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裡九點半的時候,雷子明從望遠鏡裡發現了一個火把,那裡距離日軍的哨卡只有一百米的距離,在軍火庫右邊平原開闊地裡面,一條人影在火把的微光下開始閃展騰挪,一把軍刀使得霍霍生風。
他的心裡很是吃驚,在這樣的夜晚,出現的這個人不用說,應該是來自日軍內部的某個人,這個人分明是在練武。
雷子明注意看着那個人的動作,只見他一招一式練得非常認真,已經有了相當的武功底子,無疑是一個武功高手。
雷子明看着這個人的身手靈活,功力深厚,在心裡起了異樣的感覺,這個人對自己很有自信,纔會在夜晚練武,有時候軍刀帶起的威風拉動了火把,忽明忽暗,那個人的臉色也忽而明亮忽而陰暗,好像一個來自地獄的厲鬼。
野島獨夫經常來到軍營的外面練武,這裡的空氣清新,地勢開闊,利於武功身手的發揮,在晚上沒有女人供他發泄的時候,他就會來練習從一刀流學到的武功,他平生最得意的就是武功身手,師父千葉清明就說起過,他是一個天生的練武之人,對師門傳授的招式領悟最快。
一刀流這一代出了兩個優秀的人才,一個是來自千葉家族的千葉枝子,她雖然是一個女性,卻繼承了家族最優秀的血統,不但記憶力超羣,對武功卻能做到活學活用,加上從小在家族裡面的耳薰目染,武功在所有的新秀之上,至於她的武技達到了什麼程度,枝子從來不在人前顯露,她練武的時候嚴禁別人觀看。
另外一個就是來自瀨戶的野島獨夫,他的父親是一個醫生,不是那種有固定診所的醫生,而是走街串巷的醫生,用中國的觀點來說,就是一個江湖遊醫,屬於那種醫術並不太高明,依靠語言蠱惑人心,騙錢的人,因此,野島的出身並不高貴,但是他自從進了一刀流的家族之後,發現了自己的長處,可以在武功方面有所發展。日本自古以來就是崇尚武力的民族,武士在社會上的地位很高,就是普通的小官吏都沒有武士的地位高,這樣的社會風氣,決定了武士道後來風靡日本,也給日本的人民造成不可彌補的創傷。
戰爭,傷害的不僅僅是被侵犯的國家和民族,也傷害了自己的國家和民族,戰爭,從來都是被少數人的野心發動的,大多數不明真相的人附和推動起來的。
野島獨夫在所有的師兄弟當中屬於最出類拔萃的人,也促使他的驕傲自滿不可一世,除了千葉家族的長輩,少數幾個武功深厚的人,他自認不是對手之外,相信在整個日本很少能遇到對手。
野島獨夫曾經聽說枝子的武功也很厲害,數次發出挑戰,卻被枝子推拒了,這樣,更加激起了野島獨夫的好勝之心和愛慕之情,無論從枝子的出身血統還是她的聰慧絕頂獨立自主的個性,野島獨夫都認爲枝子是自己擇偶的不二人選。
這一天,他依舊把多餘的精力沉浸在刀法當中,雙手持刀,大力劈殺每一次下去,好像要把整座山劈開一樣,刀風霍霍,給了他無限的自信,來到中國是他做出的第二個正確的選擇,他要使用武力完全征服這個落後的民族,讓中國人臣服在日本的武士刀之下,讓所有的中國人戰慄着恐懼着崇拜他的武功。
雷子明遠遠地,靜靜地看着這個跟他具有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並不知道野島獨夫的身份,卻從這個人的武功上看出來,野島不是一般的士兵,最低也是一個下級的軍官。
雷子明掏出了盒子炮,瞄了瞄野島的方向,正趕上野島一個虎刺之後停止了動作,眼睛定定地看着雷子明的方向,好像覺察到來自黑暗中的危險。
雷子明沒有繼續動作,兩個人就這麼用眼睛在黑暗裡交流着。
野島並沒發現雷子明的蹤跡,他的皮膚一陣發緊,好像黑暗裡有一雙窺視他的眼睛,野島無法證實這一點,卻用狼一般的眼睛注視着黑暗中的一草一木的變化,過了十幾分鍾之後,他才收起快要僵硬的身體,把軍刀收入刀鞘,揚長而去。
雷子明鬆了口氣,後背汗津津的,剛纔無聲的對抗他看得明明白白,由於野島出於明亮的環境裡,雷子明斷定自己還沒有被發現,可是,野島身上散發出強大的殺氣讓他很不適應,這是他自踏入戰爭之後,遇到的第一個強有力的對手,不但警覺性高,武功也很了得。
在日本兵當中有這樣的一個高手,激起了雷子明的雄心,他暗暗打定了主意,要跟野島正面交鋒一次,看看究竟是日本的武功厲害,還是中國的拳腳鋒利。
雷子明跟梅子一直在軍火庫的外面呆到天色矇矇亮的時候,兩個人才悄悄離開,走到日軍望不到的地方纔直起腰身。
梅子睡了又醒醒了再睡,現在的精神頭處在旺盛的階段,說道:“我們就要回去了嗎?”
雷子明搖搖頭說道:“還不能立刻回去,現在這個時候回去容易引起關卡日軍的懷疑,我們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梅子嘆口氣說道:“一點也不好玩,沒意思。”
“打鬼子就是這樣的,你當是唱戲那麼熱鬧啊?那都是假的,現在可是真刀真槍跟敵人拼命呢,稍不注意就會死掉的。”
“你不是不怕死嗎?”
“不怕死就去送死啊?你的腦子很有問題唷。”
梅子依偎在他的懷裡,身體使勁蹭了蹭,說道:“哎,我問問你,你從來沒有過跟枝子親嘴嗎?”
“你怎麼老是問這樣的問題?我們在一起,就是戰友,沒有那種關係的,我求求你了,以後,不要提她好不好?”
“不好。”梅子拒絕了,說道:“我看見你就會想到她,看見她就會想到你,好像,覺得你們倆比我們更般配一樣。”
“什麼呀,你的腦子裡面盡是傻氣,沒工夫跟你說這個,你靜一靜啊,我需要考慮問題呢。”
雷子明盤膝坐下來,手裡扯着一根木棍在地面上比比劃劃的,不時搖搖頭嘆息一聲,抹去那些線條,然後繼續劃一些別人看不懂的線和數字,他在利用軍火庫四周的地形演繹未來襲擊的計劃,一個完美的軍事行動跟一個現實可行的計劃是離不開的,只有制定完美的計劃才能取得付出最小獲得最大的勝利。
梅子看得愈加氣悶,她開始嚮往大城市熱鬧繁華的生活,那裡有無數的掌聲和叫好聲,無數的喝彩聲和讚美聲,不但有舒適的房間,還從無凍餓之虞,有朋友可以談心,有華麗的服飾任由挑選,從那樣的場合來到這個孤獨寂靜貧困潦倒的窮鄉僻壤,還真是一種巨大的損失呢。
到了快中午的時間,雷子明才站起來說道:“我們回去吧。”
兩個人經過城門回到茶樓,雷子明對枝子說道:“我走了之後,還有什麼事情嗎?”
枝子嘆口氣說道:“今天早晨,在城東的日軍操練場,槍殺了十幾個人,都是報社的那些人,聽說,他們是抗日分子。”
雷子明的表情變了一下,說道:“抗日分子?難道抗日也有錯嗎?日軍來到中國,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只要是一箇中國人的都應該站起來抗日,這些人都是手無寸鐵的書生,讀書人,拿筆桿子的,竟然也慘遭毒手。”
枝子的眼睛含淚欲滴,說道:“我也認爲,他們做得不對,雷君,我能幫到你什麼?請你吩咐吧。”
雷子明嘆口氣說道:“你已經做的很多了,暫時沒啥事,對了,你出面給梅子姐弟找一個地方安身吧,他們在這裡住着,不合時宜的。”
“好吧,我這就去找一個房子,有什麼要求嗎?”
“最好是獨門獨院的,其他的,沒啥要求了,對了,你有錢嗎?”
“還有一些,不過,不多了。”
“嗯,我過幾天回山裡要一些經費來。”
雷子明送枝子出門,回來的時候跟周喜瑤走了個迎面,雷子明低着頭想着心事,沒想到周喜瑤側身之後伸出右腿,把雷子明絆了個狗吃屎。
雷子明摔倒之後,看着周喜瑤說道:“你,你這是幹嘛?”
“笨蛋,走路也不看着點兒。”說完之後,周喜瑤揚長而去,連一個道歉也沒說。
梅子站在樓上看得明白,蹬蹬蹬走下樓,對着周喜瑤的背影喊道:“小蹄子,你給我回來,快給雷大哥道歉。”
雷子明拉住憤怒的梅子,說道:“算了,是我不小心而已。”
雷子明覺得心煩意亂,在周保真的家裡呆着也有諸多的不便,這個周喜瑤,簡直就是一個抗日的激進分子,自己很多事又不能跟她解釋明白。
雷子明跟梅子回到屋子裡,說道:“我讓枝子給你另外找房子了,你跟你弟弟住在這裡也不方便的很,最好是出去住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