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曉嬋被送回莊家的那一天, 也正是鄭元彪的師兄金昌浩到達應天府之日。那金昌浩雖作的宋人打扮,口音卻十分拗口古怪,想必不是中土人士。當時的北宋朝廷對少數民族推行的指導思想是“歸我華夏, 遵守祖風”, 很多北遼、西夏、天竺、高麗等地的移民紛紛遷居北宋, 所以周子介對於這位金師兄呈現出來的外域風情並不以爲意, 反而在聽說他比鄭元彪更加厲害後對他分外恭敬。
三人一起前往莊家探望莊曉嬋, 說是探望,其實更主要的是想從她口中得知棲霞山上的具體情況。
看到躺在牀上幾近奄奄一息的莊曉嬋,周子介自責萬分:“都怪爲夫無能, 不能及早救娘子出來。”按照當時的習俗,納徵之後, 婚姻即成, 所以周子介自稱“爲夫”並無人覺得不妥。
看着比畫像中更加丰神俊朗的周子介, 莊曉嬋心中暗呼一聲“夫君”,淚如雨下。曾經自己是多麼慶幸, 能夠嫁給這樣一個溫潤如水、才華橫溢的優秀男子。可現在的自己,已經配不上了。她將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衆人,唯獨瞞下了自己被玷污一事,雖然已經無望再嫁給眼前這個男子,但她多麼希望自己仍能在他心中留下一個完美的印象。
聽了莊曉嬋的述說, 鄭元彪和金昌浩師兄弟在一邊輕聲商量, 周子介卻心疼地握住莊曉嬋的手, 柔聲說道:“別怕, 有兩位師傅在, 管叫那狼妖有來無回。”莊曉嬋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金昌浩正色道:“據我的觀察,山上小妖雖衆, 厲害的卻只有兩個,按照莊姑娘的闡述,應是那叔侄倆。如是單打獨鬥,我並無必勝把握,如果那叔侄倆一起攻來,那就危險了。所以最好能想個辦法,將那兩妖隔開,各個擊破,勝算就大多了。”
“那怎樣才能將那兩妖隔開呢?”周子介問。
“這就是事情棘手之處。”金昌浩皺眉,“我們上不得山,也從未見過那狼妖,要將他們隔開就更無從說起了。”
莊曉嬋心中一動,問道:“恕曉嬋無禮,不知二位師傅是否有剋制狼妖的辦法。”
“狼妖的嗅覺十分靈敏,方圓數十里的氣味都難逃他們的鼻子。但正因爲如此,他們對刺鼻的味道也十分敏感,如果氣味濃烈的話,他們甚至會因此昏迷不醒。”鄭元彪從袖中取出一個密封的小瓶子,瓶中裝着不知名的紅色液體。他將瓶子打開些許,一股刺鼻的臭味頓時瀰漫了整個屋子,屋中人無不掩鼻屏息,連連呼臭。鄭元彪將瓶子重新封好,示意周子介將窗戶打開驅散臭味,才說:“這是我爲這次除妖特地準備的。只要聞到一絲味道,尋常的狼妖就會癱軟無力,厲害一些的,妖力也會大打折扣。不過,”鄭元彪蹙眉,“我暫時還沒想到將這瓶子送上山的好辦法。”
莊曉嬋勉強支撐着起身,伸出手來:“鄭師傅,把這瓶子交給我吧,我來把它帶上山。”眼中滿是堅毅。
屋內另外三人互望,計劃進行得出乎意料地順利。周子介心中微有歉意,但轉念一想,等此事了結後,我仍好好待她便是了。
第二日,戎嘯就派人有模有樣地照着“六禮”的儀式一一遵照執行。按照當時的規定,新郎在迎親之前是見不到新娘的,所以戎嘯只好在棲霞山上滿山轉悠,乾着急。而周子介等人爲了不打草驚蛇,亦按兵不動,只躲在暗處保護莊曉嬋。戎九派了幾撥人馬前來,均無功而返,還以爲是戎嘯的暗中安排,只得悻悻作罷。
迎親這天終於到來。一大早,戎嘯便騎着高頭大馬興高采烈地前往莊家。他本就俊朗非凡,再加上衣帽打扮,揚眉吐氣,更是吸引了城中無數人的目光,衆人紛紛議論,這是誰家的公子,這樣的天人之姿,竟把應天府第一美男周子介都要比了下去。
迎親儀式舉行地非常順利。看到原本抵死不從的莊曉嬋在自己誠心誠意地行過“六禮”之後,乖巧柔順地上了花轎,戎嘯不禁咧開了嘴。看來九叔說得有道理,要想與人類通婚,就得按照人類的儀式來辦,自己以後也得多學些人類的規矩,免得以後又惹娘子生氣。戎嘯喜滋滋地想着,渾然不覺莊家的送親隊伍中暗藏玄機。
周子介也覺得事情進行地很順利。他和一隊官兵喬裝打扮,藏在送親隊伍中,一路上了棲霞山,沿途做下標記,以便應天府衙的大批官兵們隨後跟上。
誰知到了半山腰,事情有了變數。留在山上前來迎接的戎九皺眉看看莊家的送親隊伍,說道:“轎中女子現在已是我戎家新婦,你們就請回吧。”
周子介暗叫糟糕。的確,按照當時的規矩,迎親那天,女方除了新娘,都只能送到家門口,沒有跟去男方家的道理。他們欺戎嘯不懂這規矩,跟了上來,卻沒料到竟在此遇上熟知人類禮數的戎九。考慮到部署尚未完成,且山上狼妖衆多,衝突起來勝負難料,周子介他們退出了棲霞山,並在山下暗中將它圍了個水泄不通。
且說莊曉嬋忍辱含羞再次穿上嫁衣,坐上花轎,上到棲霞山頂,進入一個碩大的山洞,與戎嘯拜了天地,正要送入洞房,她卻停住了步子。戎嘯忙上前:“娘子怎麼啦,可是有何不妥?”
莊曉嬋按捺住緊張惶恐的心情,努力保持平靜的語調:“夫君,從今天起我就是棲霞山的一員了,我希望能在此看看衆位家人,呃,狼。”
一聲“夫君”叫得戎嘯心花怒放,忙不迭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端坐在長輩席上的戎九卻狐疑地看向莊曉嬋,人類婚嫁儀式中並無此項,這女子想要幹什麼?不過他也沒有料到這個看上去嬌滴滴的人類女子會有如此大的勇氣隻身闖入狼穴,對抗羣狼,所以只是暗中警惕,並沒有制止。
莊曉嬋掀開蓋頭,看向四周,偌大的山洞中擠擠挨挨,果然有好多,嗯,狼變成的人,簡稱狼人。扭頭朝戎嘯嫣然一笑:“夫君,今天所有的人,呃,狼都到齊了嗎?”
“都到齊了,都到齊了。”其實還有一些擔任警戒任務的和負責雜役的狼妖沒到,但爲了討莊曉嬋開心,戎嘯毫不猶豫地打了包票。他想,反正重要的族狼都到齊了,那些小嘍囉不算數也行,所以我也不算說謊。
“很好。”莊曉嬋迅疾地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子,猛地摔到地上。只聽“砰”地一聲脆響,伴隨着她淒厲大叫:“去死吧!”瓶中的液體一遇到空氣,迅速變成刺鼻的紅色煙霧,瀰漫包圍了整個山洞,一時間洞中充滿了羣狼“咳咳”的咳嗽聲和“撲通撲通”的跌倒聲。
戎嘯離莊曉嬋最近,受到的氣味衝擊也最大,幸好他妖力高強,還能支撐住,不至於倒地。他一把抓住莊曉嬋的手腕,原本如墨色般黝黑的瞳孔慢慢呈現淺淺的松石綠色,“爲什麼?”
雖然是人類,莊曉嬋也被那刺鼻的濃煙嗆得眼睛刺痛,咳嗽不止。她兩眼含淚,怒視戎嘯:“爲什麼?你逼迫與我卻來問我爲什麼?”戎嘯正欲開口,一旁早已屏息運氣的戎九一把拽住他,將他帶出了山洞,順便也將莊曉嬋拖了出來。
“咳咳。”莊曉嬋渾身痠軟,伏在地上大咳不已,耳邊聽得戎九怒斥:“我早就說過人類不可信,這是你的劫,讓我替你滅了她!”她握緊雙拳,這是她來之前就已經預料到的結果,她不怕。
突然,一道陰影覆蓋住她,擡起咳得滿眼淚花的雙眼看去,卻是戎嘯護在她身前。“九叔,曉嬋是我從小就定下的媳婦,現在更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能傷害她。”
戎九氣得渾身發抖:“她今天的所作所爲你也看到了,這樣傷害我們狼族的人類,你還認她是你的妻子?”
戎嘯十分堅定:“娘子不過是忘記了一些事情,今天之事必是受他人指使,不能怪她。”
莊曉嬋大叫:“不對,我沒有受人指使,我就是恨你,恨不得你死!”她只求速死。
戎嘯轉過身,定定地看着莊曉嬋:“娘子,不要亂說話。”
“我沒有亂說話,我,咳咳咳。”莊曉嬋一急,又開始大咳。
“娘子!”戎嘯正待上前,突然一陣眩暈,搖晃不止,最後竟跌倒在地。原來他剛纔仗着妖力高強一直硬撐着,但畢竟吸入了太多有毒氣體,現在毒氣開始蔓延,他有些撐不住了。
戎九雖然很恨莊曉嬋,但更疼惜自己的侄兒,於是惡狠狠地瞪了莊曉嬋一眼,扶起戎嘯,準備給他運功驅毒。
戎嘯卻搖頭:“先給曉嬋解毒,她只是個人類,時間久了身體受不了的。”身後莊曉嬋大叫:“不用你假惺惺!”
戎九氣極,猛地站起來,直視莊曉嬋:“假惺惺?那毒煙對我們狼族來說是幾乎是致命的,而你們人類吸入過多的話,也會損傷經脈,變成殘廢。阿嘯拼着自己受傷也要護你周全,你卻說他假惺惺?世間怎會有你這樣如此冷酷無情的女子!”
莊曉嬋有些茫然,鄭師傅不是說這煙霧只會讓狼妖昏迷無力嗎,並沒有說它對人類也會有危險啊。又聽得戎嘯哀聲說道:“九叔。”戎九無奈,很不情願地繞過戎嘯,扶起莊曉嬋,在她背後疾點各大穴位,一掌拍向她後背,莊曉嬋覺得喉嚨口一甜,“哇”地一聲,一口暗紅的血吐了出來。見此,戎嘯這才鬆了口氣。
這時,從山下衝上來一隻小狼妖,大聲呼道:“不好了,有強人闖山!”話音未落,一道紅光從他身後射來,小狼妖應聲倒地。從他身後的樹林中走出三人,正是金昌浩、鄭元彪和周子介。在他們身和後不遠處,是大批的官兵部隊,正呈扇形包圍過來。
突遭驚變,戎九叔侄並不驚慌。他二人經過十年的朝夕相處和拆招對練,共同經歷了大大小小多次戰鬥,早已默契無間,只見他倆對望一眼,便已心領神會,戎九冷笑一聲:“就憑兩隻小妖和一羣凡人,也敢上這棲霞山撒野?”風情無限的桃花眼中此刻滿是寒冰殺意。起身迎上去,正對上金昌浩和鄭元彪師兄弟,三人廝殺在了一起。而戎嘯卻盤腿坐了下來,開始自行運功驅毒。他自恃有罡氣護身,尋常人類傷他不得,也沒把那些官兵放在眼裡。
周子介手握一柄長劍走了上來,劍指戎嘯:“可惡狼妖,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戎嘯自顧療傷,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倒是跌坐在他身後的莊曉嬋聽得有些心驚。周子介的打扮與平日並無差異,一身白衣飄逸出塵,但語氣冰冷生硬,與印象中溫文儒雅的他似乎有些不同。
周子介並沒有砍向戎嘯,反而繞過他進入山洞,手起劍落,一隻躺在地上毫無反抗之力的狼妖連哼都沒哼一聲便身首異處,一股鮮紅的熱血從他頸腔噴出,濺到周子介雪白的綢衣上,斑斑點點,迅速洇成一團,看上去分外觸目驚心。
“不!”莊曉嬋驚呼。雖然她恨透了戎嘯,連帶也恨上了狼妖,可她並沒有想要殺死他們。這些狼妖在她被擄上山期間,對她極爲尊敬,照顧得也十分周全,特別是他們現在都是人類的面貌,周子介的行爲看在她眼裡,無異於殺戮。
周子介回頭,面上竟帶着猙獰:“這些狼妖一日不除,人類便一日不得安寧。”說話間,又是幾劍,一隻猶在掙扎的狼妖發出一聲慘嚎。
盤坐一旁的戎嘯已是目眥盡裂,淺綠色的眸子一下子變成了墨綠色,光芒暴漲。可是他中毒太深,如果此刻施展妖力,必將傷及心脈,不但自己性命有虞,還會帶累九叔,危及整個狼族。眼看着周子介又提劍向另一隻狼妖走去,自己卻施救不得,戎嘯不覺咬得牙齒格格作響。
匍匐在地上的那隻狼妖是個扎着雙髻的圓臉小姑娘,她雖不能動彈,意識尚存,嘴裡喃喃說着:“別殺我。”周子介不爲所動,緩緩將手中長劍高舉過頭頂。莊曉嬋再也忍不住了,不顧身體虛弱無力,猛地撲過去抱住周子介:“別殺了!她還是個小孩子啊。”
周子介瞪着她:“莫要被她的外表迷惑,她是狼妖。”莊曉嬋喘着粗氣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搖頭。
周子介狐疑:“你爲何爲狼妖求情?莫非。。。。。。”他的目光在莊曉嬋和戎嘯間徘徊,面色驟冷,“快點讓開!”被愛慕的男子猜忌懷疑,莊曉嬋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恥辱,眼中含淚,卻仍是死死抱住周子介的胳膊不鬆手。
周子介終於不耐煩了,用力振臂一揮,莊曉嬋一聲驚呼,被狠狠地甩了開來,直向戎嘯飛去。戎嘯忙撤去周身罡氣,伸出雙手將她穩穩抱入懷中。周子介暗喜,等得就是這一刻,縱身上前舉劍便刺。戎嘯躲避不得,只好俯下身將莊曉嬋護在胸前,後背硬生生地受了一劍,幾近心臟。
這一連串的動作說來話長,其實不過轉瞬即逝。在不遠處打鬥的戎九救援不及,只得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侄兒受到重創後,仰天長嘯,幻出原型,卻是一頭高大強壯的森林狼,毛髮濃密如墨,粗壯的長尾猛地一掃,周子介立刻被甩了出去。但他背上的那道劍傷極深,傷處不斷流出鮮血,浸溼了他的皮毛。戎嘯一個趔趄,曲下前膝跪倒在地。饒是如此,他仍然小心地護着身下的莊曉嬋。
戎九無心戀戰,虛晃一招,退至戎嘯身邊,伸手疾點,爲他止住血。金昌浩和鄭元彪也圍了上來,但並不進攻。鄭元彪冷笑:“狼妖,如果你們肯乖乖地把內丹奉上,我可以饒你們不死。”純正狼妖的內丹極爲霸氣,對修行之人來說是大幅提升功力的靈丹。金昌浩看向師弟皺了皺眉,但並沒有說什麼。
戎九仰天長笑:“笑話,就憑你們兩隻小妖,也敢打我內丹的主意。”
鄭元彪亦笑:“你侄兒身受重傷,又中毒太深,如果不快點療傷,只怕小命難保。你一個人對我們師兄弟,時間久了,終歸會落下風。還有你的那些狼子狼孫們,你就一點也不憐惜他們的性命?”
戎九面如玄冰不做聲,暗忖,今天看來是逃不了了,不如先解決那個厲害的。突然,他身形暴漲,縱身一躍,拼盡全身妖力一掌擊向金昌浩,竟是不顧自身安危,同歸於盡的打法。金昌浩大驚,正欲側身讓開,忽然腰間一麻,渾身痠軟,饒是他急速提氣護住心脈,還是被戎九一掌擊中前胸,飛出幾丈遠,吐血不止。
鄭元彪一擊得手,隨即一掌擊向戎九。因他偷襲在先,攻擊在後,戎九被他一掌擊中後,仍能借力後退,但中途還是因爲氣血翻騰從空中摔了下來,動彈不得。
鄭元彪狂笑:“師兄啊師兄,你一異域狸妖竟然也敢跑來中原與我爭奪頭領之位,今天我就讓你見識見識我中原狐族的厲害,看我把兩顆狼妖內丹弄到手,你也好安心地魂歸你的高麗。”說着便獰笑着走上前。
戎嘯此刻卻異常的冷靜,一雙墨綠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緩緩走上前來的鄭元彪。
被戎嘯護在身下莊曉嬋此刻心如死灰。一心傾慕的男子變成冷酷的兇手,利用她,猜忌她,傷害她;一直護着她的卻是最初侮辱她的狼妖,這真是一個荒謬的世界。她不禁慘笑,這個世上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處。眼看着鄭元彪舉起右手,一道赤紅的火焰從他掌中射出,莊曉嬋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猛地往前一竄,正迎上那赤色火焰,頓時一陣炙熱的灼燒感蔓延全身。這下我和那狼妖就兩清了,周身火燒火燎般疼痛的莊曉嬋心裡卻意外地輕鬆。
戎嘯眼睜睜地看着莊曉嬋被火焰擊中倒地,不禁發出一聲痛苦的嗥叫,如閃電般縱出,直撲向鄭元彪。鄭元彪沒有料到莊曉嬋會竄出來擋住自己的掌擊,更沒料到戎嘯還有還擊的能力,加上距離太近,一時猝不及防,竟被戎嘯一口咬住脖子,生生擰斷。
“呸!”戎嘯一口吐出鄭元彪帶血的頭顱。剛纔他背後中劍後後,流了大量的血,卻也把體內的毒素帶出了不少,他一直沒有動,是爲了迷惑敵人,也是在積蓄力量,準備一擊斃命。沒想到。。。。。。戎嘯化出人形,跑向莊曉嬋。
彌留狀態的莊曉嬋,眼睛卻格外地亮。她看着戎嘯,眼中滿是溫柔:“漂亮哥哥,我記起來了,你是我的漂亮哥哥,我答應要嫁給你的。對不起,我竟然忘記了。漂亮哥哥,這輩子我沒能成你的新娘,你能不能等等我,我下輩子還嫁給你。”戎嘯大慟,一把抱住莊曉嬋,只是點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已經緩過氣來的金昌浩慢慢走近,臉上滿是憐憫和懊惱。本來他是聽鄭元彪說有狼妖強搶民女纔過來幫忙的,沒想到卻是這麼一個結果。他難過地看着那對情侶。鄭元彪的火焰掌根本不是人類能承受的,這小姑娘只怕元神已損,無法再世,連下輩子都只能成爲夢想。
莊曉嬋的聲音越來越低,臉上也開始蒙上了一層死灰色。戎嘯把臉埋在她身上,也不扭頭,只說:“九叔,對不起,棲霞狼族就交給你了。”
倒在不遠處仍不能動彈的戎九大驚:“阿嘯,你要幹什麼?”
只見戎嘯將手放在胸口,默唸口訣,一顆小小的珠子從他胸口鑽出,罩着一層淡淡的青氣。這便是他的內丹。他把內丹放到莊曉嬋胸口,再用尖銳的指甲割開自己胸口,一股殷紅的鮮血噴涌而出,瞬間便將那青色的內丹染成血紅色,並慢慢軟化,最後竟如血水般滲入莊曉嬋胸口,消失得無影無蹤。而莊曉嬋嘴角帶笑,沒了聲息。
“阿嘯!”戎九淒厲大叫。
戎嘯臉上浮現出一抹慘笑:“九叔,原諒我的任性,我還是想和曉嬋做下輩子的夫妻。”話音剛落,他便一頭栽倒在地。
“阿嘯——”戎九喃喃,內心絞痛。如果自己一開始就痛下殺手,絕了後患;或者一開始就同意親事,容下那女子,說不定就不會有今天的事,阿嘯也不至於遭此大劫。戎九似乎在瞬間蒼老。
金昌浩極度震驚,又滿心歉疚,他在無意中充當了幫兇。忐忑不安地望向戎九,卻發現對方也正看向他,原本豔麗的顏容蒼白慘淡。忽聽戎九開口,語氣淡然:“喂,狸妖。”
是說我嗎?金昌浩忙答:“在。”
“將我封印了吧。”
那天以後,應天府的人們驚奇地發現,原來雲霧繚繞、尋不到進山之路的棲霞山竟然散去了霧靄,露出山清水秀的本來面目,也出現了好幾條進山的小道。慢慢地,砍柴的人進去了,墾荒的人進去了,遊山玩水的人進去了,山上有狼妖存在的故事也慢慢地成了傳說,消散在歷史的塵埃中,漸漸地再無人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