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洞庭失笑,“狗蛋你可知道天下最大的官是誰?”
“當然是皇上!”
李狗蛋回答得理所當然,斬釘截鐵。
趙洞庭又問,“那你比劃比劃皇上的官該有多大?”
臉上還有血污的小孩漲紅了臉,用盡全力在胸前畫個最大的圓,隨即很是認真地擡頭看着趙洞庭道:“有這麼大。”
樂無償和許夫人都是失笑。
看着趙洞庭和李狗蛋玩樂,他們心中總是有着別樣的感受。皇上大概是這世上最爲特別的皇上。這也讓得連他們都琢磨不透趙洞庭的性子。
在朝中時,他威嚴。
殺土匪時,他狠辣。
而面對李狗蛋時,他卻又極爲溫和。
洪無天最終只能輕聲感慨,“皇上真不似這個年紀的人。”
許夫人看着也開始比劃的趙洞庭,深以爲然地點頭,但嘴裡卻道:“有時候不像,有時候卻很像,譬如現在。”
“皇上這麼大,一品官這麼大,二品官這麼大……所以六品官嘛,就這麼點大了。狗蛋以後好生讀書,也能做起碼這麼大的官兒。”
趙洞庭邊說,邊給李狗蛋比劃着圓圈,說到六品官時,他大概就在胸前劃個足球大小的圓,他此時滿臉溫和的樣子,和李狗蛋看起來簡直像是兄弟。
李狗蛋滿眼嚮往,“是不是做了大官,就可以消滅那些壞人了?”
趙洞庭又摸摸小狗蛋的腦袋,“當然可以。”
李狗蛋在胸前劃過頗大的圓,“那狗蛋以後要做這麼大的官。”
趙洞庭輕輕地笑,“好。”
前面的百姓們經過守城士卒的盤查,進了城。
這只是大概的盤查而已,問問你是來自哪個縣哪個村,叫什麼名。現在各府各縣還未徹底安定,做人口普查不太現實,這樣的盤查自然也別想發現奸細,更多隻是做做樣子,也可稍顯府衙威嚴。
趙洞庭牽着李狗蛋過去時,士卒們也只是隨便盤問幾句。
趙洞庭說他是要回往故鄉,士卒們便就放他過去。
到了城內。
城內自是比城外要熱鬧許多的。
在城門口就可以看到挑着擔在販賣小吃的小販,糖泥人、油酥餅等等,小販們吆喝着,這讓得馬隊中和李狗蛋年歲相差彷彿的孩子們都眼中冒出精光,暗暗吞嚥口水。
富商老爺家裡應該也有孩子,不過從未下過車。
有護衛得到吩咐,走到那些小販前購買小吃。
趙洞庭對着車隊中的百姓們吆喝,“有沒有想吃東西的?洞庭哥哥請客。”
其餘小孩沒怎麼和他親近過,但對他的名字還是知道的。
誰不知道馬隊中有個大能人叫做洞庭哥哥?
以前總是李狗蛋得到好處,現在他們終於也可以沾點光了。
不過這些小孩都很內向,聽到趙洞庭的話雖然意動,但仍是向着自家長輩看去,眼帶詢問。
衆百姓都帶着感激之色看向趙洞庭。
這回,他們倒是沒有再客氣。
趙洞庭殺了土匪,分了錢,他們已經承了趙洞庭的情了。
小孩們蜂擁着跑向小吃攤。
場面頓時更爲熱鬧起來。
趙洞庭從衣袖中掏出錢遞給李狗蛋,“狗蛋,去幫他們付賬。自己想吃什麼,儘管買。”
狗蛋有些害怕,“我……”
他還從來沒有買東西自己付過錢。
趙洞庭鄙視道:“就你這點膽色還想做大官呢?”
李狗蛋便挺起了胸膛,“去就去!”
趙洞庭瞧着李狗蛋跑向小吃攤,笑了。
這小子說不定以後真能是個人物。
從茂名往信宜,再出高州,到滕州岑溪。
這中間又是數日的路途,不過路中多村寨,倒也沒再露宿野外。路上也沒遇到土匪。
如今百姓有了生計,還選擇繼續留在山上做土匪的人比以前是要少得多了。
馬隊中跟隨的百姓越來越少。
快到岑溪的時候,路過三水村。這裡是李狗蛋的老家。
李狗蛋的爹孃在路上停下,等得趙洞庭帶着李狗蛋到時,對着趙洞庭躬身道:“趙公子,我們到家了。”
狗蛋他娘鼓着勇氣,臉色通紅地問:“公子要不要去家中喝杯水?”
他們纔剛剛回家,還不知道家裡是什麼樣,也沒敢許諾別的招待。
趙洞庭瞧瞧前頭,馬隊中還跟着十餘百姓。他們有的家裡離這裡還頗遠。
路上會不會遇到土匪,這還是很難說的事。
他打算送佛送到西,便搖頭道:“多謝好意了,我還有事,便不叨擾了。”
說着他將李狗蛋抱下馬,笑眯眯道:“狗蛋,再見了。”
李狗蛋又紅了眼眶。
然後,他竟然是對他爹孃道:“爹、娘,狗蛋不想回去,狗蛋想去岑溪城裡住。”
這讓得他爹孃詫異,隨即不禁嘆息。
狗蛋他娘道:“狗蛋,城裡哪是我們能夠住得起的?”
雖然現在官府低價出售房屋,但那筆錢,也不是他們能夠掏得出來的。
李狗蛋有些執拗道:“可是洞庭哥哥說要在城裡才能上學府,現在狗蛋已經到讀書的年紀了。”
他現在對趙洞庭可謂言聽計從。
但這話,卻是讓得他的爹孃臉色更是暗淡。
房子都買不起,更別說讀書了。這個年代私塾,尋常家庭是很難上得起的。
趙洞庭倒是很欣慰。
李狗蛋和他短短相處不到十天,小小年紀就知道要上進,這很難得。
當下,趙洞庭道:“兩位,我與狗蛋有緣,不如由我出錢在城內爲你們購買房產,然後供狗蛋讀書?”
狗蛋爹孃臉上都露出慌色了,連連道:“這怎麼使得!這怎麼使得!我們已經承了公子大恩了。”
這就是淳樸的百姓,便是好處落在頭上,也不願去接。
當然,這樣的百姓還是較少的。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年頭,還是有不少百姓爲蠅頭小利鑽營。
趙洞庭對李狗蛋好,未免也沒有看中李狗蛋他爹孃淳樸老實的意思。
微作沉吟後,他道:“等狗蛋以後成了大官,你們再將錢還給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