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有些深沉,一如榮久簫的眼眸。
他站在落地窗前,夜晚的景色落在那雙深邃的眼底,綻放着寒冽的光芒,一絲涼風撩起窗簾,獵獵作響。
薄涼的嘴脣輕啓,一杯清澈透亮的紅酒送至口邊,深抿一口,冷峻的面孔上,眉頭緊緊蹙在一起。
樑喬笙!他的心裡默唸着這個名字,狹長的鳳眸微眯,一抹冷氣攝人的寒光在那眼裡閃躍。
這一邊一人獨立窗前,另一邊卻是姐弟其樂融融。
“怎麼去了這麼久?”樑默從臥室出來,看到樑喬笙正在門口處換鞋。
“是啊,賣菜的人都收攤了,我去了另外一個菜市場。”樑喬笙說道,提着手裡的袋子朝廚房走去。
什麼時候,她說起謊話來可以這麼順溜並且面不改色了。
樑喬笙一邊暗暗的自嘲一邊將袋子裡的菜倒入盆中,放在水下衝洗着。
“我來煮麪。”樑默拿着一隻鍋站在旁邊接水。
樑喬笙看了看他,眼神遊移,“阿默,我一會兒出去一下!”
樑默望了她一眼,回頭將鍋端到竈臺上,“這麼晚了你出去幹什麼?”
“我去超市買雙拖鞋,剛剛纔發現拖鞋壞了。”聽聽這劣質的藉口,樑喬笙簡直有些唾棄自己。
“要不要我送你過去,現在外面很晚了。”
“不用,我找輛車送我過去,反正不遠。”
樑默點點頭,聽到水漫出的嘩嘩聲,他回過頭望了一眼,見菜盆裡的水已經滿到都流出來了,可是樑喬笙好像也沒有察覺的樣子,他急忙伸手過去關掉。
“你浪費水啊!”他嘟囔一聲,脣形微微勾起形成一道好看的弧度。
樑喬笙淡淡一笑,那笑容有一絲苦澀。
不知道,她的謊話還要說多久,還要說多少。騙自己最親最愛的人,這種感覺真不好受。
有了第一個謊,其後的謊就要用無數個來圓。
榮宅客廳裡,一盞偏燈還亮着,看着那深長的樓梯,樑喬笙嘆了一口氣,然後輕輕走上去。
細長的手指輕叩了一下門,她推開,一眼看到窗邊立着的欣長背影。
“我回來了!”她輕聲開口。
那背影帶着一股寒冽的氣息,讓她腳下的步伐立在門口像是生了根一樣,無法邁進去。
緊皺的眉頭慢慢攏散開來,榮久簫徐徐轉身,眼裡的寒光依然不減。
“進來!”
那冷冷一聲響起,樑喬笙的肩膀不自覺一陣輕顫,房門合上,她輕步走過去站在臥室中央。
“我的朋友生病了,我在她家照顧她。”她藉口着說。
“樑喬笙!”薄脣輕啓,帶着一絲紅酒的香氣,鳳眸瀲灩而又冷漠。
清澈的眼閃過一絲不安,樑喬笙望着他,那冷峻的臉上有着她從沒見過的憤怒之氣,一場蓄勢後的爆發要來了,她能感覺的到。
“給我過來!”接着便是冷冷一聲,帶着暴怒之氣的命令。
感覺得到眼前之人的危險,但是沒有可以退的餘地,隱忍着所有的忐忑與不安,她朝他走近。
步伐決然,她立在他面前。
“啊!”
她的手被榮久簫粗魯的抓起,驚慌之中她發出一聲害怕的
呼聲。
冷冽的眸光落在那隻手上,榮久簫緊蹙眉頭望着。
這真是一隻漂亮的手,手指修長白皙,骨節清晰分明,但是,卻是一隻觸感粗糙的手,指肚上,些許繭長在上面。
“你幹什麼?”樑喬笙被他奇怪的舉動弄得很不安,她用力想要抽回,卻敵不過他手心的力度。
“你變了!變得很奇怪,”望着那對清澈瀲灩的大眼,榮久簫眼神之中帶有幾分探究的神色。
“我哪裡變了?又哪裡奇怪了。”她的眼神不安的在他胸前遊移,是不是他知道什麼了?
“你在街頭唱歌?!”他本不想說的,但是眼下她的行爲讓他不得不說。
堂堂HKK董事,她的做法實在有失身份,這個就算了,這些日子不去公司每天也不在家裡待着到處跑,今天還告訴他說自己不能回來了。
她在搞什麼?
當他這裡是酒店?累了就回來睡覺?
“是!”輕哼一聲,她擡起頭迎上他,“我是在街頭唱歌!那是我喜歡做的事,誰規定我不可以有這樣的愛好!”
原來他在跟蹤她。
真是讓她心寒。
眼前,那雙眼裡的寒冽氣息漸漸微弱下來,“那麼,今晚呢?你說朋友生病了,哪個朋友病了,要輪到你去照顧?”伴隨着這句話,她的手被鬆開。
握着那兒被他捏痛的地方,她靜靜的說:“我高中時的一個朋友,你不認識她的。”
冷峻的臉上,怒火之氣漸漸熄滅下來,榮久簫望着樑喬笙,她委屈皺起的眉頭,讓他爲自己剛纔的行爲有些自責。
“弄痛你了?!”寬闊的手掌朝那細弱的手腕伸過去,他握在手中撫着手腕處的觸目紅印,輕輕搓揉着。
“沒事了。”樑喬笙抽回手臂,推說着躲開他的滿目柔情。
望着眼前的她,榮久簫的身體漸漸涌起一股火熱的衝動。結婚已經有一個星期了,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他連這個女人碰都沒有碰過。
他不想嚇到她,亦不想讓她爲難,至於其他更深層次的原因,他逼迫着自己不準去想。
好不容易,他才能再次有機會看着她,甚至抱着她。
“你先休息吧!”榮久簫說完便是徑自去了另外的房間,如同往常一樣,分房而眠。
待到榮久簫的房裡久久沒有動靜,樑喬笙纔是悄悄出了榮宅,一出門就直奔老屋。
“蹭蹭蹭!”她快速爬上樓梯。
“樑默!”熟悉的門前,她一邊從門下的毯子裡拿鑰匙一邊朝裡面喊道。
沒有任何聲音從裡面傳出。
她急忙將鑰匙插進匙孔裡,門打開,客廳裡沒有他的身影。
“樑默!”她喚着朝他的臥室走去。
“姐姐……”樑默應道。他的聲音很微弱,幾乎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
臥室的門被推開,樑喬笙一眼看到了躺在牀上面無血色、呼吸虛弱的樑默,她急忙撲到他身邊扶着他,“阿默,你怎麼了?又病發了是不是?”
她一邊焦急詢問一邊迅速拿出手機打電話。
電話掛斷,她將樑默平放在牀上,“你撐一會兒,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樑默艱難的喘息着,見到樑喬笙,他的眼睛緩緩閉起
來,一雙手緊緊握着她。
他不想死,他不想把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這個世上。
他一定要撐到醫生來救他。
看着他的樣子,樑喬笙陷入了深深的後怕之中。要是她晚一點回來,樑默就有可能不在了。
想到這裡,她就止不住渾身顫抖。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經過一番搶救,樑默已經度過危險,他一臉平靜的躺在牀上已是陷入了熟睡,精緻而又蒼白的側臉在那白色牀單的映襯下,如同一個墜落凡間的天使。
樑喬笙這時候才知道,昨晚她走後沒多久他就病發了,害怕在昏睡中停止呼吸,他一直沒有強撐着等自己回去。
她坐在牀邊看着那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眼裡滿滿都是惆悵的神情。
下一次,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樑默這邊她要每天都來,榮宅家那邊隨時都有突發的情況,還有HKK。
如果她不想一個很好的對策,真的無法面面俱到。
“樑小姐,你出來一下!”
樑喬笙聽到叫自己,她將樑默的被子拉高,然後走出病房。
“醫生,是樑默有什麼事嗎?”
病房門口,她緊張的望着面前的男人輕聲問道。
“是有一些事情,你跟我到辦公室一趟,我跟你細說。”白大褂的醫生扶了扶鼻樑上的眼睛,一臉捉摸不透的認真神情。
樑喬笙的眼神追隨着已經走開的背影,那雙透澈的眼裡滿是複雜的情緒。
三年前,樑默因爲自虐症割傷了手腕住院,她看着他睡着,然後被醫生叫出病房,他們說着同樣的話,她跟着他走到辦公室,得知了樑默還患有心臟病的事。
今天,是不是又要告訴她什麼,她真的好害怕。
頓了頓,她抿緊嘴脣,隨着那個白色的身影走着。
“您要告訴我的,是什麼事?”她靜靜的問道,那聲音有些發虛。
醫生擡起頭望着她,“你不要太擔心,其實沒有太大的問題。”
緊張的心終於鬆了一口氣,她深深一笑,要知道,她心裡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突然聽到他這樣一說,她簡直有些欣喜若狂了。
“謝謝你!”她激動的說。
“先別急着謝,我還有些事情要告訴你。”
聽到這樣一說,樑喬笙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什麼?”
“目前來看,病人的病情還沒得到完全的控制,所以我們建議你讓他長期住在醫院接受治療,不要再帶他回家了,你怎麼看呢?”
樑喬笙點了點頭,“沒問題。”
經過昨晚上,她還怎麼敢讓他再回去。
“好的,那沒事了。”
“謝謝!”
從辦公室裡走出來,樑喬笙坐在走廊上。
她眼神空洞的望着前面,任由來來往往的人從自己面前走過,卻什麼也沒裝進眼裡。
一坐,好幾個小時過去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回病房裡,看到樑默還在睡覺。
她要回去了,不然,榮久簫那裡也無法交代。
嫁給他,即使只是遺囑使然,她也必須得做好妻子的本分。
最後望了一眼樑默,她打開病房的門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