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官爺,就饒了小的們吧,小的們也是有苦衷的啊!”
這些個惡吏,“撲通”一聲便給陸承啓跪下了,一邊磕頭一邊聲淚俱下地說道。陸承啓絲毫不爲所動,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這些惡吏有的苦衷,便是他們隨意欺壓別人的理由?
不過他們倒是有些眼力,順着高鎬的態度,便知道陸承啓纔是真正主事的人。但如果他們更聰明一些的話,就能把陸承啓的身份猜的**不離十了。
高鎬是什麼人?太監。太監會跟在誰後面?皇室中人。當今陸家皇室之中,唯有小皇帝一根獨苗,陸承啓的身份這不是昭然若揭嗎!
陸承啓可沒有搭理他們,而是徑自走向了那羣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工匠們。陸承啓蹲下身子,輕聲問道:“你們到這裡開鑿街道,可有工錢?”
這些工匠似乎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連忙伏地道:“官人,我們還算好的,做完之後能領到一貫錢。要是擱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啊,朝廷徵召我們來,我們便要做,哪裡敢談錢的事……”
“噓,噤聲,你怕那些官老爺都聽不到啊?”另一個工匠見他口不遮攔的,連忙捅了捅他的腰,提醒道。
陸承啓笑道:“莫怕,在這我的官最大,他們都得聽我的,你們但說無妨,有什麼問題,我給你們做主!”
剛剛也見識到了陸承啓的威風,這一點工匠們倒是相信的。那些胥吏多威風啊,結果連陸承啓的一個僕人都給嚇趴下了,現在還跪在那,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呢。
一個稍微年輕點的工匠,試探性地問道:“官人,你要把我爹怎麼樣?”
陸承啓輕輕轉動了一下頭,發現了躲在衆人身後的這個小工匠,與陸承啓差不多一樣的年齡,皮膚黝黑,一身腱子肉,看起來倒是挺健康的。只是衣裳單薄,深秋季節,還只是穿着麻質短褐,嘴脣都凍得紫了。
“剛剛那個是你爹?”陸承啓問道。
少年點了點頭,說道:“我爹今天病了,本來不能出工的。那些官老爺說,要是不出工,誤了工期,我們都得砍頭。沒辦法,我爹便只能來了……”說罷,陸承啓發現他眼角開始淌下淚水,後面的話都說不出聲來。
陸承啓皺起了眉頭,他什麼時候規定過工期了?便是工部,也未曾上過奏摺啊!馳道一事,他雖然很在意,但也不能因爲這樣,不拿工匠的性命當回事啊!
拋開這個問題,陸承啓又問道:“你們說做完後有一貫錢,是日結,還是月結?”
“官人說笑了,哪有甚麼日結,月結!都是全部開鑿完了之後,才能拿錢的。”一箇中年工匠,握着鐵錘,苦笑着說道。
“那你們做了多久了?”
“估摸着有兩月了吧?”
陸承啓驚訝地說道:“這兩個月來,你們沒有收入,如何能撐下來?”
“先前尚有些餘糧,實在不行,便讓渾家去挖些野菜,將就着過日唄……”
聞得此言,陸承啓沉默了。他明明記得先前有過一道旨意,凡是以後徵集工匠,不得再無償爲朝廷做事,須得發放工錢。工錢要月結,不得低於一貫錢一人每月。
戶部發放的錢銀,都是足兌一貫錢,相當於市面上一貫多錢,對於普通工匠家庭來說,這一貫多錢,足以讓工匠的一家子花上三個月了。
可如今看來,陸承啓的旨意並沒有落實到位啊!天子腳下,便有人這般弄虛作假,要是離長安城再遠些,工匠又能拿到什麼錢?說不定和之前是一樣的,分文不得!
陸承啓心中一陣憤怒,又是一陣無力。官場的黑暗便是這樣,層層剋扣下來,到工匠手裡的,能有一半都是天地良心了。
“皇上的聖旨,你們不知道嗎?自從元宵起,凡是朝廷徵集工匠,都可以得到工錢,月結一貫!”
“啊,竟有這等事,可官老爺們不是這麼說的啊!”工匠們吃了一驚,要是有一貫錢,他們何必衣裳單薄,連過冬的衣裳都沒有一件?
“我們怎麼不知道啊?”
“是啊,官老爺單純和我們說,做完後便有一貫錢,我們可開心了……”
……
聽着工匠們的話,陸承啓明白了,又是這些惡吏們造的孽!他們居然敢把工匠的工錢給私吞,真的以爲沒人知道嗎!若是旁人也就罷了,畢竟不是誰都明白工匠對社會進步的意義的。可陸承啓作爲重生人士,最看重的便是工匠。這一下,陸承啓是被徹底激怒了。他緊咬牙關,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等着,我去給你討公道!”
剛想起身,感覺背後有人扶了一把。蹲得久了,雙腿是有些麻了。陸承啓不用看都知道,是高鎬扶的他。
這時,一個聲音在背後說道:“黃公子!”
陸承啓扭頭一看,原來是太醫局的大夫。看他身穿的官服模樣,應當是從六品的成安大夫。他稱呼陸承啓爲黃公子,自然也是有人教的。陸承啓也沒有興趣知道這些細節,只是問道:“那工匠怎麼了?”
這成安大夫連忙說道:“此人受了風寒,原本並無大礙,去藥鋪看一看,抓一劑湯藥,修養三日便能痊癒。偏生今日又吹了風,邪寒再次入體,病情便複雜了。好在救治及時,我開了方子,等抓藥回來,煎服一劑,再靜養半月,應當無事。但如若再感染風寒,恐有性命之憂。”
陸承啓點了點頭,對高鎬說道:“他沒什麼衣裳,你且去成義坊,買件襦襖給他。”
高鎬領了命令,轉身便走。陸承啓招了招手,把那少年工匠喚來:“你去照看你爹爹吧,記住,他不能再受風了。你,給些錢銀給他。”
身後的御前侍衛,連忙掏出一個銀幣,遞給那少年。少年雖然淳樸,涉世不深,可到了這個境地,自然明白陸承啓是有意幫助他們的。他接過銀幣,跪了下去,對着陸承啓拜了三拜:“恩公,我石頭日後有了錢,肯定會還的。”
陸承啓不知爲何,很喜歡這個少年的淳樸,也許是他的眼睛,也許是他笨拙的動作,也許是他的堅忍。扶他起來後,柔聲說道:“你爹爹好了之後,去大順民報館找一個叫張元崇的人,他會把你帶到我面前的。你要是想報答我,記住我的話。”
少年點了點頭,“去吧,你爹爹的藥快煎好了,你先喂他喝藥。今後十五天,都記得不能讓你爹爹吹風。對了,這藥要服幾天?”
一旁的成安大夫連忙說道:“連服五日,風寒可去。”
“記住了嗎?去吧……”
少年轉過身,抹了抹眼淚,往那腳店走了過去。陸承啓身旁的人都道這個少年有福氣,居然得到了小皇帝的青眼有加,真是祖墳冒了青煙,眼中都閃過一絲羨慕的神色……(未完待續。)