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 送卿豈能盡千里,此子足以誤一生)
“我給你開個藥方,先把這疹子壓制下去。這並不難。但你要繼續這樣玩命,以後還會再度復發。我另外給你開一些滋養之類的藥物,你先少勞累,修養生息幾天。”
“沒問題。那你在這這陪我幾天唄。”昊正拉着她的手說。
杜莉將他手甩掉,從藥囊拿出一支筆來,哈氣兩口,便在紙上飛筆寫下藥方,然後說:“我還有件急事,不久待了,馬上就走。”
“什麼急事?”
杜莉明眸轉動,說:“不告訴你。少瞎操心!”
原本懶洋洋地躺在榻上的昊正一下子就精神抖擻地跳了起來,說:“那我送送你。”但他還沒說完便被杜莉按回了塌上。
“殿下,您這身上是風疹,見風則起。別說出去了,我還要讓他們把窗都關緊,一絲風都不能漏進來。等吃了我的藥,三天之後風疹就會消退。四月十六日泰陽峰祭祖之後,我會再過來一趟。我看過之後你才能出去蹦躂。”
“那我讓穆遠送送你。”
“這可是雲王殿下治下的太平之地。我一個虛丹女冠走官道,莫非還怕人打劫麼?”
杜莉一本正經地說完,收拾了東西,將藥方留下,便毫不客氣地告辭離開,把王爺一個人留在幾乎密封了的房間裡了。
她一頭黃髮在頭上盤着道士頭,那根雲王送的黑木簪子插在頭上,身上穿着一身米黃色的亞麻粗布袍,布帶繫腰,背後揹着法劍。一出門她便翻身上馬,拉住了繮繩。
金玉城內道路寬闊,可以騎馬。但修士禁止飛遁。她一般是騎馬十里到城外最近的驛站將馬還了,然後便可以駕起木鳶飛行。
木鳶的速度並不快,但捨得燒純陽丹的話,日行數百里不是問題。她在天黑之前就可以回到翠玉宮。
一名灰甲青年已經騎在一匹棗紅大馬上等她。她一走,那人也縱馬跟着。杜莉回頭一抱拳,說:“穆道友,不必送了,你回去吧。”
穆遠回禮說道:“杜大夫只管趕路,貧道只是遵雲王之命護送大夫出城而已。”
穆遠本來是鎏金派的修士。鎏金派在五行宗內只是不入流的小門派,並不受到任何重視。但他在木棉城一戰中表現驚豔,被連菱盯上。連菱就通過連萍將他舉薦給了雲王作爲護衛。
連菱舉薦給雲王的年輕修士不止穆遠,還有離火殿的趙衝。這兩個年輕人原本資質就不差,再加上加入雲王麾下之後資源不缺,實力都極速飆升。短短五年過去,兩人都一齊突破了紫府。
杜莉沒有辦法拒絕,只能任憑他跟在後面。穆遠雖然一路跟隨,但他只是遠遠跟着,儘量讓自己顯得並不存在。可杜莉並不這樣想。
沒多久一路奔到了驛站,杜莉將馬還了,出來駕馭木鳶,往西北翠玉峰的方向飛去。飛了不久,她回頭一望,遠遠地看見穆遠已經縱馬回去了。
還好王爺的命令只不過護送她出城到上木鳶飛行爲止,並沒有喪心病狂地讓穆遠非要送她回到翠玉宮位置。
她心念一動,木鳶身形傾斜,開始在空中劃出一條圓弧的軌跡,往回倒轉。天地彷彿都因此而傾斜了起來。
她和昊正說她還有急事,但並沒有說是哪裡的急事。昊正當然以爲是她有急事回翠玉宮,其實她的急事在金玉城。所以她還是不得不再調頭回去。
她也可以直接留在金玉城把事了結再走。但是那樣一來就會被穆遠看見。穆遠看見了昊正自然也就直到了。
這個王爺現在煩心事已經太多,她不想給這人再添一把火。能自己處理掉,那就自己處理掉吧。她就這麼想着,折回了金玉城。
金玉城雖然名爲金玉,也確實是金玉般的城市,但金玉的縫隙裡,也一樣塞滿了敗絮。就在那些深巷裡,有不少地方即便是白天也門窗緊閉,窗內緊緊地封着窗簾。
門口閒逛着很多看似無所事事的年輕人。一旦有人走近,他們立刻圍攏了過來。
“嘿,妞,這可不是你來的地……”
一個光着右膀的漢子,露出臂上的白虎紋身,將胳膊抱在胸前走了過來。不過他吐出來的這句話卻硬生生被鋪面而來的一股虛丹威壓更摁住了。
眼前這個不太起眼的穿着米黃亞麻衣袍的女子身後揹着一柄青布包裹的長劍,身周彷彿環繞這一圈足以讓他窒息的空氣。四周的空氣就像鐵牆一樣緊緊地擠壓着他。
他立刻就明白了狀況,臉上艱難地露出了笑容,結巴着說道:“原來……是……是杜姐!”
“杜能又欠了你們多少?”
“這……杜姐還是……還是進去和我們……我們老大說……”
沒有等他支支吾吾地說完,杜莉已經一腳把原本拴着的木門踹開。裡邊污濁的空氣之中,是一羣正在大呼小叫的賭徒。這是一個賭場。
就在她走進去的瞬間,空氣彷彿凝固了,喧囂的人聲戛然而止。每個人的腦子都好像被她沉重的氣場給壓得呆滯了。他們只能緩緩將頭轉過來,看着這名一身殺氣的女子。
杜莉的氣息在翠玉宮中算是很溫柔,但在這些凡人看來就是兇悍無比的殺氣。再加上她此時心中翻騰着怒火。
她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了。染上賭博的人很難脫身。杜能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欠下賭債,然後傳訊給她讓她來撈人的。
她一般會用玄陰丹還掉本金。迫於虛丹圓滿修士的駭人威懾,賭場一般都不敢收取利息。同時她也會再將她這個弟弟用鞭子教訓一頓,雖然這起不了什麼作用。
金玉兩州是禁止賭博的。她可以輕而易舉讓雲王來夷平這個賭場。她曾經這樣做過,但是沒有用。因爲賭場從來都滅絕不盡,杜能也總是能再找到其他賭博的地方。
她走過被她震懾得呆若木雞的人羣,掀開一塊暗紅色的門簾,走入賬房中。
唯一讓她覺得蹊蹺的是,杜能這次並沒有被揍得鼻青臉腫,而是完好無損地坐在賬房中等着她的到來,手中拿着一張他簽字畫押的字據。
看到杜莉來了,他露出哭喪的表情,將手中的字據交給杜莉。
她不用看也知道,這一定又是一張數額不小,已經利滾利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的借據。
她沒有打算細看,但這張紙剛一沾手,就好像如同原本就是燃燒過的灰燼一般粉碎了,化成許多金色的粉末。
這些金色的粉末星星點點地沾染到了她的手指,就如同發芽一般生長出許多堅韌無比的金色細線,彷彿正在順着她的手指鑽入她的經脈中。杜莉頓時警醒,身上七色真氣一齊涌動,奮力一拉,試圖將這些金線拉出體外。
她沒有想到這些金色的細線被她使勁一扯,卻牽引了空中某種無形的靈機。頓時整個地面轟然震動,差點被她連同整塊地面全部拔起。
無數金色的玄奧紋路,就像燃燒着的指紋一樣在這地面的轟動中顯露而出,散發着堅定不移的力量,將地面固定住,同時將她死死地困在中間。
“杜能,你瘋了,你居然暗算我?”杜莉再度陷入震驚中。她原本以爲這個親弟弟只不過沉迷賭博,已經是個廢人。卻沒有想到廢人居然還有這樣的作用,竟然能暗算得她被困在一個法陣中!
杜能沒有迴應,他站了起來,躲閃着姐姐的目光,然後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門簾被一柄寒光凜冽的長劍掀開,四名黑袍蒙面的修士,渾身散發着虛丹的威壓,如同四個黑影子,從掀開的門簾下移了進來。
就在他們進入賬房的同時,杜莉手腕上碧光一閃,四縷金綠色的流光,猶如出擊的長蛇一樣,猛然往這四道黑影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