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元等人知道白馬軍是要誓死守住重慶府,雖感惱怒,但也沒有辦法。只有不計代價都要先拿下重慶再說。
都已經打到這裡,總不能因爲損失太大就退出去。
不佔據兵家要地重慶府,西夏便沒法在夔州高枕無憂。蜀中軍卒隨時都可能從這裡源源不斷進攻夔州。
雙方你來往我。
西夏軍或許剛剛付出頗重代價拿下某條街道,然後不多時,便又會被白馬軍給反撲回去。
但總體大勢來說,佔據絕對兵力優勢的西夏軍無疑還是在逐步向着城內深入。
白馬軍方面,史正浩和萬縛心兩人都是心焦如焚。數日間十餘道求援信送往蜀中,卻都只是如同石沉大海。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着各自麾下越來越多的將士赴死。
但最可憐的,無疑還是重慶府內百姓。
他們或是被戰火殃及,或是被白馬軍強徵爲卒,臨時充數。整個重慶府不過兩萬餘百姓,短短几日,就死亡數千,更是凋敝。
轉眼到寒露。
天降大雨。
這陣大雨來得兇猛異常,從深夜時起便打得屋頂嘩嘩作響,然後到翌日黃昏時都沒有斷絕跡象。
城內山中都有山水蔓延而出。
只是這大雨,總算也是清洗去城內許多的血腥味。
西夏、白馬軍雙方士卒也因此而得以短暫休戰。
至此時,重慶府外城已經盡皆被西夏軍攻陷。白馬軍僅剩萬餘,死死守在內城。
而在城外,卻是有數百黑衣斗笠人冒着傾盆大雨向着涪江、岷江交匯處疾行。
到得河畔,看着河中洶涌翻滾的渾濁河水。數百人中有十餘人分散開來,跑往河堤各處,觀望、嘗土。
這十餘人無疑都是會尋龍望穴的摸金校尉。
他們可以說是個朝軍卒中最爲神秘的人。
但在這個篤信氣運的年代,他們顯然又是不可或缺。
只是很快,十餘人便都尋到最容易炸開的地方,又匆匆匯聚。
黑衣人中有頭領下令,數百黑衣人便各自分散。
轟隆聲響。
一顆顆轟天雷炸開。
本就算不得牢固的河堤在短短時間內被炸開十餘個諾大豁口。
大水從豁口出洶涌而出,連帶着旁邊堤岸都被沖垮。
原本就即將漫到河堤平面的大水遇到這樣的豁口,是何等的情景,可想而知。
饒是數百黑衣人都是身手不凡之輩,在炸開豁口的瞬間就匆匆跑遠,卻仍是有人被大水沖走,很快沉溺在昏黃河水中不見。
河水以極快速度蔓延向下面原野、稻田而去。
放眼望去盡是渾濁。
原本的青蔥不斷被洪水無情吞噬着。
一衆沒有被洪水沖走的黑衣人跑到不遠處山頂,有人遙遙看向重慶府方向。
大水滔滔向重慶,所過之處一片汪洋。
規格只是能和現代縣城城區相比的重慶府雖然城牆高聳,但看起來,怕也無法抵禦這傾瀉而出的大水。
當洪水接近重慶府時,好似整個地面都在震動。
有西夏軍卒出城遊哨看到洪水侵襲過來,瞬間惶惶,連忙拍馬跑向城內。
“洪水來了!”
“洪水來了!”
重慶府內盡皆惶惶。
有人登上城頭,看到那帶着崩天裂地陣勢的渾濁河水,面無血色。
隨即有人連忙拖家帶口往重慶府旁側高山上跑去。
李望元、仲孫啓賦等人收到消息後,亦是匆匆登上城頭。然後,俱是在瞬間臉色蒼白。
來不及了。
莫說是大軍開撥,就算是那些現在正在往城外跑的百姓,怕是也根本避不過這以極快速度蔓延過來的洪水。
仲孫啓賦搖搖欲墜,嘴裡喃喃,“難道這是天意……這是天意……”
隨即一口逆血涌上胸腔,臉色病態潮紅,暈厥過去。
“太師!”
“太師!”
李望元等人又連擡着仲孫啓賦下城頭。
西夏軍卒惶惶。
而在內城,白馬軍也大概是如此景象。洪水面前,任誰都會生出無力感覺。
洪水離着重慶府越近,如萬馬奔騰。
整個重慶府被一片絕望氣息籠罩。
而遠在近兩千裡外的長沙城,卻又是不同景象。
向東陽向副國務令猝死之事如今不再是民坊間談論熱點,家家戶戶,千家萬巷都在說皇上納妃。
皇上於十餘日前就已經向張府納彩,後又正式冊封傳聞中就是巫山仙子的張副軍機令孫女張茹爲靜妃。如果不是因爲向副國務令猝死,大概婚事還不會拖延到現在。
如今,終是到皇上正式迎娶靜妃入宮的日子。
這自然於整個長沙都是大事。
副軍機令張珏帶着千餘精卒從荊湖北路出發,於前日趕回到長沙城內。
那時整個長沙城內就已經披紅掛綵,都是分得田土的百姓自願爲之。自是衝去不少向副國務令去世的悲傷氣氛。
才大清早,長沙城內便是鞭炮響徹不停。
無數在朝中位高權重的大臣以及將軍穿着盛裝,魚貫而入行宮大內。
皇上親自帶着陸秀夫等人到副軍機令府,甲冑數百,盡戴紅披。
這陣勢算不得浩蕩,但街道兩側卻是無數百姓熱鬧沸天。
有數不清的稚童跟着迎親隊伍奔跑,嘴裡念唱着吟遊詩人編唱出來的膾炙人口歌謠。
皇上可真是平易近人得很。
迎親隊伍所過之處,有軍卒不斷向後頭稚童們拋擲喜糖。
這在以往歷朝歷代都是絕沒有發生過的事。
都說皇上特立獨行,不拘泥古法。以前百姓們尚且還不敢信,卻是卻是深信不疑。
以往皇上在他們心中是那麼高高在上,如同天人。現在,恍惚間覺得皇上好似其實就在他們生活裡,分外親近。
迎親隊伍到張府,張副軍機令已經在府門迎候。
除他之外,便只有數個穿着很是喜慶的張府家丁。
張府也是如同向府那般,低調得很。如今可以說已經成爲朝廷最受恩寵的家族,卻還是沒有那些豪門貴族的森嚴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