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粉和她的白毛飛僵一起消失的同一時間,毒甲轉身便逃。雖然他知道這位鶴女如果想殺他,他無論怎麼逃都不可能逃得掉。對方只要再輕輕一扇翅膀,他就和紅粉一樣變成一堆肉末了。
如果對方暫時不想殺他,他逃掉了,至少可以避免對方忽然改變主意。
殭屍即便成爲飛僵其實也不能飛,但他肉身力道極強,猛然一躍便是幾十丈遠,就如一隻巨大的跳蚤一般連續往前躍動,也如同飛一般地遠離了。
至於他手下那三頭殭屍,他直接便斬斷了與它們的神識聯繫。這樣可以避免這些殭屍受到攻擊的時候還會殃及他的神識。它們就這樣變成了真正的屍體,像石塊一樣倒在了地上。
林菡並沒有把這個一身鐵甲的怪人放在心上,而是將一股柔和法力注入到林玫兒身體中助她療傷。林玫兒很快感覺體內的氣息要穩定了很多,胸口斷裂的肋骨也不那麼疼了。
“你是林家人?”
周圍已經沒有敵人。林菡又問了一次這個問題。她已經在這裡呆了十年了,終於有人來到這裡,而且還是一個很像是出自她林家的女子,她目光之中難掩喜色。
“家父是林茁……”林玫兒急忙回答。
她和她父親之間的關係一團糟。她老爹子女甚多,她又是早年被逐出家門。要不是她後來位居紫嫣宮之主,和太上長老賀恆走得很近,恐怕早都忘記還有她這個女兒了。
但林茁是林菡的親弟弟,這樣一來她就和這個實力深不可測而且死而復生的女人一下子拉近了關係。林菡是她親姑媽,實力又這麼強勁。這下她在這洞窟裡便立刻有了生存保障,也不怕那些土魄和殭屍了。
她要尋找的賀宇音正是林菡的道侶。有他的女人在這裡,要找到他想必也不難了。
“原來是賢侄女。”林菡也明白了過來。她和林茁雖然性別不同,相貌卻是非常相似。林玫兒之所以和她相貌極爲相似,也是繼承自他父親而已。
“那一位是?”
林菡望了望四肢僵硬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勾誅。她來的時候那人已經是如此了。她以爲只不過是一具已經無用的殭屍,所以根本就沒有關注。
現在偶然神識一掃,她才發現這人居然隱約還有微弱的生機。雖然其人並非鶴族,但也絕不是殭屍一類。
林玫兒這時纔想起勾誅的存在。媽呀,差點忘得一乾二淨,這人死了嗎?如果死了,鶴族是不是也完蛋了?
她也不敢說自己是這人的寵物。萬一這位姑媽怒了,又是一扇,勾誅真的徹底死了,鶴族不是也完了?賀恆還指望着他來給鶴族渡劫呢。
“這……”她眼睛轉了好幾圈,糾結了半天,尷尬笑道,“他叫勾誅,是師父賀恆屬意之人,命他來將丹頂冠送交給賀宇音師兄。說來真巧,我與姑媽您都是太上弟子,也算是同門姐妹呢。”
因爲林玫兒都已經是自己的寵物了,勾誅並未對她隱瞞他和連菱的來歷與真名實姓。面對林菡,林玫兒也不敢隱瞞。這個姑媽實力深不可測,萬一從神識中探查到她撒謊,後果難以預料。
她這一番話說的都是真的,只是把自己和勾誅之間的主寵關係巧妙地迴避了過去。
林菡點點頭。雖然血緣上她比林玫兒要高了一輩,但兩人既然都是賀恆的弟子,師門的傳承更重於血緣,所以林玫兒稱她爲師姐,稱賀宇音爲師兄,並沒有任何不敬。
反而這個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修,她原本還以爲是殭屍的東西,居然是師父託付之人。自己將他放在一邊不管差點死掉,是太過怠慢了。
她心念急忙一動,一股柔和法力就像一隻溫柔大手一般,將地上的勾誅託了起來,飛到了自己身邊。這人雙目緊閉,臉上縈繞着一團古怪的淡青色陰影,四肢繃直,肉身冰冷,已經沒有了呼吸。
林菡閉上雙目,默默唸動法訣,眉心的紅冠如同一盞紅色明燈,射出血紅光芒。一陣如千潮涌動的音波隨之而出,將勾誅裹如其中。千層水浪反覆清洗,將勾誅身上的那股青色劇毒漸漸洗出體外。
勾誅原本早已沒有了意識,卻漸漸醒了。他感覺身在水中,隨波盪漾,耳邊如大浪淘沙,洶涌不定,透體冰涼。原本縈繞體內的那股微甜又讓他作嘔的毒氣早已消失無蹤。反而是一股女人的清香包圍着自己。
他微微睜開雙目,看到自己居然被林玫兒橫抱在懷裡。一團寶光將她那仙女般的臉龐籠罩。但她服飾已經和之前不同。
同樣是一身雪白襦衫長裙,卻見明明是雪白的綾羅上,似有無數的銀色的鳳紋和花草紋,隨光流轉,宛如活物。更神奇的林玫兒如今肌膚勝雪,青絲如瀑,美若天人,雙目溫柔似水,眼中那一縷少女的精怪靈動卻消失無蹤了。
“這是林玫兒?”他心中默想,極有可能不是。此人看上去極似林玫兒,但若仔細觀察,他還是能發現相貌上細微的不同的。
雖然大體輪廓相似,但林玫兒面部線條俊秀飄逸,如風般靈動。這個女子的線條卻是柔和圓潤,如細雨般柔和。
勾誅正想問問,他張開嘴,卻只能動動嘴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赫然是沒有任何呼吸的。沒有呼吸便沒有氣,自然說不出話來。更可怕的是自己胸腔一片死寂,連心跳都沒有。難道自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那女人的一隻手直接摸到了自己的衣服裡邊,按在了自己的胸腔上,柔若無骨,極爲舒服。
緊接她手上猛然一道法力一閃,勾誅感覺如被電擊,渾身猛然一顫。如此兩三次之後,他竟然感覺自己的胸腔裡的心臟再次如擊鼓般跳動了起來。
然後那女子捏住了他的鼻子,曼妙紅脣不可思議地貼上了自己的嘴脣,然後一股馨香清幽的氣息從她皓齒間一吐而入。
“莫非還在幻覺中?”勾誅大驚,但他毫無抵抗之力。
這女子吐來的氣息夾雜着一股清涼法力,猶如和風細雨,在他身體中一掃而過。又如風吹餘燼,他一團冰涼的身軀再次感覺溫暖了。他原本沒有呼吸,但被這個女人不斷地吹氣和按壓之下,終於再度呼吸了起來。
渾身真氣再度涌動,他不失時機地運轉青木修復術,身體中的傷處也開始復原了。
“居然是不是幻覺,逃過一劫!”勾誅心中鬆了一口氣。連菱現在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彷彿她就沒把這當成一回事似的。想來她早就計算過,這回他在生死邊緣走一遭,本來就是有驚無險,自然有有緣人會出手相救的。
他自己也心中慶幸。他越是歷經危險,這無處可逃的劫力便能被消耗一分。這次如此兇險,想來消耗的劫力應該是不少了。
吐氣十來次之後,這女子將紅脣收了回去,一探他的呼吸,便微笑着說道:“死而復生,果然是有氣運之人,不枉師尊的託付。”
她並未將勾誅放下。這人剛剛死裡逃生,暫時是沒有行動能力的。她將這人攔腰抱着,依然持續不斷注入法力來恢復他的傷勢。
同時她背後顯出一雙雪白巨翅的虛影,輕輕一抖,便飛了起來。林玫兒原本站在一旁,感覺林菡雙翅抖動,帶起來的勁風,竟然把自己也託了起來。
“既然你們是來見師兄的,那就隨我一起去見師兄吧。”說完林菡雙翅一扇,抱着勾誅便往前飛去。
林玫兒只感覺腳下參花所發出的燦若繁星的微光,瞬間便變成了一條條筆直的光芒,鋪滿了整個深穴之中的大地。
四周雖然是一陣陣巨大的音爆轟鳴之聲,她自身卻始終在一團柔和的法力的包圍之中,宛如躺在棉絮上一樣舒適。
林玫兒暗暗瞪了被林菡抱在懷裡的勾誅一眼。被林菡的法力裹挾着飛行,她顯然沒有勾誅那麼舒服自在。
勾誅悄悄運轉青木修復術,又有這女人法力的支撐,肉身之傷已經恢復了一半。即便不能上陣殺敵,至少自己出來駕馭鳳血鳶飛行是沒有問題的。但他這時候故意裝死不動。
對一個死人來說,形勢不明的情況下,繼續死着其實是最安全的。當然這四周軟綿綿懷抱也很舒服。
幾百裡瞬息而過,林玫兒暗自估算着方向,他們應該是來到了靈肥源獄的核心,下面的妖靈參越來越密集,簡直成了一片光的海洋。不但如此,周圍的息壤巖對靈氣的吸收之力也越來越強了。
自從他們來到這裡,他們就發現這片天地根本無法吐納修煉。不但空中沒有任何靈氣,連他們自身已經煉化成真氣的靈氣也會持續不斷地被這些息壤巖吸收,需要持續地用丹藥或者血靈石來補充。
補充也只是短期內有效的措施。若是長久在這裡帶下去,半月之後他們便會開始損耗道基,一兩個月必死無疑。所以靈參大會能持續的時間最長也只有半個月。
但這裡靈肥源獄中心吸收靈氣的力道更強,林玫兒估摸着自己在這裡恐怕活不過三天。林菡又是怎麼活下來的?或許她在這裡另有機緣,煉成了什麼神妙的功法,能抵禦這些息壤對靈氣的無度吸收。
地皇圖中,連菱眉心圍繞的暗淡青色毒霧已經消失了。她也鬆了一口氣。雖然眼前的天機牽連明擺着是有驚無險,而且另有機緣的,她表面平靜,暗地裡還是懸着一顆心。
千頭萬緒的天機組成了一團巨大的亂麻,猶如空中的一個巨大的蠶繭。就目前這一段,只不過邊緣一縷相對清晰的絲線。真正到了那亂麻的中間,裡邊到底是破繭成蝶,還是夭折於蛹,誰也說不清楚了。
不知道此次化險爲夷,是得到了什麼機緣?她將往勾誅的神識中一瞥,聞到一股女人的氣息。不由得雙眉一蹙。“這小子,桃花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