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舟四周的戰船上旗甲林立,護衛森嚴,弓箭手穆然而立,時刻注視着岸邊的風吹草動。
皇上班師雷州,容不得出現半點亂子。
兩岸興國軍士卒用長槍牢牢將羣情盪漾的民衆擋在後頭。
雖然民衆中夾雜有些用布包裹着兵刃的練家子,但此時也沒人敢冒犯龍船。
數萬禁軍在此,莫說是這雷州彈丸之地的練家子們,就算是在江湖最享有盛譽的劍神空蕩子親臨,冒犯龍舟,怕也別想全身而退。
但就在這時,卻忽有兩人從人羣中躥起,如大鵬展翅般越過數名興國軍士卒,到得河堤旁。
士卒大驚,舉槍便圍攏上去,龍舟旁側的護衛船上,箭矢齊刷刷地對準兩人,寒光直冒。
“大膽!”
興國軍士卒大喝着正要制住兩人,這時,兩人卻已是跪倒在地,“皇上!民有冤情!皇上!”
這兩人皆是魁梧大漢,古銅色的面龐,滿臉鬍鬚,顯得煞是威猛。
他們的聲音也是如同洪鐘,竟是震得旁邊士卒微微有些耳鳴。
趙洞庭在船上聽得呼喊,微微怔住,而後對着李元秀吩咐道:“公公,下令停船。”
李元秀遲疑道:“皇上……恐是亂民鬧事,不宜理會啊……”
趙洞庭道:“若是朕對黎民百姓的冤情視而不見,民衆會如何看待朕?會如何看待朝廷?停船!”
李元秀無奈,只得走出船艙外,呼喝將士停船。
浩蕩的船隊在令旗的指揮下緩緩停下來。
趙洞庭微微掀開簾子,看到河堤上被槍架住的兩個大漢,又道:“讓他們上船來。”
李元秀命士卒放下小船去,不過十餘分鐘,便將兩個大漢接到船上來。
岸上的民衆擡頭看着,議論紛紛。
誰也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真的理會這兩個大漢。當下,心中對南宋朝廷殷切期望更是濃郁起來。
兩個大漢滿臉激動地被帶到船上,任由侍衛搜過身,然後在趙洞庭船艙前跪倒,“草民叩見皇上。”
趙洞庭在船艙內道:“你們兩有何冤情?”
左側大漢道:“皇上,我名趙大,這是我兄弟趙虎。我兄弟兩本是海康縣縣郊佃戶,家庭和睦,兄弟兩在家中侍奉年邁父母,可兩月前,我這兄弟帶着弟媳去城中採買,那天殺的縣丞吳順昌瞧見我弟媳貌美,竟是派兵到我家中強奪弟媳。我兄弟二人懷有武藝,憤恨之下出手反抗,吳順昌竟是指揮士卒殺我父母家人。我兄弟二人拼死逃出來,卻又被他下令緝拿,控訴無門,請皇上爲我們做主!”
他說罷,旁邊趙虎已是忍不住咬牙低聲哭起來。他實在是恨得極了。
趙洞庭聽得也是震驚不已,“吳順昌何以此等目無王法?”
趙大道:“他深得原知州革離君器重,向來橫行跋扈,強奪婦女之事並非只發生在我兄弟二人身上,還請皇上明察。”
“好。”
趙洞庭心裡也是生氣,沒有想到南宋地方官竟然腐朽到這種地步,大聲道:“你二人隨船到海康縣,我宣那吳順昌和你兩人對峙,若是真有此事,朕定饒不過他!”
此時此刻,趙洞庭雄心勃勃,眼中可謂容不得任何沙子。
趙大和招呼驚喜之下,連忙謝恩。
他們也是走投無路,來攔趙洞庭的船,未必沒有抱着告御狀不成便但求一死的想法。
不多時,船隊又緩緩開動,向前行進。
岸上百姓見告御狀的兩人沒有下船,立在船頭,有些愛看熱鬧的便忙又三五成羣,往海康縣趕去。
不多時,到得南渡河的渡口,禁衛軍先行上岸,嚴行戒備。
近前侍衛親軍拱衛着趙洞庭的御輦,前方近萬馬軍開路,後側數萬步兵跟隨,保護着南宋朝廷大大小小的大臣、貴族家眷們,向着海康縣而去。
趙大、趙虎兄弟兩被安排在侍衛親軍中,都騎着馬,滿臉期待。
沿途已經沒有多少民衆,見到軍隊,連忙讓到路旁。
前方馬軍剛到海康縣外,便看到海康縣內大小羣臣已在城門口候着。
爲首正是縣丞吳順昌,他年約五旬,留着及胸的鬍鬚,頭戴插雲翅,躬腰候着。
革離君碙州島被殺,累得雷州府武將大多被株連,是以城門口多是文臣。他們沒得武藝,不擅統兵,被革離君留着鎮守雷州,又因爲文天祥大軍到時見機投降得早,所以現在倒還安然活着,官職也沒有被罷。
又過數十分鐘,趙洞庭御輦終於遙遙在望。
肅然而立的馬軍分向兩旁,穿着銀色魚鱗甲冑的侍衛親軍拱衛着御輦到得城前。
城外候着的百姓們連忙跪倒,“叩見皇上!”
吳順昌堆起滿臉笑容,帶着羣臣小跑到御輦隊伍前,“微臣海康縣丞吳順昌攜城中大小百官恭迎皇上。”
饒是海康縣是雷州重縣,其實那時候的縣丞也不過是正八品的小官而已。
也就是這時情況特殊,要不然,吳順昌根本連迎接趙洞庭的資格都沒有。
趙大、趙虎兄弟兩人瞧見吳順昌,霎時已是紅了眼睛。
吳順昌此時低着頭,倒是沒有看見這兄弟倆。
趙洞庭聽吳順昌報上姓名,微微愣住,然後直接道:“吳縣丞,朕聽聞你素有搶奪民女的喜好,可有此事啊?”
吳順昌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連忙大呼:“皇上,冤枉啊,這定是哪個天殺的在誹謗微臣啊……”
趙洞庭起身走出車輦,居高臨下看着吳順昌。
吳順昌寬額頭,身材頗爲臃腫,看起來便是長日養尊處優的模樣。
他心裡已經是有些定數,偏頭看向趙大趙虎道:“趙大、趙虎,你們說的吳順昌可是他?”
趙虎紅着眼睛吼道:“皇上,就是他,他便是化成灰,草民也記得。”
吳順昌擡頭瞧見兄弟倆,卻是壓根不記得了,冷喝道:“你二人是誰?爲何在皇上面前誹謗本官?”
趙虎恨恨道:“吳順昌,你兩月前殺我父母、擄我妻子,這便不記得我兄弟二人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