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影看着自己的母親盯着自己發呆,臉上還掛着輕輕淺淺的微笑,她實在是不能理解。
“媽,你在幹什麼?”夏影突然的話打斷了瞿溪的回憶,瞿溪回過神來,轉了轉手中的杯子,然後認真地看着夏影。
“媽媽從來沒有想過對你隱瞞什麼,小時候你還小,我覺得跟你講這些你也聽不懂,所以就沒有多此一舉,後來你長大了,你爸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你也沒有問過我關於他的事,我就沒開口提這一句,現在你突然這麼問我,即使是準備了二十多年,我還是突然哽住了。”
“有些事很難說清楚,也許它原本就是不清不楚的,我說出來了你也不會理解,因爲這個中滋味只有自己最清楚,但你既然開口問了,我自然是要告訴你一些事的。”
後來夏影就在母親的口述中聽完了她父母近三十年的愛恨糾葛,其實和這世上大多數愛而不得的女人差不多,母親是不被愛的那個。
但母親比一般的人悽苦一些,因爲像她這樣無怨無悔地跟一個明知道沒有結果的人糾纏半生,把自己一生的無數種可能變成這一種沒有後路的,終究還是少數中的少數。
如果不是已經看到了結果,其實夏影很佩服母親的膽量,很多女人在人到中年,回憶起往事的時候,總會把過去犯的一些蠢事歸咎於年輕不懂事,可是母親從頭到尾都沒有推卸過責任。
自己做出了選擇,自己就要承擔這個選擇帶來的一切後果,包括不幸,這是母親從小就教育夏影的話,母親也確實做到了言行合一,敢於承擔地給夏影樹立了一個好榜樣,只是這樣的代價在夏影眼裡太過沉重,母親明顯賭輸了。
夏影捫心自問自己,她一直覺得自己很愛很愛許野,愛到可以接受自己只是一個替身,還能做到不管不顧,可是相比較母親對父親的愛,夏影的付出似乎不值一提。
夏影問自己,如果把當年的母親換做是自己,在那樣周圍人都不看好,和自己愛的人那種冷漠的態度的條件下,自己有沒有勇氣做出和母親一樣的舉動,答案是沒有。
現代人大都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夏影從來不覺得“利己”是一件很刻薄和難以啓齒的事情,這是這個冷漠社會的常態,也許有人會覺得這樣說出來有些俗氣,可是夏影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是個多高貴的人,人生來便不能免俗,夏影也不例外。
即使是面對自己深愛地許野,夏影覺得自己其實自己還是愛自己更多一些,她做不到母親那樣無私,也做不到母親那樣坦然面對這種壞後果的透徹,無論那個男人曾經給她帶來過多大的溫暖,都不足以讓她能夠爲這一點溫暖而放棄自己的人生。
“媽,即便是這樣,已經快三十年了,你跟他年紀都大了,爲什麼還要這樣互相折磨呢?媽,離婚吧,彼此放過彼此成全,說不定大家以後還可以做朋友,這樣像仇人一樣的夫妻名分,有什麼意義呢?”
夏影勸自己的母親離婚,並不是爲了成全她那個不知道珍惜的父親,她只是覺得母親這麼多年太累了,她完全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瞿溪笑着擺擺手,“你還是沒懂,我是不可能跟你爸爸離婚的,除非我們中的任何一方死了,我們的關係才能結束,我根本就不在乎他恨不恨我,也不在乎他有沒有把我當成他的妻子。”
“他現在在外面吃喝玩樂用的都是我的錢,是我給他的卡,每次他花任何一筆錢,我都能清楚的知道他在哪兒,幹了什麼,我根本不需要跟他聯繫,就能知道他過得怎麼樣。”
“如果我和他離了婚,我就對他一無所知了,你爸爸他除了我們,已經沒有親人了,原來跟他一起做生意的朋友,也都因爲他後來的窮困潦倒和放棄自我而離開了他,你知道在這個冷漠的世界上孤零零的一個人有多難熬嗎?”
瞿溪看着夏影,眼眶泛紅,夏影抿了抿嘴脣,沒有說話。
“我不會讓他變成一個人的,只要我不離這個婚,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繼續花我的錢,這個名存實亡的家也永遠有他的一個位置,我只有這樣竭盡全力地跟他耗下去,他的人生纔會有一點事做,我一天不跟他離婚,他就會好好活下去,我現在只想他好好活着而已。”
瞿溪喝了一口杯中的水,只有她自己感覺得到自己在顫抖,她太害怕失去那個人了,不是失去妻子這個名分,是那個活生生的人。
她只要掛着夏甫正妻子的這個名義,做任何事都方便得多,哪怕夏甫正出事了,她可以第一時間知道和趕到現場爲他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