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鋒重新渡過長江的時候,許平收到了賀飛虎的來信:“把南京變成空城?有意思。”
“你怎麼看?”許平把信交給了陳哲,後者剛剛得到順王的獎賞成爲伯爵,在安慶大捷中立功的將士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封賞。
“拿下它。”陳哲想也不想地答道,許平依舊沒有任何爵位,不過李自成和牛金星都明確表示等收復南京後就給許平恢復王爵,這次不給是因爲他又一次明拒朝廷明令不戰而放棄南京,所以功罪相抵——若是許平收復南京那自然就能用這個功勞抵消他當初放棄的罪過:“殿下。”
“叫得太早了,”許平哈哈笑道,賀飛虎信中聲稱爲表誠意願意派高官進行談判,甚至願意派出師長級別的軍官來會談:“你我之間不用說這種場面話。再說,我就是沒有王爵,難道還指揮不動你陳爵爺麼?”
山東之事陳哲置身度外感覺有點對不起許平,但他不想丟掉在已經擁有的地位自然也不會和順王與牛金星作對,單純從軍事上看陳哲同樣覺得順軍能不背南京這個包袱就不用背——哪怕是短期也好。等到擊敗南明地六軍不設防的南京也是大順的囊中物,陳哲剛纔脫口而出拿下南京,首先是他知道這對許平來說意味着王位,陳哲不想讓頂頭上司覺得自己不爲他考慮——爲軍事考慮是可以的,但是爲掌握自己命運的人考慮是首要的;其次,陳哲不願意搶了許平的風頭,所謂恩出於上,陳哲在大順官場混了這麼多年後,早就學會了不去貪圖過多的名聲和功勞,和上司爭風頭是官場大忌。
“賀飛虎談判可能是爲了拖延時間,他派鎮總兵官來談判,我們也得派高官去,這個時候大將軍總不好發動攻勢,他是能拖得一刻是一刻,不過也好,我們也需要時間準備。”順軍已經得到情報明軍在應天府組織了一條防線,本來陳哲猜測明軍就有可能的反應有二:第一是全軍死守南京,許平毫無去啃硬骨頭的打算,來之前他已經打定主意若是明軍這般行動他就首先招降南直隸和浙江的地方部隊,然後封鎖江面圍困南京;第二種就是明軍逃跑,許平這次帶着輕軍渡江就是打算尾隨追擊賀飛虎,就是不能殲滅他也要咬下明軍一大塊肉。
許平帶過江的是順軍絕大多數騎兵和後衛營的步兵,制定了很多種急行軍包抄追擊的方案,給南直隸和浙江地方官吏的檄文也已經準備妥當。現在明軍的反應很出乎許平的醫療,既然賀飛虎掘壕固守那他也不能用這點兵往對方的銅牆鐵壁上撞。
“他們想靠和談來拖延時間運送輜重,挖掘戰壕修築堡壘,而我們也得儘快把大炮運過來,”陳哲繼續說下去,這次從明軍手裡繳獲了大批火藥和令順軍讚歎不已的大口徑臼炮,本來陳哲還嘆息說這般神器暫時還沒有用武之地,不想這麼快就有機會了:“在大將軍用它們對付仙霞關之前,也得讓我們的炮手熟悉一下。”
“不錯,”許平深表贊同,這次他繳獲的物資很多,但部隊傷亡也不小,近衛營和裝甲營都不得不補充大量新兵,這兩個營按計劃會和和後衛營一起最後渡江,它們的營教導隊正全力工作在江北訓練新兵補充戰損:“看起來近衛營它們也不能歇了,要是明軍打算硬碰硬的話,近衛營和裝甲營留在後面我手裡的兵力還有些弱。”
陳哲倒不是很擔心賀飛虎以談判爲名,虛晃一槍逃跑,如果對方真打算逃跑也不會耽誤這麼久,但哪怕概率再小也需要提防:“正是,我們要緊緊靠上去,萬一他們改變主意逃跑的話,可不能麻痹大意被他們跑了。”
和明軍幾次書信來回後,許平指揮着部隊小心翼翼地向東靠過去,所有的情報都指出明軍毫無逃跑的意圖,他們修築了堅固了營壘和大批的據點,既然如此順軍也要提防他們突然殺出來拼命。
當順軍在龍潭對面紮營後,賀飛虎提議許平派一個將領去與明軍全權使者面談,賀飛虎告訴許平他會派副官——手下的第十一師師長陳偉到兩軍陣地中央確定協議的具體細節。
而許平則派出了陳哲:“把眼睛睜大了,不要被他們騙了。”
“大將軍放心。”陳哲很高興盡管經過山東之變,許平仍把他當作副手看待。
兩小隊順軍和明軍騎兵隔着百米列成排對峙,陳哲和陳偉則越衆而出,許平和賀飛虎不親身前來,他們二人也算是各自陣營裡能夠拍板定約的重量級人物。
“久仰陳將軍大名,”陳偉先跳下馬,向對面的順軍將領行禮:“末將和將軍還是本家哩。”
“陳總兵客氣了。”陳哲也連忙還禮,南明搞得那套軍銜制度和許平抄來的大同小異,不過齊國公更徹底,連將官一級的名稱也都改了,順軍方面直接把上將成爲一級總兵,中將稱爲二級總兵,而陳偉准將是順軍口中的四級總兵,陳哲稱呼的時候就把前面的“四級”省略掉——其實南明的四級總兵比大明的總兵統帥的兵力還要多,陳哲都想不通如果四級總兵就統領一、兩萬野戰部隊,那一級總兵又該統領多少?更還聽說齊國公還有意設置什麼特級總兵——哪裡有那麼多的兵帶?
“在霞浦軍校的時候末將讀過陳將軍的兵書,受益匪淺”陳偉繼續拉關係,黃乃明從順軍那邊劃拉來的兵書不光有許平的,也有陳偉的,後來南明還設法收買了更多,陳偉沒有立刻開始談判,而是提起了一些陳哲寫的教材,包括他的見解和迷惑——這些東西陳偉本來就是爛熟於心,昨夜還又溫習了一遍。
“師弟客氣了,愚兄有些地方也是想當然。”聊了一會兒後,陳哲對陳偉已經開始稱兄道弟,他比對方大不了幾歲所以就堅持讓陳偉喊他師兄,從剛纔的交談中陳哲知道對方和自己差不多,也都是靠成績出衆博得上峰青睞的,而且對黃石舊部那幫人也有不少怨氣,這讓他大起知己之感。
感覺歸感覺,許平交代的正事還是要談,但是有這層情分在談判並沒有如同陳哲事先預想的那般劍拔弩張,兩個人客客氣氣地就把協議談妥了:明軍、順軍都不阻攔航運;不對平民百姓和商人封鎖邊境;明軍不趁機讓水師偷渡江防炮臺也不偷襲順軍船隻和渡口,順軍不偷渡下游,不在江北下游沿岸趁機修築炮臺;南京城周圍十五里內兩軍都不進入;南京打着明軍的旗幟,明軍會派一百人在城中象徵性駐紮,明軍的官吏繼續在南京城內執政,順軍不接受、或煽動南京城內的牆頭草作亂,明軍不阻止南京的商人去順軍領地出售物資;這個協議任何一方若要廢除,都要提前一個月告知對方。
陳哲對這個協議挺滿意,通過這個協議在擊敗明軍前不需要負擔南京,相反還能從南京和明軍佔領區購買物資。等到擊敗明軍光復南直隸和浙江後,有了這些產量區也就不必再擔心糧食問題。唯一讓陳哲擔憂的是,這個協議是不是真能被執行,從他看來這個協議和叛國通敵都差不多了——雖然順軍同樣付出了代價,但是陳哲認爲正面擊敗明軍是遲早的事情所以他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南京意味着加官進爵,但許平都不在乎王爵推遲些時日,那陳哲也不太在乎自己的侯爵——他估計攻陷南京後自己能得到這個。
“制憲會議已經批准了。”得知順軍代表的擔憂後,明軍方面立刻保證道,制憲會議發急文給賀飛虎,允許他以一切協議手段保住南京——如果軍事上不可能的話。因此陳偉來之前已經做好了犧牲準備,而順軍的要求並沒有超過明軍的底線。
“制憲會議?”
“是啊,許將軍和陳師兄沒有趕上好時候啊。”陳偉告訴對方現在軍中不是那一幫老頭子說了算了,南明議會的權威與日俱增。當然,有個好爸爸依舊是巨大的優勢,比如黃乃明就是敗一萬次他還是黃石的兒子,這次他把責任一攬(黃乃明認爲他父親的一大成功之處就是替手下攬責任、背黑鍋)制憲會議還是沒轍,齊國公最後也沒有臨陣換帥:“齊公想必是吸取了許將軍、餘將軍還有陳師兄你們的教訓,讓卿院和總督府來監督軍隊。”
“嗯,唉,齊公啊齊公。”陳哲聽完之後也頗多感慨,對黃石的稱呼也從黃去病變成了齊公。
“如果不是想到好多南方好子弟血灑沙場,聽說許將軍把哼,把那幫人痛打一頓還是挺開心的。”
“戰場無私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