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既見洪公子一行,卻不見楚光明和他們同行,心中惦記,四下張看,卻還不是見楚光明的身影,胸中泛起一陣擔憂:“也不知道那位楚大哥現在怎麼樣了?他怎麼沒有和這些人一起來羅山?”
呼延虎都皺着眉頭看着衣衫襤褸的康易成,滿臉不信之色:“什麼?你說這老……老先生是……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悲鳴拳‘康老師?”
康易成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真是抱歉的很啊,老頭兒我就是康易成,叫您失望了。”
呼延虎都退了一步,道:“我,我……不,不,是我……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洪公子皺眉道:“你們爲什麼那麼怕他?不就是一個糟老頭兒麼?”
康易成微笑道:“是,是,這位公子說的對,我不過就是一個糟老頭兒,有眼不識泰山云云,可不是說老頭兒我,哈哈,哈哈!”咧嘴大笑,露出一嘴黃牙。
“哎呦,康老師!您老人家怎麼在這兒?怎麼不去上座喝茶休憩?”一名青衫書生笑吟吟走來,隆冬天氣,手中仍舊拿着一柄摺扇。這書生約摸四十來歲年紀,相貌不俗,下頜蓄着黑鬚,笑容可親,叫人不由得心裡親近。
“劉輔司,你好,咱們好久不見。”康易成微微一笑,拱了拱手。
“你好,你好……”那青衫書生忙拱手回禮,道,“咱們這就去落座吧,好好聊聊。”
康易成淡淡點了點頭,收去方纔落魄老頭兒模樣,臉色肅然,大步向場心走去。
雍和心想:“每個省只是四個輔司,這姓劉的多半就是那位劉岱劉輔司了。這次山西貴司競選,是這兩人的重頭戲啊。”見兩人相攜同走,神態親近,似乎相互心中並無芥蒂。
互聽佩環聲響,一輛步輦從山道臺階處轉來,擡轎的是四個面如冠玉的年輕人,步輦上掛滿了玉鈴金環,每一步走,丁零作響。步輦左右,跟着一大隊錦衣少年,個個腰佩刀劍,相貌俊美。
步輦上乘坐之人,是個是清瘦的中年漢子,下頜無須,帶着薄雲高冠,一身錦衣,似乎十分富貴。
雍和正自打量那漢子,忽聽全場衆人沉聲低呼道:“參見宗主……”四下一看,只見北宗衆教徒均對着步輦拱手行禮,那些已經落座的尊長輔司,也都起身行禮。
李貞卿等人也忙拱手行禮。
雍和心道:“原來他就是北宗宗主李鬆生?”也拱手對他作揖行禮。此時絕頂場上無人不躬身,無人不行禮,如果他孑然不動,那就太引人注目了。
李鬆生在步輦上微微擺手,輕聲道:“不必多禮。”身邊一名聲音洪亮的錦衣少年朗聲道:“宗主神諭,叫大夥兒平身。”衆人這才撤禮起身。
雍和見他排場,心道:“這李宗主架子好大,倒像是個土皇帝一般。”
步輦擡到場心,四名青年轎伕停住,前面兩名轎伕微微蹲伏,李鬆生臉色淡然,走下步輦,和衆位尊長輔司一一寒暄,跟着走上石臺,坐在那把金色太師椅中。
方纔那名聲音洪亮的錦衣少年道:“諸位稍安,宗主有話要說!”
李鬆生站起身來,朝衆人拱了拱手,沉聲道:“諸位弟兄,李某有禮啦。今日乃我北宗青鈴茶會,今年的茶會由山西輪值……”說到這兒,寒瘦的臉上微微帶出一點兒笑意,道,“咱們都是客,只有這些老西兒纔是主兒啊。青鈴茶會,第一要務,是要選舉新任宗主……”他說到這兒,故意頓了一頓,目光一掃,“諸省貴司輔司,法司牧司,另有佩戴金鈴的尊長,現下可以選投啦……”
“喂,選投,意思是咱們今天也能選別人當宗主麼?”李鬆生話還沒有說完,底下人羣中就有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
雍和聽出那是洪公子的聲音,朝他瞧去,只見他藏在呼延虎都碩大如鐵塔的身子之後,臉上帶着頑皮的笑意,說完那句搶白之後,還吐了吐舌頭。
李鬆生微微一愣,朝人羣中看去,一時之間,卻也找不到說話之人,微笑道:“這是理所當然,老祖宗定下的規矩。每四年一屆的青鈴茶會,就是爲了選舉宗主,商議大事兒的會場。如果大夥兒覺得李某無能,要另選賢能,李某自願讓出宗主大印,禪位於他。”
“嘻嘻,你少妝模作樣了,讓出宗主大印,宗主大印在哪裡呢?你倒是叫大夥兒看看啊。你連宗主大印都不拿,好好藏在家裡,就說明下一屆的宗主你是拿穩了要乾的,又在這兒賺什麼好心腸?”洪公子躲在呼延虎都身後,尖聲酸氣地道。
李鬆生一時語塞,頓了一頓,大聲道:“宗主大印何等貴重?李某怎麼能一直帶在身上,自然是要收在妥當地方好好看管。李某說了,只要今日選投,李某票數少半,就自動辭去宗主一位,讓位賢能,也不是賺大夥兒,開玩笑的。”
洪公子嘻嘻一笑,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劉岱一直皺眉傾聽,這時再也忍耐不住,怒道:“是那個後生晚輩瞎胡鬧?沒大沒小,目無尊長!”
洪公子笑道:“怎麼?劉輔司還沒有當上貴司,就像競選宗主了麼?”
劉岱聞言大怒。洪公子這一句話早暴露方位,劉岱低叱一聲,身形飄動,一閃之間,已然飄到呼延虎都身前。
呼延虎都哎呦一聲,雙掌向前下意識平推,劉岱一晃而過,繞到呼延虎都身後,看見洪公子,獰笑道:“就是你麼?臭小子!”屈指成爪,向他肩頭抓去。
左右兩人同時叫道:“不可!”“住手!”一人是張恨雪,一人這是魏夫子,兩人見劉岱一手抓到,一左一右伸手去救,二人手臂在洪公子身前交叉格擋,封住了劉岱一爪去處。
劉岱微微一笑,右手摺扇刷的一聲張開,削向二人手腕。那摺扇似乎被灌注內力,一削之下,扇緣空氣都微微顫動,張恨雪魏夫子二人大驚,忙撤回手去,劉岱左手抓出不停,扣住洪公子肩頭,身子後飄,將洪公子提到場心。
洪公子微微一驚,一晃神間,已然站在場心紅毯之上,忙背轉了身子,背對李鬆生。
劉岱見他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毛頭小子,勃然大怒,喝道:“我今日就要替你老爹管教管教你!好生無禮的小子。”揚起手掌,要向洪公子臉上打去。
洪公子似乎有恃無恐,擡起臉來,有恃無恐,道:“你敢打我?”
劉岱微微一愣,道:“有什麼不敢?”
洪公子沉聲道:“你方纔說,你要替我爹爹管教我?”
劉岱方纔一時氣憤,將他提到場心,這會兒細細一想,兼之見他神態倨傲,也覺察這少年身份不俗,身邊有諸多高手護衛不說,站在宗主面前,仍然不見畏縮恐懼之色,慢慢縮回了手。
場上衆人均是大怒,紛紛道:“那裡的毛頭小子,不知道頂撞尊長,是景教大忌麼?”“這是誰的徒弟?快些領走了,向宗主賠禮道歉!”
洪公子微微一笑,緩緩轉過身去,對李鬆生道:“李宗主,你好啊!”
李鬆生驀然臉色鉅變,三步並作兩步搶下石臺,跪倒在地,口中長呼道:“微臣李鬆生,叩見太子殿下!”跟着磕下頭去。
此言一出,場上鴉雀無聲,劉岱瞪大眼睛,矯舌不下。
雍和也吃了一驚,心道:“這位洪公子是明朝的太子?那麼,他是朱由檢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