不好,張猛又正好站在門口,照着兒子的後面一腳踹了過去。
“滾。”
看見張猛就一肚子的火。
過去張國慶這樣做,張猛就敢直面起衝突的,可今天他被踹了一腳,踹的渾身哪兒哪兒都疼,他轉過身就出去了,外面站着吹了一會兒冷風。
嗯,他覺得自己也是神經不正常了,他想的不是把徐涼涼找回來,而是想要好好打球,他以後的精力都打算放在球上了,只有球纔不會讓他傷心難過,他現在就想回去練球,不想待在這裡了,特別特別的想打球。
喬立冬的病好起來了,不知道怎麼好的,就像是當初不知道怎麼病的一樣,莫名其妙的就好了起來,一天比一天好,喬立冬的孃家媽就說是撞到什麼了,給立冬的那個死鬼老爹燒了紙,你看立冬立馬就好了起來。
張國慶不管是因爲什麼好起來的,只要人好了那就好。
那就好……
張猛在醫院裡待了一個多星期,然後回去了,回去之前他媽和他談了,因爲當時已經可以下地溜達溜達。
“我也心疼那孩子,當時我就想,如果我當時就活不了了,我要求你這些做什麼?這是難爲我兒子,可圓圓……”喬立冬拉着張猛的手,真的沒有辦法不對齊偉家的事兒介意,她躺了這麼久,張國慶房子都重新買好了,趕在漲價的時候買的,其實現在非常不划算,再等一等也會掉下來的,可他等不了,就怕喬立冬看見齊偉媽媽再想起來什麼,乾脆就出院就搬家。
“她答應我了……”
張猛看着自己媽媽,有些出神,最近總是這樣,集中不了精神,努力努力集中,將視線放在媽媽的身上。
“嗯,我知道了,媽明天我就回去了,我要開始訓練了,我之前已經拉下很多了,明天的錦標賽我想拿個好成績安慰安慰自己,讓我自己幸福一些。”
乒乓球永遠不會讓他的心碎成兩半,永遠都不會。
喬立冬點點頭。
“媽媽相信我兒子。”
她更加願意相信,這是老天爺爲了實現她的願望,可憐她,所以她纔會生病,藉着這個事情徹底讓圓圓和那個丫頭分手了,如果沒生這場病,她病成這樣,無論是圓圓還是那個丫頭,都不會答應的,是老天爺可憐她。
就這樣吧,儘管抱着對不起的心態,但是兒子纔是親生的,以後圓圓喜歡誰,家庭在不好她也絕對不會說一句廢話,她都同意。喬立冬給盧萍打了電話,她想詢問一下,如果徐涼涼畢業以後,能不能留在那邊的醫院。
盧萍簡單的說了說情況,使使勁不是不行,因爲徐涼涼這個學校的問題,確實拖後腳了,至少要砸一些錢下去,求人辦事就是這麼回事兒,你想實習你都花錢了,就業就更加……
可花了錢,還是划算的,她學到技術了,如果當初一直待在她以前實習的那家破醫院,人也就毀的差不多了。
“我知道了,有什麼辦法你都儘管幫我想,花多少錢我都花。”
藉着這個勁先把話說出去,因爲她怕一旦自己清醒以後就會後悔,拿幾萬可能還會捨得,給徐涼涼花太多會計較的,不管怎麼樣,當時徐涼涼人在醫院和她講那些話,自己也是有良心的人,拆散了你們這是沒有辦法,可我希望你未來一切都好,你有那麼一張好看的臉蛋,以後同醫院隨便找個都會很好的,絕對差不了,就算是暫時不會特別好,等到十年以後,絕對是一個非常好的家庭,別人不知道你的這些事情,也不會對你說什麼了,不會難爲你,這樣多好。
大家都舒服,大家都心安。
其實酒吧跳舞這事兒,喬立冬覺得完全能接受,現在社會這樣的發展,怎麼了?又沒有去出賣什麼,靠自己本事賺錢養活自己,這不算是丟人的事兒,她還覺得徐涼涼非常的有義氣,不是親姐妹,但勝似親姐妹,人與人之間也是需要保持親情感情的,做人有良心纔對,對方無論爲你出了一個什麼樣不靠譜的主意,但是出發點是爲了你好,你就要感恩。
這是個好姑娘,將來會有一個非常好的男人去疼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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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涼接電話,聽到王子文的聲音還愣了愣。
“最近過的好嗎?”
“挺好。”沒有什麼不好的,現在可以更加安心的實習,她把每天的時間都放在醫院了,帶教老師都誇她呢,說她將來會成爲賢醫的,她自己也相信,她會越來越好的,她喜愛這個行業,非常喜愛。
“我姨媽要去你們醫院看個病,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行呀。”
涼涼應了下來。
王子文笑了笑,給了徐涼涼具體的時間,掛了電話,他姨媽真的是喉嚨不舒服,不過醫院是他強烈推薦去的,給姨媽去電話,他姨媽是一位歌唱家,比較出名,一般過年時候的那場晚會都會出現。子文這孩子要做什麼?這麼不靠譜的情況少有,她有自己看病的地方,爲什麼堅持要把她往武警醫院那邊拉?
“姨媽,我追求一個女孩子,追求不到,她現在好不容易和別人分手了,你得給我製造一點機會見面對不對?”
姨媽:……“製造什麼機會,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她就是了,什麼好姑娘沒有,你那麼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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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年吉祥,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