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處,數目相對,尷尬的大眼瞪小眼,幾個月沒見的前夫宋啓樑,還有他身邊小腹隆起的夏小小,以及無數個夜裡以噩夢形象恐嚇着周子凝的婆婆,竟然也在這個醫院裡。
尷尬的沉默之後,宋啓樑勉強的擠出一臉笑:“凝凝,你也在啊。”
周子凝疏離的點了點頭,心裡的敵意卻悄然升起,夏小小示威似的挽上宋啓樑的胳膊,甜聲淺語的說:“真是巧啊,在這裡都能碰到。”
這一幕讓周子凝很不舒坦,是的,即使是過去了,即使是放下了,看着曾經那麼重要的倆人明晃晃的背叛,誰也無法做到冷靜的釋然,周子凝沒搭理她,繞過他們匆匆而過,那一刻,心思竟然是那樣的複雜,她躲避着的那幾個人,曾經幾乎都是她生命裡重要的存在。如今卻成了這樣的,陌生而充滿敵意的身份。
她擦肩而過的瞬間,婆婆不滿的哼了聲:“還是那副死德性,連個招呼也不知道打。”
“她跟咱們打的哪門子招呼?”夏小小毫不客氣的頂了回去。
婆婆沒再吭聲,身後那幾個人竟然就那樣的沉默了,周子凝跑遠了之後,才悄悄的回頭望了一眼,那個她曾經深愛,或者一直在愛,卻讓她絕望了的男人。
她本來以爲他們是陪着夏小小來做產檢的,卻發現似乎不是那麼回事,婆婆扶着宋啓樑,夏小小扶着腰慢悠悠的走在一旁,宋啓樑這幾個月裡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具體是什麼變化呢……對,帽子,他腦袋上多了一頂嚴實的帽子,身上寬大的衣服顯然不是以前的號碼,看起來人是胖了,其實仔細看,卻是一種不健康的浮腫。
他病了?周子凝自嘲的笑了笑,她管的着這個麼,那羣人是死是活跟自己有什麼關係了,人家的幸福生活,纔剛剛開始呢,哪跟她一樣,孤家寡人的清冷着。
孤家寡人的周子凝除夕夜又是悲催的一個人過的,周爸爸周媽媽去世,周子衿陪着周嫂子去了周嫂子孃家過年,周嫂子到是沒客氣,約着周子凝一起去。
周子凝再不懂事也知道這種事不能應啊,她什麼身份啊跟着去裹亂,哥哥嫂子是一家,她是一小姑子,又不是小閨女,於是笑着婉拒了嫂子的好意,固執的留在了濟城。
除夕那天,她自己買了韭菜和肉餡,自己熱火朝天的裝扮着自己的小屋子,滿滿的掛滿了色彩斑斕的霓虹燈,掛上春節快樂吉祥如意的對聯,掛上中國結,把家裡收拾的熱熱鬧鬧的。
電視裡的春晚熱熱鬧鬧的應着景,窗外的煙花噼裡啪啦的耀着眼。
在別人家的團聚裡,滿耳朵的熱鬧裡,她也不覺得自個孤單了,這樣手忙腳亂的包着餃子挺好的……離婚後,父母去世後,孤家寡人的春節,一樣可以過的很精彩。
晚上九點鐘,電話裡各種拜年短信問候此起彼伏,周子凝滿手的面捏着電話回信息,忽然一個來電就衝了進來,打斷了她的編輯,屏幕上赫然顯示着蘇總。
“喂?蘇總,過年好呀!”周子凝笑意盈盈的。
“恩,過年好。”蘇躍應着。
然後倆人長久的沉默,沉默,彼此聽着電話那段熱鬧的煙花聲和電視聲,於是周子凝明白,恐怕此時對方,也是一個落單的孤家寡人吧。
“蘇總來家裡吃餃子麼,我自己包的。”她笑嘻嘻,邊開玩笑邊問着,如果對方只是拜年的,那她也不會太丟人,頂多算個玩笑話,如果對方真的是自己,那今晚到是有伴了。
蘇躍說:“行。”乾脆利索的掛了電話,周子凝還蒙着呢,怎麼着了就行?怎麼連問問她是真的假的都不問就行了?這人真是的……
這年除夕,萬家燈火的夜裡,清冷寂寥的大街上,一輛車以飛的速度奔馳向周子凝家的方向。
蘇躍在一個多小時之後登門拜訪,毫不客氣的吃了她兩盤子餃子,然後拽着周子凝下樓去放他買來的鞭炮,他看着,她放……理由是他衣服太緊跑不快,怕崩着。
周子凝也慫啊,這玩意她也不敢點啊,於是慫人有慫招,
回家撕了點報紙疊了疊,拿着打火機點了,老遠的扔在鞭炮導火線上捂着耳朵拔腿就跑。
這招到是挺湊效,幾掛鞭炮噼裡啪啦的響的無比帶勁兒,放完了自個的鞭炮,蘇躍擡着腦袋看了看天:“我帶你去看煙花吧。”他難得的露出笑容,三十幾歲的大老爺們了,笑的那樣的明朗乾淨,一下子就堵住了周子凝滿心拒絕的初衷。
那年春晚直播演了什麼周子凝不知道,她只記得寂靜無人的廣場上,漫天耀眼的煙花和他晃悠個不停的大長腿了。
“過年好啊周子凝,恭喜發財萬事如意啊。”
“過年好,蘇躍,身體健康年年有餘。”
倆人笑眯了眼,大冬天的濟城挺冷,滿鼻子的霧霾也挺敗興,不過比起燈火明亮卻寂寥清冷的那棟房子來說,有人陪伴的霧霾天裡,顯然就溫暖可愛多了……
那晚,蘇躍告訴周子凝,他兩年前就離婚了,也是過年之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年則是他孤零零的過的第三個除夕了。
可是周子凝結束了那種不出意外,他挺感謝她的,雖然她的不出意外是建立在她自己悲劇的意外上的,這種時候說謝謝顯得無比惡毒似的。
蘇躍說,他跟前妻離婚,是因爲長期異地分居,他跟前妻是大學同學,倆人也是一畢業就結婚了,蘇躍留在了濟城,前妻爲了前途奔赴美利堅共和國。
在周子凝去北京過年的那個年前,前妻爲了美利堅共和國綠卡,結束了與蘇躍將近十年的婚姻,離婚的蘇躍跟大多數男人一樣盡身出戶,房子也在前妻的要求下賣掉,一分爲二了。
倆人沒有孩子,前妻這會定居美利堅,嫁給了一個白人老外,這輩子再無相見可能了,這是一個悲慘的故事,蘇躍講的特別的輕鬆平淡,就跟那個中年離異的男人不是他一樣。
他挺嫉妒周子凝的,他說你比我幸運多了,至少你留下了可以不用白手起家的錢,可我除了一輛車之外,連美好的回憶都讓人掐死在現實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