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8 終守得雲開日現,可惜昨是而今非)
敖珊一雙美目隨之染上了憂色,有些驚訝地問道:“谷主爲何如此認爲?也許只是機緣未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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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守飲下一杯東海玉釀,原本有點黝黑的臉上起了紅潮,說話也漸漸變得像是在宣泄了:
“我在這裡已經等了五百年。你們龍族壽元悠長,但不知道地上人族,大多數凡人十七八歲就會生育,終身只不過五六十年壽命。
“五百年就是近三十代人了。若是這血脈還存在,三十代還沒有一人來此谷接受傳承?恐怕早就是斷絕了!可惜我守在這裡,虛度年月而已。”
一旁的敖深還沒有任何表態,敖珊卻已經湊近來,秋波流轉,吐氣如蘭靠近了他,臉上泛着紅暈,低聲說道:
“谷主不用悲傷。雪族既滅,還有谷主在,谷主就是雪族遺脈。
“龍女不才,與谷主有緣。若是谷主不嫌棄,願留在谷主身邊,共參此雪族傳承,同續雪族血脈。”
溫守心中像吃了蜜一樣甜。他是正想睡覺就有人送上枕頭,敖珊直接把他最想要的都說了出來,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
倒是敖深臉上忽然變色,站了起來,冷冷說道:“妹子,婚姻大事,豈能你一個人做主?把你老哥我放哪裡去了?再說你願意,人家溫谷主也未必願意!”
溫守心中冷笑,這事哪裡是敖珊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女一個人做主了?不就是你拿你妹妹來換神屍麼?
可憐你妹妹被你賣了還矇在鼓裡。你故作姿態,只不過是想擡高價碼罷了。
他連忙舉高了酒杯,給兩位一一敬酒,陪笑道:“二位遠來不易,不妨在敝谷中多住幾天。雖然不能見得神屍,但我也帶二位多看看谷中奇景。”
敖深臉上恢復了笑容。溫守也是精明人。要知道他以往也來過神屍谷,但都是即來即走。這一回溫守居然將他們留下“住幾天”,這可是罕見的待遇了。
毫無疑問,這位谷主已經上鉤。敖珊再和他眉來眼去幾天,這件事也就成了。
婚約他其實早已經在東海龍族的長老會中審議過。長老們都等着得到神屍的好處,又怎麼會反對?
偏偏在這個時候,他聽到幾聲“轟隆隆”的怪聲從頭頂遙遠處傳來。緊接着洶涌的水波盪漾而來,猶如風暴般席捲了這座位於重重的紅色珊瑚遺骸之下的血珊宮。
他們頭頂這片紅珊瑚是不知道多少億萬年前的珊瑚殘跡,山搬海移纔來到這裡,堅實無比。但在這陣水波衝擊之下,居然發出咔咔的響聲,彷彿要坍塌了一般。大廳內水流隨之洶涌,桌椅不斷搖晃。
連敖珊都有點花容失色了。但她倒是沒有撲向溫守懷裡,而是本能地躲到了哥哥敖深的身後。
敖深對這點水流異變自然並不擔心。他將右手做了一個推阻的手勢。一股無形之力滲入水中。整個宮內的水頓時平息下來,變得一片死靜。
經過這麼一折騰,桌案上杯盞混亂。溫守卻如同石像一般,呆坐在那裡,也不叫人收拾。敖深冷笑道:
“這樣的水波,不是來自地下,而是來自頭頂。以本王的感覺,怕是頭頂的冰蓋裂了,纔會有這麼大的動靜。
“除了五百年前兩獸大戰的時候曾經擊穿過這冰蓋之外,還有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事?怕不是你說的那死絕了的老主家的後裔來了,觸動了某些禁制導致的吧?”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的解釋了。但爲什麼這雪族後裔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他們就要得手的時候就來了?敖深腦子裡沒來由地騰起一股怒氣。
這鬱悶之氣無處發泄,他便發泄到了溫守的頭上。剛剛不是你這個姓溫的打着包票說雪族人已經滅種,不可能再有後裔了麼?怎麼你話音剛落,後裔就來了?
雪族後裔不說有多大的力量,但一定會與神屍谷中的禁制遙相呼應。一旦真正的後裔抵達神屍谷,就極有可能給他們的計劃造成巨大的麻煩。
溫守依然呆若木雞。他知道這異動來源於何,他甚至能感覺到整個神屍谷中,殘留的神屍的意識正在蠢蠢欲動。等了五百多年,他等的雪國後裔真的來了!
但爲什麼是現在?
一連幾百年我忠心耿耿給你們守候着這座死谷的時候你們不來,我苦修上境毫無進展的時候你們不來。
當我剛得到美人傾心,正要成爲龍族駙馬的時候你們就來了?
我爲你們看墳這麼多年,你們就這樣對我?讓我失去一切,最終掃地出門請我離開?
不!
他對敖深的問話充耳不聞,只是嘴角抽搐了幾下,但許多話還是沒有說出口。他知道即便有話要說,也不是能對這些外人說的。
倒是敖深冷嘲熱諷了幾句,意識到了這時候再怎麼撒氣也沒什麼用,於是將背上的劍摘下提在了手中,對敖珊說:
“看來溫谷主今日心情不佳啊。你留在這兒陪陪谷主。我到冰蓋下去看看,那兒究竟發生了什麼異狀。”
“等等,我陪你一起去。”敖珊似乎很不想一個人留在這呆了般的溫谷主身邊。
“你留下。”
“我送你出去。”
二龍一起走出血珊宮。溫守身體抖動了一下,似乎要跳起來。他當然知道敖深想幹什麼。
很明顯,他提劍出去,是打算在雪族後裔抵達神屍谷之前,乾脆把人截住殺了。
他對雪族的那種忠誠應該是被寫在骨子裡的,所以他很自然地跳起來就要阻止。但他也只是身體抖動了一下而已,然後又沉默了下去。
就當這一天什麼都沒有發生。敖深什麼也沒有說,他什麼也不知道。不知者不爲過,不知者不爲不忠。這麼想着,一切也就順暢和安定了下來。
說不定敖深他們回來的時候,一切就如常了。就像昨夜入定時他內心充滿了那麼多期望,就像今天見到敖珊這個無比美麗的龍女時他內心那麼滿足那麼激動。
一切都可以繼續下去,不會被任何意外打斷的。
敖深讓自己的手下全都停在神屍谷中待命,然後自己一人出了神屍谷,而敖珊則跟在他後面。
“你爲什麼不待在溫守那裡?至少比較安全。”
“我看見這人就難受!”敖珊雙眉緊皺,“你們太噁心了,就沒有別的本事,只知道出賣女人!”
“只要你能見到神屍,我就能把我們的人弄進去。溫守有金丹修爲,確實比較棘手。但我已在族中請來三位金丹長老。到時候三個金丹和我們聯手,還滅不了這頭人魚?”
“好吧。你爲何要一個人去?”
“敵情不明。我最善於水中隱匿。人多了反而先被別人發覺。”
敖深關切地看了一眼妹妹:“你先回去神屍谷,在讓衆人待命,隨時聽我號令。必要的時候,你可以設法讓溫守出來助我。”
“那你小心。”
出了神屍谷,外面明顯地多了一道強勁的暗流。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暗流正從頭頂數千丈處,冰蓋破裂的地方洶涌而來。這恐怕是神屍谷迎接雪族後裔本來就有的設計。
他身形微微一晃,整個人身就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一條潛藏的水流。這是他的龍身秘技,能化血肉爲水,如同水魄,消失在這大海中,誰也發覺不了。
然後他便逆着這股強勁的暗流而上,直奔冰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